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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殿内的妇人也跑了出来,哭喊着扑向地上的男人,鬼脸道士看那妇人步伐身姿根本不像是习武之人,急忙说道:“老七等等!”
罗老七闻声收回横在半空的拳头,转头问道:“怎么了道长,要留活口?”
鬼脸道士摆摆手,回道:“这人让你一招就给解决了,看来也不是什么狠点子,留下问清来龙去脉要紧。”
此时兽皮男子正捂着裆在地上疼的死去活来,妇人搂着男子神色慌张,口中只一个劲的啼哭,鬼脸道士看那妇人穿着朴素,上袄下裤就是个村妇打扮,心里越发疑惑起来,这两人从装扮到气质都不似江湖人,倒像是那种质朴的山民,可他们若真是两个山民,为何会待在陵区里?还有在雷雨交加的夜里唱戏是什么路子?
鬼脸道士正思索间,罗老七听那妇人哭闹的心烦,于是怒吼道:“把嘴闭上!再哭老子给你舌头拽出来扔了!”
被罗老七一吓唬,妇人果然停止了啼哭,鬼脸道士这时走到妇人近前,出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妇人闻声抬起头看向鬼脸道士,污垢下是张半老粗糙的脸,看模样的确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妇,但让鬼脸道士惊讶的是,这妇人的眼睛里没有瞳孔,看上去尽是眼白十分诡异,鬼脸道士暗道了句不好,他好歹做过半年道士,阴阳道法也算习了个皮毛,见那妇人模样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口中急呼道:“这娘们得了离魂症!”
所谓离魂症,是源于道家的灵魂学说,前文说过人有三魂七魄,魄主体、魂主神,肉体就相当于一个容器,其中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人如果死后,三魂散了但七魄未散净,就证明肉身将要尸变,慢慢的尸体会变成一具僵尸,不腐不烂当然也不会动,除非是有黑猫这种勾魂锁把主魂带回尸身,才会变成闻风乍起的飞僵;而如果人未死三魂因为某种意外丢了,那整个人会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这种躯壳最易被游魂附着,借此肉身返阳,就是民间常说的“鬼上身”,此时这个人的行为思想根本不受本体控制,全由附身的野鬼说了算,而阴阳轮回中,生老病死的人都会安稳投胎转世,只有大屈大恶的灵魂才会在人间游荡,所以得了离魂症的“人”都极其危险,因为上身的鬼没有一个善茬。
鬼脸道士历来不信鬼神之说,他觉得所谓的鬼上身,很有可能是一种癔症,正主是因为得了某种癔症才会变得行事偏激怪异,但无论怎么样,有了这个症状的人都会一直翻着白眼,所以看不见黑眼珠子,眼前这个妇人眼中一片白,行为又如此怪诞,不正是得了失魂症又是什么!
也就在鬼脸道士惊呼的功夫,那妇人嘴角一挑,趁着闪电起伏的黑暗间隙,瞬间暴起发难,直接奔着最近的鬼脸道士而去,手中早将藏着的一枚玉簪握正,照着鬼脸道士的歪脸就刺。
然而鬼脸道士是何许人也?抛开他在京城吃的两次亏不谈,这厮之前闯荡江湖,在偷鸡摸狗算计人这块还鲜有败绩,看那妇人眼睛不对劲后心里就起了防备,此时急忙向后跳了半步,得了个腾挪的空间赶紧扭动身体躲过迎面而来的玉簪,同时手从腰间抽出龙鸣刀,手腕用力刀锋一个上挑,在妇人刺空的手腕上划开了道口子。
鬼脸道士这一刀并没留有余地,力求一招给妇人的手筋挑断,果然妇人紧握玉簪的手立马松了开来,玉簪也滑落到了地上,但鬼脸道士忘了的是,眼前的妇人得了离魂症,思维早已被游魂控制,整副躯壳根本没有痛感,对于手筋被割断眉头都没皱一下,刺空后紧接着横起胳膊就朝鬼脸道士脑袋轮了过来,这下距离太近,鬼脸道士根本不及躲闪,心一横就准备抬手硬接,可妇人的胳膊抡到自己眼前两捺距离时忽然停了下来,鬼脸道士刚要纳闷,就看到一把钢爪扣在妇人手腕处,而几步外的何四娘正用力拽着另一端绳索,见鬼脸道士发愣,就喊道:“愣着干嘛!快动手!”
