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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并不宽敞,甚至有些狭小,可在一片死寂中,竟然有些空荡。
顾让转过身来看着秦蝉,目光更冷了,眼中的薄怒显而易见:“秦小姐,我说过,我不想陪你玩那些无聊的游戏。”
他这一次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音量。
短暂的沉默后,秦蝉垂下眼,睫毛极细微地抖了下,而后轻笑了一声:“你需要我,顾让。”
顾让抿着唇。
“而且,”秦蝉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以及细碎的眸光,“你知道的,我有的是办法。”
顾让的眼神紧盯着她。
秦蝉看着他,那一瞬间,她觉得顾让也许在后悔,后悔当初在格里餐厅救了她。
一旁的主卧门被人小心地打开,青青站在那里:“哥哥,姐姐,你们在吵架吗?”
“没有。”
“没有。”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顾让看了一眼秦蝉,走到青青面前,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柔了许多:“青青背下来诗歌了吗?”
“嗯!”青青用力地点点头,“哥哥,我背下来可以去看妈妈吗?”
“可以啊,”顾让笑了一声,“明天上午哥哥去学校拿一下东西,就带着青青去见妈妈好不好?不过今天青青要乖乖地早点休息。”
“好!”青青唯恐他后悔似的,脆生生地答应,下秒期待地看向秦蝉,“姐姐也一起去吗?”
秦蝉看着青青澄净亮黑的双眼,没等开口却被顾让抢了先:“姐姐还有其他事要忙。”
青青失落了一秒钟,却很快又陷入到了马上见到妈妈的喜悦中。
秦蝉看着顾让牵着青青的手,带她回房间休息,从始至终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主卧传来青青小声背《春晓》的声音,声音磕磕绊绊的。
秦蝉并没有多待,听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房门关闭的声响在房间内响起。
青青不解地听着耳边久久没有翻页的书:“哥哥?哥哥?”
顾让回神,语气一如既往地低柔:“青青背得很好。”
青青撅了噘嘴,她总觉得刚刚哥哥没有仔细听。
楼下。
秦蝉走出居民楼时,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温盈可穿着一件雪纺的蕾丝衬衣,胸前系着一个蝴蝶结,黑长头发乖巧地披散在身后,正抱着一个饭盒一样的东西朝这边走。
秦蝉看着来人一点点地朝自己走来。
温盈可也是听说顾让今天回家了,担心他没有吃晚饭,便带了两份水饺过来。
她走得匆忙,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影。
直到面前多了一双米白色的平底尖头单鞋,她才受惊地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秦小姐?”温盈可的眼神恍惚了下,看了眼身后,那里是顾让家,秦小姐刚刚从那里出来?
秦蝉看了眼温盈可手中的保温盒:“来找顾让?”
温盈可点了点头。
秦蝉看着她清纯的眉眼,以及全都写在眼里的明目张胆的喜欢与羞涩,颔首一笑:“温同学。”
“谈谈?”
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
第二天是周六,林大鲜少有课,校门口打扮精致的学生来来往往,透着一股蓬勃的活力。
秦蝉坐在大奔车里,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搭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目光始终看向不远处的校门口。
不知多久,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出现在那里,裙摆被秋风微微吹动着,黑长的发也轻扬,白衣飘飘,只有眼圈微红。
校园的主道两旁,种着两排银杏树,正值秋季,金黄的树叶扑簌簌落下,是林大的一大景观,周围不少前来打卡的学生与游人。
顾让快步朝门口走去,手中拿着一个笔记本,好看的眉眼吸引了不少人的偷偷驻足,他却恍然未觉。
直到来到林大门口,顾让刚要拦下一辆出租车。
“顾让!”身后,一声沉闷闷的女声唤住了他。
顾让转头,温盈可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眼圈红肿,走到他面前。
“怎么?”顾让看着她,心中莫名有一种预感。
温盈可在没有课的今天到来,和秦蝉有关。
温盈可紧咬着下唇,沉默了数秒钟,才抬头看着他:“顾让,我有话对你说。”
她不由想起昨晚秦蝉的话。
“温同学,我知道你和顾让之间是假的,但你喜欢他是真的,我尊重你的喜欢。”
“顾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需要安排手术。”
“温同学,你给顾让送来晚餐,然后呢?不依旧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奔走在学校、医院、家之间?”
“但是,我可以帮他。”
温盈可攥了攥拳,她不是因为秦蝉,只是为了顾让而已。
为了她喜欢的男孩。
“顾让,”温盈可终于开口,“伯母的病我很担心,可……”
可什么,她顿住了,尾音哽咽,那些不是出自真心的话,说出来太难。
“约定取消,我们分开吧。”顾让率先开了口,身上洗得泛白的衬衫衣摆在秋风微扬,禁欲克制的眉眼无波无澜。
温盈可眼中的泪珠再忍不住砸落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他。
他说得很平静,平静到没有半点起伏。
顾让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许久声音微缓:“秦蝉找你了?”
