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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
雄鸡版图。西安。渭河边。
萧让手中的酒瓶已经已经空了不少,脸上有肿胀的感觉,视线也有些模糊,萧让知道这是喝酒以后的感觉。渭南这里并不算繁华,旁边最近的灯光只有桥上面,好在今天有月,微风,鼻尖传来的是农作物刚刚生出的稚嫩气息,是这里难得的好气候,至少萧让在这里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没空把这几种景色同时遇到过。
陕西向来少缺水,可能自古以来干旱就成了自然。这里的居民习惯渭河的存在,过得说不上好坏。不过这不是过去,现在这么发达的时候,没有特定的说哪儿过得不好。如果看风景,这荒郊野地也算不上风景好,陕西如今能算得上风景的地方并不多,出名的无非是兵马俑,再多也就是长安街的夜景,翻来覆去也就这些,物以稀为贵,如今的长安也不是当年的长安,夜景哪儿都是夜景,无非是多了些传说,传说赋予传言,口口相传中成了佳话,大抵如此。
对于佳话这事情萧让感觉实际上是很神奇的事情,只要是坚持足够,都一定能成佳话,如果不能成,那么也一定是还差一些坚持,这话萧让跟萧让朋友杨鸥说过,不过萧让俩性格向来不一样,她能安安静静好几天,也能突然发飙,萧让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萧让感觉她能把自己控制得像一台机器一样,能预算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最好,这些她都会想,但是萧让不会,萧让只会跟她说:活着不趁着年轻快乐难道等老了动不了了想想快乐是什么吗?
而实际上这里地上风景可能不咋滴,地下风景应该独好,几千年的邻居总能在这里扎个堆,上一层可能是唐代的邻居,下一层就西汉,和平共处几千年,说不准还制定了个什么和平准则什么的。
……
人总是会长大,长大就得遇到一些事情,事情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一个人的某些思维某些思想某些观念,甚至怀疑一直固执的观念,或者颠覆或者改写,反正不会和以前的想法一样。
萧让在河边的样子其实有些类似在欣赏风景,眼睛微微眯起,似乎若有所思,萧让似乎自己都能看到自己的样子。如果是白天,萧让现在的样子只要不喝酒,看起来多少还算是正常,顶天也就算是若有所思,俗称发呆。
实际上萧让真的在若有所思,只不过因为现在是在夜里的这里喝酒,所以萧让不会觉得这很正常。自己从镜子里面见过喝酒后的自己,所以萧让知道自己现在大约是什么样子,也是以至于没注意到身边出现的老人,等萧让发现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鬼。
老人没说话,不过萧让没把他划入鬼的一类,何况自己现在并不怕鬼,虽然他现在这个世间这个地点的出现其实和鬼可能也没差什么。如果说萧让是在这里喝酒,老人在一边什么都不做只看着自己就有些奇怪,萧让并没打算和他说话,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这地方不是自己的,也没写自己的名字,他只要不站自己身上不往自己身上吐口水就行。
“你那么喜欢喝酒啊?”
萧让微微有些错愕,于是嗯了一声,想来他应该是跟自己说话。
“酒伤身。”
萧让嗯了一声,问他:“喝不喝酒。”
萧让现在实际上有些烦躁,并不想说话。
“年轻的时候喝些。”
于是萧让不说话,既然年轻的时候喝些,自己现在喝的也就是多了些,喝酒和多喝些,区别其实不大,既然喝酒一定是为了尽兴,萧让现在就没有尽兴,何况自己在这里喝酒没招谁没惹谁,管他个屁事。
“少喝活络经脉,多喝伤身。”
道理很对,萧让也赞同,但是不想做。
“喝酒都是为了一个醉,深浅而已。”
“嗯。”
老人竟然没有反驳,看来境界不错。
萧让只是想喝喝酒,趁着夜深人静这里没人的时候喝喝酒,想来自己应该还有这个权利。
萧让不在乎他从哪儿来的,因为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毕竟自己多少可能也算是个将死之人,没什么不好看开,只不过自己的将死来得早了些,萧让一直觉得自己这样的祸害应该能活个五百一千年的。
萧让知道自己快挂球了这个事情的时候脑瓜子都是空白的,然后想起反正生活艰难,英年早逝总比英年早泄要好,然后是总是时不时到来的不甘心想法,再然后想想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然后再想反正迟早都得死球,又没什么舍不得或者值得留恋的,等要真是有了留恋,那时候怕还舍不得死了,如此想之后效果果然又不错。只不过很多时候又会出一些新的想法,然后再莫名其妙的想起来曾经的一些美好,又觉得舍不得或者不值或者留恋,世人大抵如此,自己无非就是不能免俗而已。
萧让感觉最美好的事情是钱花完了,花呗听说是人挂账消,这么说起来自己似乎还欠了蚂蚁一点什么东西……
……
萧让不说话提着酒瓶又喝了一口。
“年轻喝酒是轻狂,老了喝酒是为了怡情。”
萧让有些不耐烦,自己买的酒自己喝,也没偷没抢,管他啥事儿?
