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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父若要东指,羊群必不会向西;圣父若要劳作,羊群定不敢歇息;圣父若要沉默,羊群则自缄其口。」
暮霭散去,雨过天晴,燕野印学园迎来了又一个平静而明媚的午后,随着课程的钟点已至,教堂高塔钟声响起,学生们都纷纷往课堂的方向走去,似乎没有什么比遵循这口洪钟的呼唤更崇高的事情了。
安瑟伦失魂落魄地,在人群的流动中迈步跟随。他感觉心口冰凉凉的,不知是因为胸膛处贴着一把冰冷的金属匕首,还是雨水渗透上衣沾湿胸膛导致。
那是麦斯卡林至死仍紧握在手心的,托付给自己的遗物。
回到课室时,安瑟伦呆住了。他看到,属于他的桌案之上,停留着一只折纸蜻蜓,栩栩如生地,仿佛在那歇息片刻,只要有人靠近就会惊动逃逸。
就像麦斯卡林在他身后,将要拍自己的肩膀,笑着对自己说:“你咋啦,恍恍惚惚的,昨晚又没有睡好吗?”
“过几天又有测验了哦。但你不用担心,我有小道消息,知道一些测验的课题……都不是什么难题,我亲自给你补课,包教包会。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抽出时间来……测验结果太差的话,科莱格老脸挂不住,就肯定会想法子整你的。”
安瑟伦狠狠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脑子不知为何我行我素地编织着这些虚幻的对话,也许是染上了无以自控的心瘾,就像不小心丢失了金钱的人,会不甘心地在走过的道路上一遍又一遍地搜寻,以希冀在某个角落会找到原属于他的东西,即便明知那是机会渺茫的事情。
安瑟伦有点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他跟自己说:那个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已经步入圣父的梦境中,幻化成一只蝶,一支花,一株草,或是一棵树,成为归属于圣父的遗落之物,再也不可能在这里出现了。
安瑟伦无线忧伤地坐下来,静静地看着这只纸蜻蜓。
想起第一次看到麦斯卡林的纸蜻蜓时,还是和莉莉安在湖畔偶遇的时候。那时的莉莉安怒发冲冠,气势凌人,但安瑟伦能感受到,她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落寞和哀伤。后来,麦斯卡林的纸蜻蜓莉莉安被捏碎,溅出的墨汁挑衅地在她的手臂上画出一句侮辱的话语时,她的哀伤便如缺堤般倾斜出来了。
此时此刻,安瑟伦身同感受。他现在知道,那时的莉莉安刚刚失去了玛格丽娅,那种失去所有快乐的灰暗,竟是生命所不能承受之沉。
突然间,他脑海里生起了一个念头:麦斯卡林会在纸里藏话。
安瑟伦双手颤抖着,执起纸蜻蜓。一个轻轻的折纸品,他却感到了相当厚重的分量。也许是因为里面有麦斯卡林的遗言的缘故吧,又或者,里面暗藏着关于杀人魔的重要信息?
怀着百感交集的心情,安瑟伦轻轻将纸蜻蜓拆开,展平。纵横交错的折痕下,雪白的纸面中央只有淡淡的一句简语:
「对不起。」
目及此言的瞬间,安瑟伦仿佛听见麦斯卡林在耳边的轻语,视野顿时一片模糊,眼睛酸涩如同滴入了柠檬汁般,泪汩汩般如泉涌出。
直到最后,麦斯卡林也不曾想过要把我卷入其中。真是笨蛋……命都没了还道什么的歉啊……你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啊!你死了啊!为了这学园而死了!区区一介学生,那么无能为力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像个白痴一样去急着送死?
……杀人魔什么的,我根本没有在乎过。就算我在乎了又怎样?杀人魔还是杀人魔,我还是我……我唯一能改变的是手边的事物,甚至连改变自己都显得那么的困难。归根结底,我在乎的只有自己罢了,即便整个世界都将覆灭,我或者也能泰然处之,不会变得比现在更悲痛或慌张。在这渺茫的星辰大海中,我只是一粒可有可无的沙子而已。
优秀如麦斯卡林这般,为学园孜孜奉献的人死了;而我这种如同蛆虫般,为了苟活而枉顾一切的无用之人却活了下来,这个世界果然是一点公义都没有的啊。
但是啊,我的朋友,即便全世界都把你遗忘了,我也不会忘记你,因为你找到了无用的我,认同我那微乎其微的价值;而我也看到了你的公义,你的品格,你的所作所为一如你的宣言那样,即便身处黑暗,仍然光明磊落,倾尽一切去侍奉光明;我发誓,这个世界欠你的公道,我会矢志不渝地为你追讨回来,即便要奉上我这卑微的生命;让我继承你的意志,为你实现最后的心愿,我会用尽所有的手段,给那肮脏如阴鼠恶豺的杀人犯降下应得的罪罚!
安瑟伦在心底狠狠地下定了决心。
虽说要复仇,但到底要向谁复仇,谁才是麦斯卡林口中的杀人魔?
他对此毫无头绪,不知该如何下手。
被教士强行拖离现场的时候,他看到有人捡走了麦斯卡林的包,但只看到身影,没看到脸,因为他头戴着一个不知是为了遮雨还是遮脸的兜帽。但兜帽人只出现了一刻,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经无法再穷究了。
他把手伸进内口袋,用力地捏了捏贴在心口上的那把冰冷冷的刀。
除此之外呢,麦斯卡林还留下什么信息吗?
安瑟伦回想起来,麦斯卡林一直极少跟他聊起关于杀人魔的事情,顶多是偶尔问下失踪学生记录的整理情况;而他自己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特意去避开思考关于杀人魔的事情。
不,不对……刚开始的时候,他极其渴望知道杀人犯的真身,甚至为此通宵整理记录;直到某个时候开始,自己就不再关心这些糟心事了。某个时候……
并不是多么久远前的事情,却让此刻的安瑟伦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记得那一天是测验日,完成测验后,两人在回寝室的路上,讨论着莉莉安。当时麦斯卡林的一番话,让两人之间的关系第一次产生了裂痕:
「以目前她的言行举止,并无法作为其无罪开脱的理由,要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才可以。实际上,在得知她掌握了体制之外的特权,及其品格毫无自律性之后,我认为她的嫌疑变得更大了。」
他与麦斯卡林之间的矛盾,就是始于这番话。一切的不幸,都是源于当初自己对麦斯卡林不信任,和对莉莉安的偏袒之情。两人在此番争执之后不欢而散,谁也不曾想到这一散竟变成了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