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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领着孟芈,顺着来路到了嬴凡几人所在的地方。
见到跟在嬴政身后的孟芈,嬴凡表现得就很是咋呼,大大咧咧地说道:“公子,还是你厉害啊!孟芈方才连理都不理我,还得公子你出马,才能降服得了这娘们!”
“……”蒙恬偏过头看了看嬴凡,突然有些同情此獠,毕竟能活到现在,想来也挨了不少打吧!
果然,孟芈在听到嬴凡这贱里贱气的话之后,闷着头不作声,冷着脸从嬴凡身边走过,扬起脚狠狠地踩了下嬴凡的脚趾,还连踩了好几下,看到嬴凡龇牙咧嘴地喊疼,孟芈才冷哼一声,略带满意地笑了笑。
一旁,嬴政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很是“欣慰”地笑了。
“走了,你不是要去河边溜溜吗?现在人到齐了,也就热闹些!”嬴政见嬴凡气呼呼地看着孟芈,似乎有报复回去的意思,顿时感到头大,连忙出面调和。
“哼!有公子在,不跟你一般见识!”嬴凡闷哼了一声,对孟芈这飘忽不定的性子很是不爽。不过嬴政既然都发话了,那嬴凡还是很听话的,当下也没再追究。
“……”回应嬴凡的,只有孟芈的后脑勺。
眼见嬴凡气急抓狂的神色,嬴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很是无语。
不过好在,终是消停了下来,一行人开始按照原定计划,散步而去。
腊冬时节,平原之上仍有些许的积雪,呼呼的北风时不时刮过,带着难耐的寒意,袭遍浑身上下。
尤其是河边开阔地,这冷风愈加凛冽。不过嬴政等人个个都身披毛皮披风,厚重暖和,不会害怕受冻,浑身也暖洋洋的,吹着这刮过来的寒风,欣赏关中的千里平原,林木雪景,倒别有几番韵味。
嬴凡一来到这河边,就忍不住跑上前去,直接冲到了结冰的河流上,奔跑滑行,一时间玩得不亦乐乎。
其后,蒙恬蒙毅二人,不约而同地白了眼河冰上疯癫撒泼的二傻子,分侍于嬴政身侧,远远地跟着。
嬴政身边,孟芈低着头走动,闷声不语,心里如一团乱麻,难以厘清。
即便嬴政说过不追究这些往事是非,但是孟芈的心里,始终过不去这一道坎。熊启和芈系,还是对嬴政有过不利,并且还是借着自己的手……
虽说现如今的熊启背离了芈系,转投了王族一脉,但是这过往的经历,就像是一道伤疤,永远留在了孟芈的心里。
“在想什么?”这时,一直直走的嬴政,突然出声问了句,不可置否。
孟芈一愣,还以为出现了幻听,看了看前面老远在河冰上滑行的嬴凡,还有身后有些距离的蒙恬蒙毅二人,顿时明白了过来,嬴政这是在问自己。
“……”一想到此,孟芈立马脸红了,小声嘟囔道:“没……没想什么。”
嬴政偏过头看了看身旁的这个少女,目光平淡似水,纯净透亮:“之前在恬合居,是我考虑不周,将这些内情全部都告知给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害得你跟你父亲反目。”
“公……公子……”孟芈看了过来,有些焦急地说道:“公子没有错,这本来就是一个针对公子的恶毒筹算。公子将这一切告于孟芈,是对的!孟芈也不想有一天,会成为害公子的帮凶!”
孟芈神情有些惨淡,一想到嬴政若是因此事而受罚流放,那自己该如何自处?
见状,嬴政停下脚步,郑重转过身,看着孟芈说道:“其实我将这一切告知给你,是有我的筹算,换句话说,我也是利用你的那个人。虽然我没有想过要害你,但是当初的我,并没有想明白一些事,所以才有了那一次的事。”
“公子……”孟芈看着眼前的嬴政,愣愣地唤了一声,随后目色一定,认真说道:“公子,孟芈真的不曾怪责过公子。芈系筹算公子在先,孟芈也难辞其咎,公子没有将孟芈视为心思叵测之人,孟芈已经很感激了。”
“至于说,与父亲反目……父亲这一次的作为虽然荒诞悖逆,但是孟芈知道,父亲是楚人,跟芈系之间的关系交织很深,有些事情难免会身不由己,虽说这也是父亲的过错,但是孟芈觉得,父亲或许也并不想这样。”
“孟芈生在秦国,秦国就是孟芈的故乡。但是父亲不一样,父亲心中一直记挂着母国,记挂着宗族。这些东西,就像是父亲身上的枷锁,孟芈时常能看到父亲愁眉不展的样子,纵然心痛,但却无可奈何……”
孟芈说着说着便触动了内心深处的情感,眼眶一红,泪水立马滴落下来,想到了这伤心之处。
“……”嬴政见状,默不作声地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帛,递给了孟芈。
“谢公子!”孟芈接过绢布,擦拭眼角,不经意间闻到绢布上面的气味,手掌感受到绢布上的余温,被回忆撕裂的内心伤痛开始愈合,有些甜蜜,有些害羞。
待孟芈擦拭好,嬴政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说道:“昌平君的为人,我很了解。只是,这世间却有与昌平君所选不同的路,只是昌平君自己,不知道罢了。”
说完,见孟芈满脸疑惑地看向自己,嬴政随即说道:“你可知,赵国合信君?”
