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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三十。
距离过年还有八天。
朗群回来了,提着长枪面色阴郁,一边骑着匹小马的解解笑得满脸桃花开,随行几位将士其中还有几位闻言看着萧让笑,然后自顾自继续说话,唯独朗群面如寒冰,看着萧让神色莫名。
萧让坐在轮椅上笑着欢迎他们,解解在马上伸开双手隔空拥抱。
经过和解父一番谈话,萧让心情好了很多,只是这几天银麟军的伤亡已经开始累加上去,有了前几天禁卫军的事,这座城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剩下老弱妇孺让这座城看起来像鬼城。
让众人离开的布告已经发出去了,对于剩下要走的众人来说,拖家带口车马成行,也有用用须弥袋直接带走的,前几天还繁华的银月城,此刻竟然冷清无比。
这里是银月城,这是银麟军的地盘,没想走的只有银麟军,因为即便是萧让,萧让也不知道离开以后,又该去哪里。
“我可带回来了。”解解指着身边的朗群说。
“好。”
两人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大片的银麟军,这才让如今可以居住数十万人的银月城看起来又热闹一些。
城外的妖兽内核再没收拾过,气氛已然不一样,冷风吹过,满天杂物裹挟着一些逐渐蔓延的腐烂气息,空冷而苍凉。
朗群皱眉眯着眼看着多出来的几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能入他眼的人不多,也就是在这里,在别的地方他更冷,萧让听解解说过几次,整个银麟军里能让朗群听命的寥寥数人,战力极高偏还不服输,每次开战必是你死我活的状态,一般人极难拉回来。
既然不打算留这里,很多东西都带不走,带不走的不止这座城,还有银麟军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很多东西。
过年就得好好过,可惜这段时间下来已经趋近荒凉,无数空的房子再过不久就会杂草丛生,以后如果有机会再回来,不知道这里还能不能剩下一些砖瓦。
众人忙碌,特别是解解,一道道命令往下放,征求萧让的意见后就让城外的军营空置了起来,银麟军在半日内就撤离了军营进入了银月城。
空置了些日子的房屋开始升起炊烟,以往提供给修行者聚集的广场燃起篝火,上面放着一口口大锅,炖骨肉的香气弥漫整个银月城。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
晚上继续守城。
萧让说想上城墙看看,众人没有反对,萧战推着萧让上了城墙。
这几天都是银麟军将士守城,禁卫军也上城墙,但多数时间是都是在后面看着,妖魔越来越多,压力越来越大,随着夜深更强。
萧让身体这些天尤其差,站立都险些成困难,总是站立一阵就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压迫住。
萧让已经很久没修行了,萧让再也做不到最基本的法决修行,连那一点点好受一些都没法再有,萧鸥这两天一直为萧让担心,萧让父亲萧战没再上战场,念少女的培元丹不知给萧让吃了多少颗,但是好像没什么用。
萧让总是想起来九黎的老东西说的话,这孩子命不好,单名一个让吧……
这应该是萧让一年最开心的时候,一起长大的都回来了,亲自看着他们总比情报信息来得真实,情报都是冷冰冰的字,总不能好过看着他们活生生站在萧让面前,可惜萧让这两天越来越狼狈,总感觉提不起精神来,这让他们有意无意中担心了不少。
莫小白似乎有意卖弄,生生拉开了几个人才能拉开的巨弩,不过险些因为没松手把自己当成弩箭一样送出城外,萧让看到了差点笑岔气,然后因为感觉提不上来气喘息好久,萧战在身后把皮衣给萧让裹紧了些。
萧鸥也上了城,在萧让还眼花缭乱的时候一个萧让只在动漫画里才能看到的六芒星就在她身下划了出来,她漂浮在六芒星的上方眼神冷漠,萧让悄悄用口型跟她说小心别摔下来了,萧让一边听着她牙齿紧紧咬住的“咯咯”声一边看她就像是在放绚烂的紫色烟花,她愣是一个人干了一千名不止银麟军将士才能干的活,比牛还能干,萧让也是才第一次真实的知道她所谓的天科是什么水准,原来以前给自己续命的时候感觉到的酸爽都是刮痧……
不知道这次她还有没有办法,两人一起来的,但是萧让现在感觉自己好像要先走了,想想就有些莫名丧气,这里生活了很久,却似乎突然又要失去了。
朗群在城墙上提着长枪一抢一个,解解在一边摇着一把折扇扇得不亦乐乎,萧让跟他说这是冬天,他说不冷不冷,萧让说自己冷。他于是咧着嘴换了个姿势继续扇。
