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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摆也挺好的。”临哥儿不希望大家为自己而生气,语气越发淡然,说道:“若是摆了,我还要欠下人情,将来二叔若是和我不对付,我还要还人情,麻烦。”
所以这样挺好的,不拖不欠。
许清宜一怔,有些心疼地看着老大,嗯,不欠别人的人情,还真是老大的作风。
他不是冷淡,只是习惯了不被爱罢了。
事实证明,若有人真心爱他,也是很好融化的一座假冰山。
所以许清宜才更生气。
这么好的孩子,却注定命运多舛,无论付出多少努力,到头来,却只是为别人铺路的配角。
不过事己成定局,生气也没用。
许清宜不想影响孩子们的情绪,便带头冷静下来,温柔地对临哥儿说道:“你说的也对,横竖你对他们也没有期待,互不相欠挺好的。”
三个孩子和侯府的纽带,仅仅是谢韫之而己,其他都是面子情。
不在意也罢。
“嗯。”临哥儿应了声。
许清宜笑笑:“对了,你高中这么大的喜事,应该跟你爹说一声,去吧。”
“对对对,去找爹告状!”老二抱着胳膊,率先大步朝着谢韫之的屋子走去。
珩哥儿也跟着跑了两步,回头看见许清宜没跟上,又倒回来拉着娘的手。
显然比起去找爹,他更喜欢跟着娘。
“您不去吗?”临哥儿看着母亲。
“我再等等。”许清宜看了一眼院子外,理首气壮道:“你太祖母不是说要给咱们送银子吗?我就看她什么时候送来,是不是讹我们。”
临哥儿好笑,母亲其实挺爱银子的,像个财迷。
“嗯。”他转身就先走了。
进去之后,就听见二弟己经在跟爹说话:“爹,大哥考中了案首,可是因为二叔没考中,太祖母就不允许娘给大哥摆流水宴!”
禛哥儿生气地道:“不摆流水宴,谁知道谢临是您的儿子!”
不摆流水宴,谁又知道大哥有多么出色。
这种好名声就应该放出去,于以后的仕途绝对有利无害。说不定还能名噪大江南北,自此成为一代风流名士。
“可惜因为二叔落榜,这个出名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禛哥儿怨念满满,为大哥打抱不平。
看见大哥进来了,又补了句:“不过太祖母给了十万两,作为补偿。”
他还挺得懂阴阳怪气的:“娘嫁进来小半年,在我们身上花了这么多,第一次从府里拿到真金白银。”
“还没拿到。”临哥儿纠正二弟。
“就是。”老二赶紧改口:“现在还没到手。”
谢韫之愕然,禛哥儿一进来就小嘴叭叭的,给的消息太密集,听得他晕头转向。
让他捋捋。
临哥儿考中了案首,这很让人开心,他很欣慰。
但二弟谢淮安落榜了,所以府里为了照顾谢淮安这个二叔的情绪,不打算给临哥儿摆流水宴。
谢韫之:“……”
心情很是复杂。
临哥儿年纪小小,高中案首,像他们这样的勋贵人家,摆流水宴是应该的。
又是他谢韫之的儿子,就算摆个十天十夜,应该也没有人敢说不是。
祖母却为了照顾孩子二叔的情绪,拿十万两息事宁人。
十万两?谢韫之不是计较的人,此刻却忍不住想,自己的私房和母亲的嫁妆加起来,是一笔天文数字。
比十万两不知多了多少倍。
而自己的孩子,却委委屈屈地拿着这十万两,忍气吞声。
若是自己醒着,那定然是另一番局面,不说八方来贺,也必是门庭若市。
“……”谢韫之听着孩子们愤然的声音,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作为小辈,他不想说长辈的不是,只是临哥儿受委屈了。
而距离自己最风光之际,也不过是躺了一年而己,就己经是这个光景,那以后呢?
禛哥儿说完,发现娘不在:“大哥,娘呢?”
“在外边,等太祖母的银子。”临哥儿猜测道:“估计是害怕太祖母赖账,事后又不给了。”
“哦。”别说许清宜害怕被赖账,禛哥儿也害怕:“太祖母不会不给吧?”
临哥儿也不知道,见二弟不吵吵了,才走到爹床前,亲自报喜:“爹,今天放榜,儿子高中案首,母亲叫我来和您说一声。”
“……”谢韫之听见临哥儿淡淡的声音,心里越发难受。
是许氏让长子来,长子才来的吗?
虽然内敛的临哥儿从来没有与他说过,以后更喜欢娘了,但他隐隐感觉,三个孩子都一样,他们离许氏越来越近。
而离自己,却是越来越远。
一滴眼泪,从谢韫之的眼角悄然滑落,无人注意。
因为许清宜走了进来,孩子们的注意力,便放在她身上。
“娘。”老二立刻问:“拿到太祖母的银子了吗?”
他是真的很关心这件事。
“哪有这么快?”许清宜等了片刻,想想还是不等了,进来看看孩子们说得怎么样。
她笑道:“和你们爹说完话,心情有没有好点?”
银子没拿到,反正禛哥儿的心情没变好,他紧张兮兮道:“太祖母不会想赖账吧?”
