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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七拿着一把长刀,在院子里风声呼呼的挥砍,一套刀法下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是前两天邢稻教给他的看家本领——开山刀法。
此刀法共三十六式,出刀行招大开大合,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招式极简,全凭刀客一身豪气,一刀两刀三刀,刀势在刀客连续不断的进攻中疯狂攀升,最终在第三十六刀到达顶峰,一刀挥下,便是劈山断海、万夫莫当的威势!
收刀拭汗,庭院外传来一阵如雨点般密集的敲门声,也不待林一七吱声,木门哐啷一声被推开,待看清来人之后,林一七微微一笑,将长刀别在腰间,大步迈了出去,月明星耀,凉爽的秋风拂过整个汴京城,京畿之地的繁华并没有受到昨夜江湖侠客们街头血拼的影响,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那仗剑天下、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终究是如镜花水月一般遥不可及。
烟花柳巷处的风雅之事,仍旧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于那些双手染血的江湖莽夫,大家的心里始终带着一丝嫌弃,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舞刀弄枪,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人人都渴望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功成名就。
随着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拔刀,整个汴京城原本混乱、紧张的局势,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迎来了高潮,三日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穿着一身青绸长衫,黑缎团花大马褂的圆脸胖子,挺着一个大肚子,乘车一路奔袭,马不停蹄的赶到汴京城里最大的酒楼——醉仙居,马车还未停稳,胖子便心急火燎的掀开车帘,一跃而下。
“邢大人的酒席在哪里?”胖子随手扯住一个端茶倒水的小斯,低声问道。
小斯似乎早就得了吩咐,欠身行了个礼,同样压低声音道:“先生请跟我来。”说完,转身领胖子朝后庭走去,穿过灯火通明的长廊,两人来到一处自成格局的跨院。
胖子推门而入,发现屋内被蜡烛照得敞亮,厅中已坐有三人,都是京畿附近大有名望的人物,坐在左侧的是汴京城第一大流氓头子,此人姓孙名厚,人送外号眼通天,手里握着七八家青楼,十几间当铺,大大小小的赌场更是数不胜数,在这京畿之地,除却官家外,若要问谁的手段最广,就算是三岁小孩子也知道,眼通天孙厚,手眼通天。
孙厚身旁坐着一个发须微白的中年人,浓眉细眼,一身青衫小短褂,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超然脱俗的气质,正是北山八卦门现任掌门,一代拳脚宗师,张桐。
两人对桌坐着一个脸色微黄的马脸老者,原本是个打家劫舍的江湖匪徒,姓李名燕,一身功夫颇为不俗,江湖人称铁手金刚,一对铁砂掌使得炉火纯青,杀人不眨眼,恶名远扬,但十年前突然宣布金盆洗手,在汴京城外弄了个小竹庐,闭门清修,断绝了与江湖上的一切来往,倒有几分悔改的诚心。
胖子虽不是江湖中人,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沾染了一些江湖人的习气,双手抱拳作了一揖,道:“小弟金贾,来晚一步,让三位老哥久等了。”
金贾?
听到这个名字,孙厚先是愣了愣,片刻之后反应过来,金贾?!江南商会大名鼎鼎的总会长,手握江南大半织造产业,短短十几年,将原本默默无闻的金家打造成江南第一豪门,其经商才能与心机手段令人喟叹,如果说整个玥朝,有谁能富可敌国,这金贾,金会长,绝对能算一个。
“金兄客气。”孙厚起身相迎,笑着将金贾介绍给张桐、李燕二人,道:“江南商会总会长,金贾。”说完,指了指张桐和李燕,向金贾介绍道:“北山八卦门掌门,张桐;铁手金刚,李燕。”
等孙厚介绍完之后,张桐才缓缓起身,神情倨傲的朝着金贾还了一礼,而李燕则如泥塑一般浑然不动,只是抬了抬眼皮,盯了金贾一眼,算是打了个照面。
“失敬失敬,原来是八卦门的张掌门,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金贾哈哈一笑,对二人的轻蔑不以为然,法律贱商人,在大玥朝也不例外,商人可以说是社会上最被人看不起的职业之一,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往往与阴险、狡诈挂钩,江湖中人个个身怀绝技,本就有一份凌人的傲气,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与金贾吃顿饭,已经是十分不易。
朝着张桐一抱拳,金贾转身向李燕作了个揖,爽朗的笑道:“铁手金刚的威名,在江湖上可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宇轩昂、八面威风,李兄,失敬!”
金贾左右逢迎,使得房间里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他大大方方的坐下,目光微转,道:“三位老哥都是京畿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邢总捕头这顿饭,可不大好吃。”
孙厚笑了笑,道:“嘿嘿,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吃顿饭还能吃死人不成?”
张桐冷哼一声:“张某人我平日安分守己,从不违法乱纪,纵使他邢总捕头权势滔天,也不能拿我们这些完粮纳税的老百姓开心。”
听到违法乱纪四个字,坐在一旁的李燕眼皮微抖,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早年自己闯出铁手金刚的凶名,手上不知染了多少条人命,倘若邢总捕头真要追究,今日这顿酒席对自己来说,只怕是一场十死无生的鸿门宴。
“张兄不必激动,关于邢总捕头为何请客吃饭,小弟我倒是探得一丝口风。”孙厚的目光在房中三人脸上迅速扫过,朝着张桐说道。
“孙兄果然神通广大。”金贾的目光肃然起敬,拱手道。
“过奖。”孙厚笑了笑,神情当即凝重起来,压低声音道:“不知诸位对昨夜之事可否了解?”
