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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家人到达之后就是魏世宇与任娇娇的成婚大典,也许魏世宇与任家突然冒出来的任家女成婚没有震惊到魏家人,但在当日,魏瑾泓的卸任震惊了除魏家几兄弟之外的所有魏家人。
当日,族长与族母的令牌也到达了两人手里,婚礼过后,就是旧新两任族长的交接,一切都在族老魏瑾勇的主持下进行。
没几天,魏家人就已明了魏瑾泓之意——西地突然出现了数万人之多,其中宣朝人,马金人,宁国人,宣京周边的周国,文国,东国,所有人都涌入了西地。
魏家人在魏世宇的带领下,第一步就是建城防卫。
在这些人到达后,任家那边的力量也渐浮出水面,他们尚在后方的人送来消息,这次西移,有数十万民众出来,但到达西地的应不到一半。
而到达的这一半,身体强悍,穷凶极恶,一路食人肉无数。
而旧土宣国,已有一些地方天崩地裂,沟壑纵横。
旧日东土送来的消息里,无人不信国师之语,所有人都往西地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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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里,他与赖云烟跪坐在榻上,从魏家各支选来的三十个年轻子弟跪坐在下面的前首,听老族长与他们讲课。
“他们会先攻打皇上?”其中一魏家子弟在发言期间朝上问道。
“皇上最近。”魏瑾泓淡淡道。
众子弟这时面面相觑,有些明了为何刚入西地不久,老族长就派现在的新族长往深山里找久居之地。
贫民是不好惹的,尤其是有生命力且饿极了的贫民。
按老族母的话说,就是他们抛弃了这些人,就休想这些人对他们仁慈了,每次对敌都不要想着这些人会放过他们,尤其是他们魏家,还拥有如此肥沃之地。
他们这次移居,动静很大,也别想皇帝什么都不知道,按皇帝的性子,会马上把他们卖给那些到了西地一无所有的恶民。
“那我们,是不是也不远了?”一个弟子硬着头皮问道。
坐在上首的魏瑾泓仙风道骨,仍有往日的欺人之姿,见到小辈斗着胆问的模样,他微微一笑,温言道,“应是不远了。”
“他们真有那么强悍的战斗力?”再听几日讲课,屋子里有一半人都要被派出去,他们对上首的两个人都敬畏有加,但在此时也顾不上胆怯了。
魏瑾泓笑着看向赖云烟。
赖云烟本懒得说话,但跪坐在魏家人之后有赖家人,任家人,魏大人狡恶,知道她软肋,在魏瑾泓的注视下,她若有若无地轻哼了一声,开口时声音平静,且还带着笑意,与那问话之人说,“你若是长年饿极了,见到手上有吃食之人,他不愿意给你,且还是你的仇人,你是要哀求,还是会拼命?”
那问话之人想了想,答,“拼命。”
哀求不会管用,仇人不会可怜你,要不也不会是你的仇人。
“那时,你想的是会死,还是想填饱肚子?”
那人又想了想,老实答道,“填饱肚子。”
他饿过,自然知道那种滋味,不比死亡好多少,且比死亡更让人绝望。
“那你说,一个人想抢你东西,且不怕死的人,可不可怕?”赖云烟笑了。
“可怕。”那人轻吁了一口气,腰背挺直,好像那可怕的敌人就在眼前,让他的身体都绷紧了。
“你们说,可不可怕?”赖云烟再问向屋子里的数十人。
她嘴是笑的,但眼神犀利得就像一柄沾了毒的寒刀,凡被她眼睛所扫之处的弟子全都低下了头。
“都抬起头来,看着我……”赖云烟嘴边的笑也没了,在众人依令看向她的时候,“连我的眼睛你们都没法正视,你们如何去看清那些人的首领?”