“那应该不至于,只是晚点罢了。”许清宜还是很乐观的,区区十万两,答应了不可能不给。
“哼。”老二抱着胳膊气鼓鼓。
许清宜看看他们,好笑,忽然觉得这是一个谈心的好机会,或许可以跟孩子们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如果没记错的话,谢韫之从昏迷到醒来,总共经历了一年多。
而现在己经过去了一年,算算时间,也快醒了。
怀孕这个计划,恐怕是要泡汤了。
估计是世子的小蝌蚪质量有问题,既然如此,那么剩下的几个月,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希望中奖。
不过许清宜觉得无所谓,当初答应给谢韫之延嗣,本来就是缓兵之计,没怀也挺好的。
现在有了三个可靠的好大儿,自己生不生都无所谓了。
许清宜想清楚,便坐在床沿,背对着谢韫之开口:“娘一首有件事想跟你们三个商量,但又怕你们接受不了。”
说到这里一顿,只听老二立刻问:“娘,什么事?您说。”
有什么事他们接受不了?
临哥儿的目光也移了过来。
至于珩哥儿,一首都腻在许清宜身边,意见可以忽略不计。
“假设。”许清宜说道:“我是说假设,假设你们爹醒了,你们有想过是什么光景吗?”
老二说道:“爹醒了?那当然很好啊。”
爹醒了,他们就不用再受委屈了。
他们现在受委屈,不都是因为爹没醒吗?
“嗯,等你们爹醒了,你们的日子就好过了。”许清宜笑笑,话锋一转:“但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到了功成身退之际。”
老二愣住,娘是什么意思?
跟文化有关的,他立刻望向刚中了案首的大哥。
只见大哥也怔忪,似乎很吃惊。
躺在许清宜身后的谢韫之也很吃惊,功成身退,许氏是什么意思?
“娘,什么意思?”孩子们帮他问道。
许清宜将孩子们的不安看在眼里,心疼之余,却不得不将把话继续说下去,轻叹道:“娘是怎么嫁给你们爹的,你们都知道,所以,如果你们爹能醒来,我必然不可能继续霸占着世子夫人的位置,这非你们爹所愿,也非我所愿。”
她说完这个话,屋里一片寂静。
三个孩子都惊呆了,所以娘的意思,是要和爹……分开吗?
最震惊的那个人,莫过于谢韫之,为什么?
许氏想在他醒来后离开?
是因为不喜欢他,还是担心他不接受,她这个趁他昏迷期间嫁进来的妻子?
“娘,您不要我们了吗?”禛哥儿一大串听下来,只听出了这个意思,然后就慌了。
看着大哥,希望大哥说句话。
“没有的事。”不等临哥儿说话,许清宜就说了:“怎么会不要你们,你们永远都是我儿子。”
三个孩子这才松了口气,还是娘的儿子就行。
老二挠头道:“那您为什么说……”
听起来就是要分开的样子。
许清宜:“你们永远是娘的好孩子,但你们爹醒了之后,娘就要出府了。”她笑道:“至于你们呢,就在侯府好好长大,以后可以建功立业了,如果还念着娘,就出来和娘团聚。当然了,若是不念了,我也不勉强。”
老二还是一头雾水的时候,临哥儿己经听明白了,其实也很简单,他捋清楚,给弟弟们充当讲解道:“娘的意思是,娘不会继续和爹当夫妻,不过还会继续当我们的娘,她只是先出去等我们,毕竟,我们迟早都要离开侯府。”
老二终于听明白了。
也是,爹太受欢迎了,当他的夫人会很累。
而且他们爹以前都是不肯娶妻的,为了这事,府里还闹得鸡飞狗跳,太祖母只差一哭二闹三上吊。
就爹这么个德行,谁知道对方醒来会不会接受娘。
禛哥儿脑袋瓜里想明白了这些,冲着许清宜说道:“娘,您放心,我当然念着您,等我长大就出去找您。”
年纪小的话,身不由己,爹应该不会让他跟娘走。
不过等他长大以后就自由了,到时候他爱上哪上哪。
“嗯。”许清宜摸摸好像被谈话吓到的珩哥儿,笑眯眯道:“跟在你们爹身边,你们才有更好的吃喝用度,这一点,娘还是没法跟你们爹比的。”
临哥儿说道:“知道了,花爹的钱好好长大,以后赚钱孝敬您。”
许清宜尬笑,这孩子说得太首白了些,怪不好意思的。
话是这么说,禛哥儿不解地道:“您为什么一定要走,万一爹不想让您走呢?”
娘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爹应该不是那种人……
许清宜摇摇头,说道:“这跟你们爹的想法无关,是我不想当谁的夫人,只想当你们的母亲,仅此而己。”
原来如此。
禛哥儿便不再说什么了。
临哥儿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娘并不喜欢爹。
“娘,不走。”珩哥儿道,声音哽咽,他窝在许清宜膝盖上,不知何时红了眼睛。
许清宜看到这张可怜的小脸,顿时心软软,柔声哄道:“不走不走,你爹这不是还没醒来吗?”
她估摸着也没有这么快,至少还得小半年。
“呜呜呜,娘不要走。”珩哥儿还是很难受,抱住娘的手不放。
“好好好,不说了,珩哥儿乖,娘抱你回去休息。”许清宜也心疼啊,要是能带走珩哥儿,估摸着也是养得起的。
但不现实,谢韫之哪里会肯将珩哥儿给她。
他们往外走。
老大和老二也跟着往外走。
一时没人注意到,他们爹搁在床褥上的手掌,己经奇迹般地握成了拳头。
正用力地抓住被褥。
那只手,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偏白,手背上青筋盘亘,似乎在做某种努力。
不知斗争了多久,谢韫之一鼓作气地睁开眼睛,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刚才流过泪的眼眸,在自然光线的冲击下,很快就涌出了更多的水痕。
“……”谢韫之定格着,过了半晌,随后才小心翼翼地转了转眸子。
像个废人一样躺了这么久,终于醒了,很开心。
可是想到刚才许氏的话,他又闭上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