病秧子初见这些日子好了很多,之前一直觉得当时她流那么多血应该接近一命呜呼,这一段时间萧让也没见她吃什么正儿八经的补品,总不能给她弄两大腰子补一补,或者叫她多喝热水……
萧让突然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好笑,难得的突然开心起来。
银麟军拥有的物资很多,敢把莫小白当猪喂就不在乎多一张嘴,她只要死不了萧让就补得回来。这段时间萧让也没见她多吃,吃的东西和大家一样,药膳之类也偶尔吃,舒雅绝对是个擅长照顾人的好姑娘,是娶回家过日子的首选,照顾一个病秧子还有个淘气的居然能照顾得很好,还能做好交易所,可惜她在这里成了老姑娘,要丢之前萧让的世界里,现在她正属于多金貌美气质佳的如花俏佳人,可惜生错了地。
病秧子正坐在距离萧让很近城墙边上一拍一个,就像在吃饭喝水,面色都没变过,朗群见了在一边下枪更狠,无论接近城墙的是什么都是一枪拍下去,直到面色变幻,初见还是安安静静一手一个,甚至银狼都一样。
直到萧鸥和朗群两人面色都变了她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但是萧让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看自己,萧让也就看着她,萧让忽然有些恶趣味想回忆下是不是真的曾经在哪儿见过她。
病秧子出手的时候是一片金色,这是萧让第一次见修行功法出手是金色。
朗群出手是暗红,带着血色,陌轩出手是青绿色光芒,带着风的气息,最绚烂的一箭好像叫梨花,除了杀伤力比较大之外,其它真的都是生命的翠绿色,跟杀气格格不入。
看她努力放箭的样子萧让有些愧疚。
绿衣少女似乎不打算回家过年,她好像应该不过银麟军的年,她拿着萧让配制的毒能丢十几丈远,有些萧让用自己配的毒都完不成的事情她完成了,应该有她们门派功法的加成在内,偶尔有接近的妖兽她转身就跑,然后莫小白在一边咬牙切齿接下,然后再被朗群一枪拍下城墙。
……
张启山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问军队不是应该没有修行的人吗?萧让问他是不是规定,他闭口不言。
萧让感觉到了好久不曾感觉到的安稳气息,好日子过得太久,萧让都快要忘了他们的存在,银麟军的将领这几天也居然难得的一次齐聚,连莫小白这个见头不见尾的挂名将军都留了下来。萧让知道萧鸥会留下来,但是萧让没见过她正儿八经作为C位的时候,别人需要一刀一个或者一枪一个她一招一片。听过莫小白在犀牛堆里被撞得“嘿嘿哎哎”的叫唤,也没见过他现在把这些视若无物的时候,虽然还是会因为念小七打不过就偷偷溜走然后咬牙切齿,萧让怀疑是因为俩人第一次见绿衣少女的时候莫小白引以为豪的最强大的防御居然被少女撞开而产生的怀恨在心。
……
“好累。”莫小白悄悄跟萧让说。
“滚一边去,守不住可剐了你。”
“再给我一点毒,真好用。”绿衣少女跟萧让说。
萧让丢了须弥袋给她,她怀疑的看着手里的小袋子问萧让:“不是假货吧?”
……
……
解解在萧让身边摇着折扇说:“咱们好像更能打了。”
萧让微微点头。
在这里活了十几年,萧让是第一次看到大家聚齐的样子,还有多的。平日的时候都是各忙各的,大家都认识,但是聚齐是真的难,萧让一个银月城都没出过的都是第一次看到所有人聚齐的样子。
而就是很多的这些一不小心,萧让也突然发现银麟军变得很厉害了。
“我看不惯太康王好久了。”解解低声说。
“你不一样告诉了你爹。”萧让笑起来。
“这个嘛……”
解解想了想说:“这事没必要瞒着他们,毕竟太康王真的干的不是人事,唉!小心!”
朗群长枪一挥,一道红色枪影激射而出,一头飞行的类似腾蛇的妖兽掉落下去,这个前几天见过,不过萧让搜遍所有的记忆也不知道这长了翅膀的腾蛇该怎么称呼,总不能拿这个跟龙相提并论,虽然确实长得挺像漫画里面的那样,但很磕碜,骨肉都没有,身上覆盖的腐朽黑色没办法和肉这个字眼儿联想在一起。
“毕竟,这事迟早要做,这些年你做得挺好。”
“没让你这时候说夸奖的话。”
“额……好吧……”
解解又打开了扇子,萧让看着他,他咧咧嘴合上扇子,“我早就看过,这些年的安逸,早就让太康王那老王八蛋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军队战力嘛,嘿嘿……实在不好说。”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确实需要打了,反正不能给他银麟军。”
“嘁——”
解解用折扇拍着手。
“九黎天下独大,能像他这么排挤自己的功臣的可不多,就凭现在的九黎,应该不至于难打。”
“怎么不难?”
