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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书房里,怀瑾正坐在案几上改公文,而萧云则在一旁研墨侍侯着,两个看起来温润俊朗的年轻人,构成一副悦目赏心的画面。
处理完公文后,怀瑾在纸上提了一首词: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事罢搁笔,怀瑾又望了望旁边的萧云,他也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几个字,字形正倚交错,大大小小,开开合合,线条粗细变化明显,跌宕有致。
怀瑾望着他,半日才笑道:“看来字又有所长进,你向来有临摹字迹的爱好,记得上次帮我写的几个字就很不错。”
萧云听罢挠挠头,脸露羞涩又带点沾喜。
“来,我再来考考你。”怀瑾从袖中取出一卷字帖,萧云也照着字帖临摹了开来。
书写完毕,怀瑾看了一眼,行书近楷,婉转流动,与原帖相较,几乎无两。
正要称赞几许,忽闻段九进来一脸严肃唤道:“公子。”
怀瑾依旧笑容晏晏,拍拍萧云肩膀道:“小五,你先出去,我和你段九叔有事要商议。”
萧云乖巧点头,走出书房后,还不忘将门掩上。
段九这才禀告道:“公子,祁小怜在城效外暴毙身亡,听说死时皮肤乌黑溃烂,脓血肿胀,面目不可辨别,十分可怖!”
仿佛是意料之中,怀瑾的脸上掀不出一丝波澜,他只是平静看着那字迹,道:“只是死了个平民孺妇罢了,蝼蚁一般的小人物,来到世上走一遭,不过只是体味人间疾苦,也没得人念想之处。”
怀瑾又问:“今上那边如何了?”
跟在他身边几年,段九自然明白他意欲何指,遂说道:“金兵突袭事发突然,今上现已忧心忡忡,倘若要真的与金兵较上来,这、我朝武将之才甚少,而金国领将比我南宋要稍胜一筹,也许这是今上最忧心的地方。”
听罢,怀瑾只是“嗯”了一声,默默将两张相似的字帖收入袖中。
怀瑾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那迟小娘子?”
段九回禀道:“那个完超已经顺利回了金国,相信不日之后便又会潜来临安城,我听闻他还把身上最重要的玉佩交赴给了迟娘子。”
怀瑾提笔在纸上书写寥寥几字后,方搁笔道:“想来这完超也是金国出类拔萃的人才,不过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难过卖酸摊。”
少顷,却听得外面有人通传:“公子,周大公子已至。”
“快请他进来。”怀瑾说完,段九识趣的躬身退下。
“子义。”周玉这才神采奕奕大踏步走上前来给怀瑾见礼,只见与他同行还有一美丽女子。
周玉年二十有二,比怀瑾还要小上一岁,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
而他身边的女子,怀瑾自然也认得,是周玉的幺妹周涵,美目流盼、桃腮含羞、含辞未吐、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怀瑾笑脸相迎,见周玉这般神采奕奕模样,显然没受到近日其府风波所致。
怀瑾请周玉他们居中坐定,唤侍从取茶具,亲手注汤击拂,等白乳浮盏面,则布茶。
周玉看着汤面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先是凝而不动,后指了指旁边的周涵,堆笑道:“想必子义见过我家令妹罢。”
怀瑾眉间眼底都是深深的笑意,“自然记得,舍妹善琴棋书画,尤弹的一手好琵琶,我也有幸聆听过,可谓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话一落,周涵未语人前先腼腆。
周玉看着周涵这般羞涩,眸中的笑意更深,遂似无意提起怀瑾与周涵很早以前定下的婚事,“子义,关于你和令妹的婚事,你意下如何?想小涵今年已二八,生于宦族,长在名门。去年已及笄,不得早成佳配,也算生的姿色过人,多晓诗书,她日嫁与你,不枉了谈吐相称,举案齐眉。”
怀瑾拿起茶杯的手微微动了一动,但随即展颜一笑,“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即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无异议可言。”
周涵听他无异议,脸红得几乎要滴血。本是孤傲之女,想那南怀瑾究竟何玉芝兰?引无数女子竞折腰。
想起昔日写了封简帖邀他一见,可公子婉约相拒。
周涵颠来倒去不害心烦,“我也乃周家的千金,竟三言两语打发我,我几曾惯看这等东西?不过他是仗着自个儿颇有几分名声罢了,竟摆出这般高姿态?”