“昨夜之事?”李燕提起一丝兴趣,他久居汴京城外,对城中发生之事自然是不太了解。
“昨夜城中哄闹一片,我在客栈的房间里都能听到街道上传来的喊杀之声。”金贾微微皱眉,回忆道。
“竟有此事?”张桐大感惊讶,他平日在门中深居简出,不曾想外面的世道乱成这样,天子脚下发生这种事情,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没错!”孙厚语气严肃的说道:“昨日夜里,天牢内丢了一个人,准确来说,是被一群江湖高手给劫狱救走的!”
“究竟是哪一帮的人马有这么大的胆子?”张桐问道。
“这个兄弟就不知了,据说昨日夜里,千机营高手尽出,双方人马血拼一场,最终还是被那些劫狱之人给逃走了。”孙厚摇头道。
“原来如此。”金贾恍然大悟,道:“想必今日邢总捕头把我们几个叫来,就是为了昨夜的劫狱之事?”
众人议论正酣,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哈哈,邢某因事来晚一步,还望四位恕罪!”
四人转目望去,只见一身穿黑色劲装,腰配单刀,足蹬轻布短靴,一脸精干之气的瘦高男人快步走了进来,正是名震汴京的开山狂刀,邢稻,邢总捕头!
“刑大人!”
四人一齐起身相迎。
邢稻笑着摆手,大步走到主座上坐下,目光环视众人,道:“刚才我在院子里都听见了,大伙儿既然都知道我找你们来的原因,也免得鄙人多费一番口舌,兄弟我明人不说暗话,昨夜天牢里确实被劫走一个人。”
“被劫走的是何人?”张桐问道。
“一个你们大家都认识的人。”邢稻的语气渐渐凝重。
孙厚在一旁思索片刻,突然啊了一声,语气惊恐的说道:“莫不是那……枯面人魔!”
听到枯面人魔四个字,在场的五人,除了对江湖之事一知半解的金贾,其余四人纷纷侧目,眉间皆涌上一股浓浓的忧虑。
“枯面人魔是什么人?”金贾问道。
“金兄并非江湖中人,不认识这枯面人魔也情有可原……”说到这,孙厚顿了顿,道:“二十年前,江湖上曾掀起一股腥风血雨,一位自称枯面人魔的男人,领着手下十几位身负绝技的一流高手横扫武林,少林、武当、峨眉、华山……这些声名远扬的大派一夜之间惨遭屠戮,邪派人士本欲兴起作乱,哪曾想,这枯面人魔一人一剑,将所有的邪派全部荡平!”
“这枯面人魔好生奇怪,屠戮正派之后,为何又要荡平邪派?”金贾困惑不解。
“具体为何,可能也就只有他本人,以及他手下被世人称为十二天魔的一流高手知道吧……”孙厚叹了口气,道:“当时江湖上,可谓是人心惶惶,枯面人魔这个名字,始终是笼罩在众人头上的一团阴霾,隔三差五就会传来某某门派弟子外出历练,被十二天魔残忍杀害;枯面人魔一剑斩掉某门派掌门的头颅,全派尸横遍野,上下无一生还;江南某豪绅六十大寿,枯面人魔因未收到请帖,一怒之下屠其满门……”
“啊!”金贾惊叫一声,道:“当时郭老爷子六十大寿,整个郭家莫名被灭,想不到竟是这枯面人魔所为!”
“我还记得师父当时严令禁止门派弟子下山,生怕把这枯面人魔引过来。”张桐苦笑一声。
“我记得枯面人魔是十五年前被抓的吧?”李燕沉声道。
“没错!”孙厚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宛若初升太阳般明亮,充斥着浓浓的崇拜,道:“当时枯面人魔在江湖上凶名正盛,朝廷也不敢轻易招惹,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就在这时,一位身怀大义的豪侠横空出世!与枯面人魔攻守三招,不分上下!留下一支金镖,约定九月九这一日在华山之巅一决生死!”
“竟有此事!”金贾听得热血沸腾,道:“这位大侠何门何派,叫何名字?”
孙厚微微一笑,道:“这位大侠姓杨名枫,乃牧云门掌门!”
“牧云门……是很厉害的一个门派吗?”金贾问道。
“厉害的不得了!说是当今江湖上第一大门派也无可厚非!”孙厚自豪地说道,仿佛与有荣焉。
“华山之巅那一战,结果如何?”金贾问。
说到这,孙厚的神情突然落寞,道:“枯面人魔被扭送至天牢关押,而……杨枫,杨大侠却不知所踪,江湖上有传言说,华山一战,杨大侠与枯面人魔战至力竭,最终虽然强行制服魔头,但自身也因为伤势过重而……”
“杨大侠还活着吗?”金贾着急的问道。
“不知道……至少杨大侠和牧云门已经有十五年未在江湖上出现了。”孙厚重重地叹了口气,苦涩道:“而如今枯面人魔从天牢内逃出,江湖上免不得又要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听到这,五人皆是一阵沉默,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道:“都垂头丧气的干嘛?枯面人魔不是还没有为祸江湖嘛?与其在这里唉声叹气,不如大伙儿一起想想办法,赶紧把他重新抓回去!”
众人抬起头,只见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站在邢稻身后,一袭青衫短褂,薄底长靴,稚嫩的模样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
“你这个小毛孩懂什么!不要信口开河!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张桐心中正为枯面人魔脱困之事烦忧,当即呵斥道。
邢稻刚要说话,却被少年眼神制止,他双手抱拳,朝着房中四人作了一揖,朗声道:“在下大理寺副总捕头,林一七,见过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