鬼脸道士会意,赶紧下蹲一个扫堂腿攻向妇人下盘,罗老七也从左手边大步迈了过来,照着妇人后背就是一脚,三人一拽一扫一踹的力道齐发,直接给妇人凌空横了起来,接着脸朝下砸向地面,罗老七就势跟上,一屁股坐到了妇人腰上,将其压在地上动弹不已,就只剩下两个手支在半空扑腾个不停。
鬼脸道士呼了口气,刚才好悬何四娘拿飞鹰锁拽住了妇人的胳膊,不然任其手臂抡到自己脑袋上后果难料,而何四娘使飞锁的本事看起来也不一般,方寸间就能准确的抓住妇人手腕,若是偏上个几寸,那自己这脸又得二次毁容,于是嘴上说道:“四娘这手飞锁使得真是出神入化,若没你相帮,贫道这一胳膊可得挨了个结实。”
“既然搭伙摸鱼,道长就不必客气,妾身自幼长在百戏门,长袖弄舞惯了,所以使起飞鹰锁来自然也顺手不少。”
“原来如此。”鬼脸道士想起那夜在今乐府,齐老太用的兵器就是条缀锋长绫,看来亟灵姑娘们多擅此物,也只有她们这些有唱戏底子,身子骨柔软的姑娘才能将此等物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若是像自己和老七这等糙爷们,估计耍几下倒先给自己缠住了。
鬼脸道士想归想,手上却不停,掏出绳索准备给妇人捆个结实,这时一旁躺在地上的兽皮男子忽然开了口:“好…好汉们饶命!”
鬼脸道士三人闻声都是一愣,罗老七奇道:“他娘的你会说话?那你躺那装什么死?”
兽皮男子似乎还没从蛋碎的疼痛中缓过来,有气无力道:“小人是个人…自然会说话了…”
“呦呵!”鬼脸道士将绳索丢给罗老七,示意其将那妇人给绑了,自己来到兽皮男子身旁,问道:“贫道瞧着你不像个人呢?倒像个发了疯的畜生!”说着亮出腕弩对准男子面门,冷冷道:“奶奶的又想给老子耍什么花样?快快从实招来!”
兽皮男子急忙说道:“好汉莫怒,小人真的没有撒谎,小人就是个猎户,旁边这个妇人是小人的婆娘。”
猎户?鬼脸道士疑道:“你叫什么?”
“小的名叫龚不远,家中排行老三,所以也被叫做‘龚老三’。”
“你是龚不准的弟弟?!”何四娘这时也走了过来,闻言不禁讶异道。
龚老三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认识自己的哥哥,赶忙回道:“小人正是龚不准的弟弟,三位好汉难道认得他?”
鬼脸道士心说没你那哥哥,贫道就不会在这里了,他想起孟青遥对自己说过的话,这座徽王陵就是龚老二偶然间发现的,但当时有件很诡异的事,就是在龚老二去找孟青遥出明器的时候,这人其实已经“死了”,此事是孟青遥去了杨柳村才发现的,当时在木匠铺内几人还好一顿思索,而眼前这个人声称是龚老二的弟弟,还匪夷所思的出现在了王陵中,鬼脸道士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什么,也未理会龚老三的询问,直接厉声问道:“在天水城冒充龚老二卖金牌的是不是你!”
“啊!”龚老三神色瞬间惊慌起来,他压根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知道这件事,因为去天水卖金牌这事确实是自己所为,可现下的处境也由不得他撒谎了,这三个人中除了那个美艳妇人看着和善些,其他的两个汉子简直凶如恶煞,就差在脑门写上盗匪两字了,跟他们撒谎无异于下地府抄近路——嫌命长了,稍一思索只能老老实实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原来这个身着兽皮的男子就是龚老二的弟弟,这家人世居杨柳村,皆以打猎为生,龚老三因为是家中老小自幼受宠,所以性格不似两个哥哥那般憨厚,更为奸猾狡黠些。
哥三个成家后挨着盖了三栋房子各自生活,因为离得近所以相互走动频繁,而就在月余前的一个晚上,龚老三的二嫂忽然来唤门,说是老二清晨外出打猎至晚未归,她担心龚老二出了意外,就想托老大老三进山找找。
龚老三听到哥哥可能出事了,赶紧拎着火把就出了门,他和龚老大兵分两路寻找,自己向北一路走到了洄水附近,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地震过后河水竟然改道了,以前只能望一望的神秘山谷如今就在眼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龚老三越过河道进了山谷,不成想走了没多远竟然在草丛里看到了龚老二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