但恰记某日,怀瑾来府中坐客,她正想怒骂他几分,却没成想,见了他之后,从此,就再也忘不了那个经常一袭白衣、仙风道骨般的身影。
怀瑾那话听在周玉耳中,周玉也只是陪脸笑,他还是听出他言不愿行,以怀瑾谨君子之行,不喜也不会拂人好意。
今日周玉前往府上找他聊此事,是受了周世安所托。
周玉转眸看向周涵,“那小涵又且何如?”
周涵的脸显得更娇艳欲滴,羞羞答答道:“周涵也全凭父母作主。”
周玉哈地一笑,定定看着周涵,打趣道:“瞧你,莫非是被子义彻底迷上了?我也知道子义本就生的那副好模样,想想子义是何等的风流人物,临安城的适龄小娘子们,哪个不眼巴巴地等着他?小涵,要真嫁给他,你可真是有福分了。”
嫁他?只要想想那个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夫君的男子,喜悦就涌进了周涵的心中,心仿佛荡漾在春水里。
“小涵,方才你也听到子义夸赞你弹的一手好琵琶,不妨,再弹多两首为此时助兴,如何?”
周涵娇羞道:“大哥儿,这是人公子的府上,你还未征得人公子同意。”
话音刚落,怀瑾顺着周玉的意思道:“舍妹要是有雅兴想献上一曲,我这就唤人将琵琶送过来。”
周玉干脆顺势打铁说:“小涵,子义都如此说道,还不献上你的拿手绝艺?”
怀瑾果然如周玉所愿,唤厮儿
抱来一把崭新的琵琶,周玉环顾四周,转眸看向怀瑾,调笑道:“子义,你府上都未寻得有女子的身影,这连个通房丫鬟也无,你这日子未免过的太清心寡欲了罢!”
怀瑾听罢,也只是淡淡一笑。
听到大哥的话,周涵对怀瑾就更徒生好感,想来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原来真如传闻般贤贤易色。
随后,周涵随厮儿到前厅东侧一处珠帘后面,她先是调了调弦。只听怀瑾说道:“有劳周小娘子为我们献艺了。”
周涵只觉心跳加快,“那周涵就在此献丑了。”
话音刚落,低眉信手轻轻弹,琵琶声如玉珠走盘,余音袅袅。
时而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时而如似听儿女语,曲调婉转又悠扬。
周涵从珠帘虚看了怀瑾一眼,他手握建盏
来回旋着,周涵无意与之一对视,怀瑾宛然陶醉嫣笑。那笑意饱含不尽的温柔,著小娘子心儿里早痒痒。迤逗得肠荒,断送得眼乱,引惹得心忙。
周涵把不定心跳,便连手里的琵琶弦也微微颤了一下。
周玉见此,暗道不好,心只自念,今日带幺妹来,本凭着幺妹生的那美人模样,给怀瑾施美人计,依周玉所见,反倒被他施了美人计去了。
琵琶一曲终了,怀瑾赏脸赞叹几句。周涵搓着裙衫、愈加娇羞。只有周玉知道,今日周涵有所不同,娇美、娇媚、娇痴,娇憨、娇慎、搓裙衫、一会儿“偷陵”,一会儿“斜瞅”,一会儿“斜溜”。一举一动尽显“良家女子”的娇羞,看着乔模乔样的。
闲谈几番后,眼见暮色已深,周玉也带着周涵准备打道回府,怀瑾尽东道主之礼送他们自门外,躬身道别。
却见,檐上有个黑衣少年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扯了扯唇,尤是见了周玉兄妹,眼底眉梢都是不屑和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