“不难,但是得快。对了,这两万多狼是这姑娘弄来的?”
“嗯。”
解解吸着冷气道:“还好不是敌人,要是遇到这样的敌人,真恐怖,她那灵兽就很厉害,我可还是第一次看到灵兽,以前可是书里看到。”
……
“我可以帮你打。”
病秧子看着萧让说,声音很轻很平淡,但在这里哀嚎遍地的地方众人耳力不差。
萧让转头看着身边不远的人,众人也都看着她然后看着萧让。
……
“为什么?”
萧让问她,好在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只有莫小白没脸没皮的在萧让初见两人间看来看去一副准备看热闹的样子。
“因为我喜欢你。”
“哟哟哟哟……”
萧鸥看着萧让,换了个距离萧让远些的地方,空中还留着六芒星的残影,蟹包子收了折扇在手上敲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萧让看了他一眼他才继续摇着折扇,看着萧让的脸色一脸诡异,面部肌肉毫无规则的扭曲着。
张启山在一边看着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神色,他一直在后方,他以为银麟军能守下的城墙他也能守下来,萧让没限制他的自由,所以他现在看着众人一直不敢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萧让问她。
“知道。”
初见一手挥下一道金色光芒,远处传来一道“桀桀”的撕裂般的声音,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让你离开,你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要走?”
“我不认识。”
“我认识将军很久了。”
“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
“多久?”
“我也记不清了,应该上千年了。”
萧让实在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这思想,云不易活了一百多年没死,田青也差不多,看起来甚至短时间还很平安的样子,但萧让不信他们能活千年,除非是祸害。
萧让来的时候就知道九黎不值得相信,太康王远在九黎,建国几十年年,几个开国大将死的死残的残老的老,至今萧让没听到哪个在九黎城享清福。
十几年过去,放眼整个天下,现在能对抗九黎的萧让都没见过,除了各大修行门派有这个可能的能力之外,萧让怎么算都不该让一个六十岁的老将一直在外,非正常情况例外,现在这个非正常情况就是他想直接要银麟军。
如果他是个好的君王,萧让一定可以很开心就把银麟军交给他,可惜没看出来他好在哪儿。
萧让对这里的修行也不确定,这可能是因为自己不能修行,而且原本就一直觉得这太虚无缥缈,大家也只想好好生活一下,即便是夹缝里求生存也行。
现在禁卫军的到来又在告诉众人这不可能。
大家连活着的权利都得看天,又会管谁死谁活?
即便退一万步来说,银月城附属地百姓的死活跟银麟军也没什么关系,至少目前不是萧让让他们缴税,干这事的是几千里外的太康王,跟银麟军没关系,能让他们相对平静的生活十来年,算是仁至义尽。
萧让现能活到现在,有了强大的银麟军,说利用也好说无情也好,至少银麟军现在能活下来,还算好好的活着。萧鸥会帮萧让,朗群会,苏雅会,解解(xiejie)会,莫小白也会,连莫轩都没离开。
想方设法守了十几年的城,幽州的来犯之敌可以轻松击败银盔银甲的禁卫军,这是萧让没想到的,没想过会击溃得那么轻松。
原来这就是九黎……
“你还收不收城?”萧让问张启山。
“我……”
“收不了就别收了,送你一条命。”
“可这……这是王命。”
“太康王在几千里外,你看了这场景还能犹豫,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萧让问他。
……
后半夜萧让撑不住,下了城墙,病秧子也下了城墙就跟在身后,萧战暗暗叹气。
萧让没在营帐休息,因为距离城墙太近,银麟军将士死去的声音现在不能提醒萧让记住教训,现在这个身体可能随时得一命呜呼。
萧让的房间就在舒雅隔壁,病秧子初见就在萧让隔壁,念少女跟着舒雅一间,莫轩在另一边。至于萧鸥的房间,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人,在对面一点,并不远。
夜晚。
萧让感觉睡得很好,一股久违的暖流涌袭全身,萧让似乎又看到了那片海,里面有一朵浅浅的金色的花,花瓣太脆弱,不容易看见,它就在那儿散发出让人舒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