“我虽然不年轻,可也和老无关,既然无关,喝酒多少又怎么了?”
这话实际上用意很明显,随便换个有脑子的人来都能听出来话里的不耐烦,萧让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更加不会强求自己非要尊老爱幼,虽说自己不一定会帮一个摔倒的老人,至少不会去趁着没人看见去踩一脚。萧让一直觉得自己这个性格有些毛病,但没打算改——自己现在就觉得他有点儿毛病。
这大半夜说话就像不过脑子一样,活这么大应该属于奇迹。
老人没回答这个问题,叹息了一声,看着萧让说:“今年二十了吧。”
萧让险些把酒都喷出来,呛住了,酒入肺很难受,肺都险些差点给咳出来,看着他说:“人家都说人老了眼光毒辣,你这是老眼昏花。”
这话有不尊敬的嫌疑,只是这是个人性格习惯,至少不是自己先打扰他,而且彼此不认识,也不过几句话的时间而已,交情更加算不上,何况喝酒了。无论是说直爽也好,说不尊重也好,至少首先来说这个交流不是自己挑起的,既然挑起那就得忍受别人不愿跟你交流的准备,萧让认为这是道理。
老人眉头微微皱了皱,脸色变了,看着萧让说:“难道不是?”
萧让撇了眼,懒得理他:“今天三十。”
今天三十和今年三十是两个概念,今天三十就是三十,如果今年三十那么就有两个答案,一是马上三十,再就是和三十一也不远了,所以这是一个很确定的答案。
对于交流来说,只要有了确定的答案之后一般也就结束了,成年人的世界所有的旁敲侧击都是为了一个结果,萧让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老人眉头皱得更加深,面色在微弱的灯光变幻了几番,有些看不清,不知道在想什么,实际上萧让压根也没想过去想,只觉得有些厌烦。
“你今天三十了?”
语气有些不确定,一般来说,这语气来说要么就是你看起来太年轻了,或者你看起来怎么那么老,但萧让听出他的诧异,大概是自己不该活这么久。
萧让有些生气,指着自己胡子拉渣的脸:“我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哪不像三十?”
他没回答,只在一边低头沉思默念,萧让隐约听到大约是不该不对不会之类。
还真是搞笑。
如果可以,萧让希望天上降下来一道闪电劈死他,当然,可以的话,最好不要。
“你真三十了?”
萧让举起酒瓶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难道自己今天喝酒喝多了?
话都说不清楚了?
萧让不认为自己说的所有话都能和老一辈沟通,上世纪的老年人,先不说尊重不尊重的问题,年代感,时代感,年龄差……无论用什么差距来找,几十年的差距都一定是一个巨大的差距,自己现在可以用出来的所有形容词可能都不够,最主要的是他们容易不讲理,而且他们讲的理一般都是过了时代理。
上下五千年文明,他们只看得到以前,但不容易展望将来,这是个思维弊端,所以才不好交流。
“今天三十。”
“你真三十了?”
萧让气住了,忍着说:“三十又有什么奇怪,这年头多数人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小,难道不正常?”
玻尿酸,面膜,护发素……连头发丝儿都能变个色儿,看不出来的东西太多了,自己要有钱有本事的话,当然,金钱本来就是本事的一种,可惜没有,花呗不算,如果需要,萧让完全可以指着自己的脸说:脸算个什么玩意儿?
这个前提是拥有。
“你不是二十就该死了吗?”
如果说前几次可以考虑老人耳力不好,现在不行,先不说其它,就凭他这一句,萧让觉得把他推进渭河里淹死都是他应得的,问他:“你的意思就是我多活了十年?”
他没有回答这话,只看着萧让,眼神略微有些涣散,聚焦不在自己身上,看着自己仿佛就像看一具空壳,愣神一阵,萧让懒得管他,继续喝酒。
“嗯。”
这一声嗯很平淡,波澜不惊,就像是吃饭喝水睡觉拉屎一样平凡。萧让突然觉得好笑,看着他,“我以为你是看不出我的年龄,原来是想说我多活了十年。”
“确实多活了十年。”
萧让叹气着说:“是啊,我确实多活了很久,这三十年应该都算白活了……”
在心里省略了一万句问候他老母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