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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渊亲王刚要惊呼出声,却被那只血手指尖顺势打出的劲力击中穴道,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剑九走进内厅,看也未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渊亲王,只是一把扶住因老者控神术溃散而身躯一软的寻花,食指轻轻一勾,取下了她面上蒙着的黑色布条。
寻花一软之下,再无其他反应。她双瞳散得极大,却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芒。这副样子看在剑九眼中,只是令他心中一阵发紧。
他立在寻花身侧,左手按在她丹田,另一手暗藏一股力道,悬在她颅顶百会穴寸许处,缓缓运力牵拉,一点一点将一根黯黑的魂针吸了出来。
那根魂针几乎有三寸之长,尾端尖利,顶端却细若游丝,入穴后便游入血脉中,立刻隐匿不见。若无特定法门秘技,仅凭肉眼根本不可能发现,更不用说将其取出。
他手掌向后移去,又陆续从寻花后脑的风府、哑门二穴分别取出两根同样的魂针来。魂针方一离体,寻花心神禁锢顿松,她睫毛微动,双瞳渐渐恢复了焦距。
她眼前刚一恢复清明,便映入剑九的那双眼睛。
他虽然目中怒气满盈,可脸上表情却又冰冷至极。这副内热外冷的样子,和记忆中当年金殿被污清名之时,如出一辙。
哪怕二人交心已久,他这副神情落入寻花眼中,也不由令她心生一阵颤意,不由自主垂下眼睑,不敢再直视剑九双眼。
“九哥……我……又让你担心了……”
“是。”
“当年影阁,是父皇……”
“我知道了。”
“我……是我太没用了,一直……”
“……”
见他这几句回应竟如此简单冰凉,寻花心中不由也覆上一层寒冰,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她念头只反复在无用二字上纠缠,一股羞愧之意也陡然从胸中升起,将心中那层寒冰化为气血泪水,径直冲了上来,在眼眶之中打转,却又拼命想要忍住。
不,我不能再如此了!
已是无用,若再软弱,哪堪再在九哥身侧!
她还在兀自强忍,却冷不防被剑九一把拉近,两只手掌紧紧扣住她的背心与脑后,将她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二人脖颈紧贴在一起,几乎能感受到对方颈间大脉同时跳动,那种肌肤相触时突如其来的温暖感,让寻花不由自主闭上双眼,与他头颅贴得又更加近了一些。
心里虽然还有些害怕剑九生气,但似是更加不愿失去他的拥抱,她也伸出双手,用尽所有力气圈住他,直到两人身躯靠在一起,再无一丝缝隙。
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气息,既愤怒又温暖,矛盾却又倔强地纠缠在一起。
只要九哥还愿意这样抱着我……可他为何会如此生气……
借着这个拥抱,寻花惊慌失措的心情才终于找到一个避风港湾,逐渐稳定下来。此刻她才发现,剑九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抖!
她才刚刚缓过来,手中松了一松,却感觉剑九那头,越发的紧了!
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不愿推开,但又实在有些难受,小心斟酌了一下,还是轻轻开了口。
“九哥?”
“……真是……很没用。”
他的声音似是从牙缝之中挤出一般,有些尖,又有些哑。
寻花刚要抬手,想将他轻轻推开一点,看看他怎么了,却感觉后颈之上突然一凉。
那是什么……
应是不想让她看见,剑九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他却不知,那股凉意沿着她颈弯一路从背脊滑了下去,然后又是一滴,却是热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埋在寻花颈旁的头抬起些许,含糊不清地道:
“第三次了……幸好……”
“什么?”
寻花刚想再问,他却已经抬起头来,面上恢复了初时的平静。见寻花脖颈之处已有些发红,剑九这才略略松开双手,但仍未放下。
“你以后武功就是惊天,也不许再随意行动。”
话一出口,他才猛然发觉失态,这话似乎强硬得……有些过分了。
寻花一向心高气傲,可这次竟然没有反驳,只是将头软软地靠在他肩上,口中好像是应了一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让心情平复下来。
他们两个,此刻都有些不太像平时的自己了……
……
……
……
景殊渊站在竞技场中央,双脚已是止不住地发抖。
之前只有他坐在高台之上看别人搏杀拼命,哪里想到今日,却被那些看台上的人层层围住,居高临下地向他看来!
“打啊!愣在那里干什么!”
“对上天狼,只怕已经吓尿了吧!”
“这九十一号到底是怎么混到甲级的,不能打就滚回去,换个人来!”
“再不开打,老子要退钱了!”
见他半天也未挪动脚步,看台上的人早已不耐烦地起哄,各种挑衅谩骂劈头盖脸向他砸来,皆是侮辱至极。
自他醒来,便发现自己被锁入铁笼之中,头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来。他的脚踝之上多了一个圆环,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
那身贵族王袍早已被人脱下,而是换上了一套破破烂烂的皮甲。再也没有人能认出他,恭恭敬敬地唤他一声渊亲王,而是叫他九十一号!
九十一号,就是他在这竞技场的名字,也是他的唯一身份。
在混沌、惊慌、迷茫、愤怒等情绪的夹攻下,他依靠本能打完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场决斗,那条鳞蟒倒下之时,他还在猛掐自己的手心,怀疑自己此刻还在一场噩梦之中。
直到他又被人押着丢入那铁笼,再扔过来一个黑黄的馒头时,才彻底死心,放弃了将自己从梦中唤醒的念头。
那馒头又硬又干,还带着一股令人反胃的馊味。景殊渊一脚将它踢开,可没过多久胃里一阵抽搐,他又惦记起那个馒头来。
哪里还有让他后悔的机会,那馒头被他一脚踹到铁笼角落,便被旁边笼子的人猛地一伸胳膊捞了回去,三五口就下了肚。
他饥肠辘辘,想喊奴监再给一个馒头,对方只是俯视着他,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转身而去。
虽然隔着面具,那口水的腥臭仍然冲得他胃中一阵翻搅。
可等到奴监去而复返,等来的却不是馒头,而是对方将铁笼打开,拽着头发一阵拉扯,又把他丢入了竞技场中。
每当他想奋起反抗,脚踝上就传来一阵阵剧痛——原来那圆环,是为了这个。
这次斗的不是猛兽,而是人。
那是一个疯子,长年的阴暗囚禁、逃跑未遂、死斗惩罚已让那人心智彻底崩溃,出手时竟比野兽还要疯狂三分。
景殊渊对上他时,只感觉对方满心满脑都是撕碎自己,发泄怨气,除此之外再无他念。
他也不知是如何浑浑噩噩打完这一场的,只知道不管对方如何疯狂进攻,自己也绝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再被扔进铁笼时,他已不再顾及自己任何身份和尊严,当奴监过来扔馒头时,他只立刻扑上去,死死地抓住,先护到自己怀里。
“狗东西,学得倒挺快!”
那奴监笑骂一声,就又继续向其他铁笼投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