“合信君?”孟芈一愣,连忙回道:“这个孟芈当然知道。合信君仁高义厚,心系百姓民众,开食肆传农耕,父亲说这些都是匡助万民的大好事,父亲一直视合信君为毕生之愿!”
“是啊,合信君确实宽仁高洁,比之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要仁义。”嬴政点了点头,随后看着孟芈,说道:“可却少有人知道,合信君身为赵国宗室君侯,却并未将自己与赵国宗室绑在一起,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助万民以生计!”
“这世上的忠有很多种,有忠于自己的,有忠于朋友的,有忠于宗族的,有忠于天下的!而合信君,忠得便是天下!”
孟芈愣愣地看着嬴政,眼里一片迷茫,没办法理解嬴政所说的话,只知道很有道理的样子。
女子才女之名,不过是识些字数,懂得算一些账目罢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便是时代赋予女子的枷锁,像赵诗雨这样的,根本就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有些话,孟芈听不懂,也是常事。
嬴政见此,也没再强求,继续向前行走,散步散心。
不多时,众人前方的河岸上,竖立着一块碑石,引人耳目。
嬴政走到跟前,看到碑上所写深红色的“国耻”两个大字,不禁伤怀。
“这便是,孝公所立之国耻碑吗?”嬴政看着眼前这国耻石碑,像是看到了百余年前那个秦国被诸国分割的情形,那个列国鄙秦的时代,丑莫大焉!
“不错,这便是那国耻碑!”身后,蒙恬来到跟前,沉声说道:“昔年我秦国僻处西隅,函关易手,河西尽失,秦国被驱逐出中原,仅剩栎阳祖地,在列国之争下苟延残喘。孝公以鲜血立碑,在这渭水边上,立下了国耻碑,警励秦人。”
“百余年了……”嬴政感慨道:“如今的秦国,已居于时世之巅,山东六国无不闻我秦国虎狼之名丧胆!就连周朝,都已成我秦国兵戈之下的亡国!更别说昔日欺我辱我秦国的三晋。种种这些,足矣告慰历代先王,告慰我秦人魂灵!”
说罢,嬴政整了整衣物,抬起手来,朝着国耻碑郑重一礼,深躬良久。
嬴政身后,蒙恬等人也随之行礼,就连方才嘻嘻哈哈的嬴凡,此时也满脸正经,一丝不苟。
待行礼过后,嬴政看向身后众人,笑着说道:“我秦国,已经不是百余年前的光景了。如今的秦国,已无需为自保而忧心,秦国当为东出而奋力!而我等,方才是未来的奠基人!”
“喏!”蒙恬等人重重应声,目中溢散出火热的光芒,灼人眼目。
“呵呵~~”嬴政笑了笑,对蒙恬等人的反应很是欣喜。
不过一说起东出,嬴政就又想起了一事,有些头疼地道:“去年我秦国虽然伐韩灭周,平白得了两郡之土,但是五国混战下来,昔日之猛虎雄风不减当年,依旧让人忌惮啊~!”
“公子指的是赵国?”常年推演沙盘训练的蒙恬,顿时反应过来,说了一句。
去年五国伐战,秦国作壁上观,没有参与,而除了秦国之外,表现得最为出色的国家那不用说,非赵国莫属。
长平之后,赵国累积损失五十万青壮,国内大多数民众都家破人亡,没有了活下去的资本,国力损失惨重。
而此次五国之战,赵国在这等关头又召集了五十万大军,更是两线战斗,就这都硬生生拖住了魏楚的攻势,甚至还暴打了燕国一顿,可见其凶残程度,依旧不减当年。
这时,见到嬴政赞同的目光,蒙恬继续说道:“此次诸国伐战,我秦国虽没有参与其中,但是赵国所表现出的战力,着实让人心惊!”
“李牧年轻敢打,廉颇老成稳重,这二人皆乃当世大将,一攻一守,赵国有这二人护持,不容小觑啊!”
“嗯!”嬴政对此也是连连点头:“赵国与我秦国接壤,更是往昔合纵伐秦之主力。我秦国若要东出争得天下,就必须要有弱赵之策,否则一旦对上倾尽国力的赵国,即便是我秦国之军,也难免会被拖住阵脚,造成更大的损失!”
蒙恬沉吟了下,当即回道:“公子所言甚是,只是去年因为赵使一事,再加上王龁将军在上党的动作,我秦国与赵国之间的关系已达最恶劣的情况,若想要在此基础上有所举动,恐怕会造成秦赵两国针锋相对啊!”
“无妨,秦赵之间的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无非就是看如何谋算了!”嬴政满不在乎地说了句,心中对于如何阴赵国一手,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铛~~~”这时,从场地的方向传来响亮的金鸣声,嬴政等人立马反应了过来。
“钟声响了,祭天大典要开始了,我们快回去!”说完,率先朝着来时的路跑去。
其他人见状,也是连忙跟上,以免耽搁了吉时,延误了祭祀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