温盈可没有说话。
“回去吧。”顾让又说,像叹息。
温盈可垂头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转身飞快地朝来时的路小跑离去。
顾让仍站在原地,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出租车里,又看着出租车渐行渐远,原本笔直的背像是被寒霜重重压下一般,无力与疲惫在这一刻侵袭而来,不死的脊梁微微弯了下。
却也不过只是一瞬,他很快直起身,刚要离去,却又停住脚步,看向马路对面。
秦蝉手中拿着手机,一步一步地沿着人行路朝他走来,身后微卷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晃着。
她的号码被他放入了黑名单。
之前她大张旗鼓地追求他时,没拉黑;断了联系的时候,也没拉黑。
独独在昨晚之后,拉黑了。
秦蝉站定在顾让面前,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你把我拉黑了。”
不是询问,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顾让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中透着丝红。
秦蝉将垫在手机下方的纸巾递给他。
顾让后退半步:“不需要。”嗓音疏淡,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
一个不择手段的陌生人。
秦蝉也不恼,只是沉默片刻笑了笑:“你应该没记住我的号码。”
“上面有我的唇印和联系方式,”她将纸巾塞进他的掌心,“等你来电。”
洁白的纸巾上,用黑色签字笔斜斜地写了一串号码,以及号码旁,一个与她唇上口红如出一辙的印记。
秦蝉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再没有了回新亚的心思,秦蝉直接回了东林苑。
秦新城已经很久没回家了,秦蝉反而更自在,一人在书房里处理了邮箱里发来的文件,打印了几份资料后,夜竟然已经深了。
手机在此时突然响了起来。
张谦的来电。
秦蝉接起。
“秦总,王教授已经登上回国的飞机了,大概今晚凌晨就能到林城,我把您交代的事情和王教授说了,王教授说明早就有时间。”
“好,”秦蝉应了一声,“谢谢你,张助理。”
“我分内的事。”张谦笑了笑。
秦蝉挂了电话,却在断开的瞬间,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她愣了愣,看着上面显示的冯茜的名字:“喂?”
“秦总,刚刚给您打电话没有打通,”冯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您之前要我查的关于寰永顾家那个孩子的事,我托人找到了当年曝光的那个孩子小时候的照片和一些大概的资料,现在就给您传真过去。”
寰永顾家。
秦蝉抓着手机的手一紧。
这笔秦新城不让她参与的生意,这个孩子是她能参与进去的唯一一个切入点了。
传真机传来打印文件的声音,秦走过去将文件拿在手中,边看边往回走。
那个孩子叫顾谦,三岁时走丢,还不记事的年纪,在林城将要下辅路的那一块高速上出事的,周围有几个村子。
可顾家排查了所有的村民,没有那个孩子的下落。
这么多年过去,顾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孩子应该还在林城。
秦蝉翻到最后一页,是当年刊登着媒体偷拍的顾家总裁幼子左脸照的一份报纸,最中央的位子,正是那个孩子。
秦蝉的脚步微顿,眉头紧皱地看着那张照片。
年代久远的缘故,照片的像素很低,刊登在报纸上也有许多的噪点,并不能看清那个孩子的清晰长相。
但也能隐约看出男孩两三岁的模样,即便是黑白照片,却依旧显出男孩的脸颊白皙到透明,带着些婴儿肥,漆黑圆滚的双眸像是盛着水光,精致且贵气。
秦蝉又仔细看了几眼,说不上来的熟悉。
“秦总?”冯茜仍没有挂断电话,唤了她一声,“已经过去十六七年了,再找到的可能性很低,这张照片是流出来的唯一一张比较清晰的照片了,可惜没什么显著特征。”
“麻烦你了,”秦蝉将文件整理好,边听着手机边回到自己房间,将文件归类到自己的私密文件夹中,“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不用再查了,好好休息休息。”
“好,谢谢秦总。”
挂了电话,秦蝉倒在床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夜正浓,今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医院。
顾让坐在病床旁,翻看着前几天缺课徐骏意给他留的笔记,墙上挂着的时钟一点一滴地走着。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顾让将笔记放在一旁,揉了揉微痛的太阳穴。
之前每天在担心顾母身体的青青,今天在顾母身边待了一整天,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活泼。
只是他将小丫头送回家时,她依旧满眼的不舍。
顾让看了眼病床上的顾母。
她的脸色依旧很难看,脸颊越发瘦弱,眼眶也有些凹陷。
许是今天在青青面前强作欢笑的久了,人也疲惫地陷入沉睡中。
顾让走上前,轻轻掖了掖顾母的被角,检查了下一旁的点滴,却在要退回到凳子前时,他突然察觉到什么,掀开被角。
顾母的手在颤抖着,不起眼的弧度,随后颤抖的越发厉害,一旁的心电图突然乱了起来。
顾让匆忙按响了病床上的呼叫铃。
医护人员来得很快,围在病床前做着检查。
顾让站在惨白的医院走廊里,鼻间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手紧攥着却克制不住地颤抖,苍白的手背上青筋与瘦骨突兀。
病房门打开,医生惋惜地对他摇了摇头。
顾让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寂静,只有病房里顾母的呼吸声。
一下,一下,沉重且吃力。
他茫然地立于门口,护士叫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朝病房走去。
一张纸巾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冰凉的地面……
这晚的凌晨三点,夜色浓重。
秦蝉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少年的声音嘶哑且无力:
“你赢了,我答应你。”
“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