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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兜率宫,许久不见,涯落变得更加高大粗壮,个子已经高过了广开殿,足有四五米高,光在阙台上站着,堪称一步一个脚印,会把阙台压塌似的,如果倒下,足以把广开殿给轻易地摧垮,看上去是这样。
站在涯落面前,张伟自觉渺小,哪怕涯落蹲下还垂下头,也比他更高,名副其实的巨人。
“你这样下去,会一直长上天的么?”他开口,大声地问。
涯落听不见,趴下身子,头快伏在地上,“殿主,你在说什么?”
张伟又问了一遍,心底里莫名感觉到一丝寒意,激灵地打了个寒战。
“涯落也不知道,涯落还是第一次长得这样大,也许等明王回来,才知道会如何。”涯落恭敬地答。
张伟见过涯落如何由一张纸片给吹了口气落地,变作人形,以及如何一步步长大成这样不可收拾,不知何处是个收梢,想到当然这只有等明华回来,才可以解决这个困局。
“我给你带来了些吃食,免得你肚子饥饿。”张伟由怀中摸出乾坤袋,将食物取出,各式各样,足有几百种,铺满了大半个阙台。
“多谢殿主,涯落在此谢过!”涯落喜不自胜,以手额头,表示感激至极,用手指捻起各样食物,自顾地吃起来。
张伟点头,由涯落身前走过,进到殿室当中,轻轻吁一口气,走到左边厢房,在书房、神器房里,取出乾坤袋,将刚刚未全释出的食物摆满一地。
这是他盘算的主意,只要外面涯落将食物吃完,肚中又饥饿时,多半会闻到此中的食物味道,说不定忍不住伸手拆屋,只要拆屋,这一处便毁了,梁木瓦砾落下,黄钟毁弃,又或许他把有些神器不小心给吃掉了,谁知道呢。
既然现场毁了,再多拿几样神器作为助力,有什么不好?张伟来之前就这么想,此刻望着各样神器,心中贪欲更加难抑。
他细细地沉思,心想再拿走两样为限,既不少拿,也不多拿,多拿的话,就算现场被毁得不成样子,被盗的证据也太过显然。
只拿两样,再拿哪两样呢?
张伟挨个看屋中还陈列在柜中那八样神器,穿梭太虚的盘古斧,斩妖除魔的轩辕剑,包容万千世界的梵天瓶,可灭神镶星的昊天塔,操纵人心,支配万物的伏羲琴,炼制无穷仙药的神农鼎,传说可流出不老泉水的崆峒印,以及可令人白骨复活的女娲石。觉得个个都雄奇瑰丽,不止是鬼斧神工,而是天地造化,目光留在上面,一个也不舍得移开。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这个念头才冒起个头,他就给摁下去。
为何这算是盗呢,明华将这些东西就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没说自己不能拿走,暗示这些东西其实不是真的,甚至是在鼓励自己能用上尽量用上;难道不是这样吗?他忍不住继续朝这个方向想。
自己想用食物来引涯落饥饿时毁掉神器屋,或许纯属多余。
张伟优柔再三,不能定夺;忽然想到,这何尝不会是热苏斯在暗中操纵自己的心,放大贪欲,把这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带出去,而自己控制不了,遗落在外,生出无穷的祸患。
想到这个,他心中一沉,暂时放下要由这里盗走神器的心肠,回到殿中央陛台上,在玄冰座上坐下,放开私心杂欲,吐纳呼吸,进入物我两忘之际。
醒来再进入一回,如同半夜醒来一回,又再睡去。
再醒来,不知已经过去了多少周天,忽然涌起一个念头。
他常想兜率宫里时间缺乏刻度,自己这么周而复始地打坐修炼,凝萃呼吸所得的灵气进入身体,改造自己的体魄,本身并无问题,只不过这里面太过单调,太过孤单,自己对这里毫无情感,毫无挂牵,反而真实生活在其中的大千世界有太多的事牵扯,强行留在这兜率宫里,活像坐牢一般。
按明华的说法,修炼以百年计,千年计,这足以说明自己此时不过是利用晚上时间来打个兜转实在是敷衍到了极致,假如有个刻度,也许自己连千分之一的进度都没,自己倘若不依靠神器,水平远远落在涯落下风,就是明证。
难道真要把心安在此处,以百年千年计地留在此处,才能指望修炼有所进境?在逻辑上这似乎是个必然要跨过的障碍。
之前明华对此有所预料,担忧自己不能在兜率宫里安心修炼,所以化出一个小书僮涯落陪伴自己,可涯落丝毫没给自己时间,一下子变成了个巨人;而且,自己怎么会和涯落这样的饕餮痴汉有什么共同语言呢,不外乎就是兵器切磋,不是涯落胜,就是自己胜,也许一秒钟就分出了胜负。
非要自己把这里当做家,有所眷念,心有所归,这才能真正平静下来,长久地留在此地修炼,逐步忘记了尘世中的俗事,这里的时间才会越过越快,修行也才会渐有进境。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如此呢?明华来不及解决这个问题,就受伤遁去了,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眼见是来这里越来越意兴阑珊,只想着借用那些个神器,投机取巧地解决尘世中的问题。
张伟越想,越是焦灼,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我怎么样才能把心安放在这里,怎么样才能成为归属于这里的修行者,不再以修炼为煎熬,人世诸事为牵挂?
如果Lilith在这里就好了,她会喜欢这里吗,如果有她在这里,或许我会……张伟心念一动,忽然想到广开殿左边暖阁,那分明是个居家的所在。
如果这儿没有人生活在这里,为何那儿要有个居家的布置呢?他想到这,不觉心里欲念涌动,难以自持。
好不容易,他又一次平静下来,呼吸吐纳,忘记自己,也忘记——
不,这次却有不同,身不在物我两忘之境,而在广开殿左边暖阁中,满目旖旎,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床中,背对自己,一袭丝巾前面拉紧,裹着身体,显出紧致的婀娜来,光滑的肩头露出,蛾首低垂,不胜娇羞似的。
张伟心中战栗,知道此刻所处的地方非真,非醒来不能脱离,但入定入到了此处,以前从未有过,难道自己不知在何时着了什么道,让邪灵侵入心灵,以致有此刻。
此刻是什么刻,是温柔乡,还是英雄冢,是欢喜禅,还是骷髅靥,一点儿也不知道。
除非那女子转过头看,看清楚是谁,才好定夺,他这么想,不由得上前一步,一只脚半跪在床上,一手便要伸出去,扯那女子裹着的丝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