她冷冰冰地看着三家最优秀的弟子,在他们听到她的话全迎上她的脸时,她在心中略松了一口气,但嘴里的话却一声紧过一声,“记住了,不管你们有没有抛弃这些后来之人,他们都会当你们抛弃了他们,他们会因这股仇恨变得团结无比,在人数上,他们远远胜过于你们,所在硬拼你们是根本拼不过他们的,只能智取,就算智取,你们也一定要记住,你们就是他们的仇人,死敌,就算你们能一时之间能用饱腹收买他们,但也一定要死死记住,他们不可能原谅你们,就算给他们吃的,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他们该得的……”
说到这,她冷冷地笑了,“我在这里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哪怕有日我们把我们的这块世外桃源双手奉送给他们,他们也会全杀了我们,一个都不会留。”
“弟子懂得。”众人齐喝。
赖云烟对他们的喝声无动于衷,转头对魏瑾泓淡淡道,“家族以后存亡,全在他们手中了,希望你们这些人里没有人有妇人之仁。”
现在两个阶层的人矛盾完全不可能调和,在世局没有稳定,仇恨没有淡去的百年之内,他们不可以输,若是如此,死路一条。
魏瑾泓闻言轻颔了下首,朝底下人淡淡地问,“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我再与他们说些事,你先下去歇息。”
赖云烟点头,她昨晚看线报看了半夜,没有歇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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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数最多的底层之人的西行,让各国延在后面而来的王公贵族悉数死在了路上,能到达西地的没有几个,文国,东国的国君就死在了他们的平民手里,反民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行来,文国,东国都推出了西天候出来。
是西天候,而不是取国君而代之,看过信报之后赖云烟的想法是这几国现在联手,到时候推出的应该只有一个皇帝,下面就是分候制。
野心不错,跟历代皇帝成就功绩的路数差不多一致,先联手打倒敌人,然后再分赃。
赖云烟刚回屋,赖震严就来了,这几日他那也不好过,因西地突然涌入的一大批人,让赖震严把赖家上下又调整了一翻。
他一见到赖云烟就问,“你们料到了,还想隐居?”
“隐,为了多活几年。”赖云烟笑着道,“再这么操劳下去,我和魏大人活不过这个年头。”
她伸五指在赖震严面前晃了晃。
“这么差?”
赖云烟点头,且道,“底子亏了,是治不回来了,只能慢养。”
他们早死,对各家都没有好处。
“还老而酸臭。”赖震严嗤笑。
“此话不假,”赖云烟笑了,“一个家族若只有老人撑着,没有年轻人,何来的以后?”
“你们还是退得太急。”赖震严还是不赞成。
这时门外有了声响,任娇娇来了。
赖云烟让她进来,等她请完安在他们身边坐下,她没有避讳,当着任娇娇的面与赖震严道,“你所不知,现在来的这些流民里,皇上,魏大人与我,都是有着恶名的,他们替天行道,伐的就是我们的头,皇上现在没有那个魄力退位,但魏大人与我不同,传出去就说我们怕他们讨伐,所以避了,这会让对手气焰更高,这对魏家以后与这些人片面冲突有好处。
“气焰更高?助他们的士气,这是对他们有好处!”赖震严冷哼。
赖云烟看了眼认真听他们讲话的侄女,她微微一笑接着道,“饿着肚皮的士气,戳戳就破,兄长何必非要揭穿?”
赖震严闻言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他再问,“子伯候出去干什么?”
“皇上杀了他全家,许是会有同情他这个小孩子。”赖云烟轻描淡写。
“会同情他?你忘了他是……”
“杀了他全家是事实,但他家人是谁,外人就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了,”赖云烟依旧轻描淡写,“到时候等他出息了,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岂不是水道渠成的事?”
“你让他去卧底?”
“不是我让,”兄长的脸更难看了,赖云烟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放到他手中,“您忘了,他是谁的孙子?不只是国师会算,树王爷他们也是会算的。”
树王爷蛰伏在民间的力量以后怕是也会慢慢现形了。
子伯候也不怕被皇帝知晓身份,要知道皇帝与他的敌对,一个毫无势力的王候之孙,更能让他在那些流民眼里坐定身份,利用其讨伐皇族,哪怕皇帝再想拉子伯候下水,哪怕用魏家作祟,树王爷那些隐藏在民间的力量也不会让其得逞。
“你是说,你也是被树王爷用的子?”赖震严满脸都是皱起来的纹路。
“若不然呢?”赖云烟又叹了口气,“兄长忘了,当年我求树王爷保全我们的情,那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当时树王爷帮了赖家许多,也让她在皇帝面前保了命,要不然真靠魏大人那个人,她哪能活到如今。
“那以后,子伯候与我们……”
“表面上会是敌人,”赖云烟没有否认,“就是等他大位稳定了,为安他的民心,我们也还是要当几十年的死敌。”
子伯候以后走的路,注定跟他们这几家的王候贵族不同,以后就是暗下是敌是友,还不一定。
但子伯候上位,比真正的流民中推出来的人上位要强上太多。
“岑南王那呢?”
“王爷现在怕也是最难的一个了,比我们好不了几分。”赖云烟说到这就揉头,转过头对任娇娇道,“我与王妃是多年至交,你日后能帮了她些许就帮上一点。”
“是,我知道了。”任娇娇满脸肃容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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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好派出去执行蛰伏命令的人后,魏瑾泓带着赖云烟搬出了云谷,去往一个只有不多于五人知道的地方。
走之前的那天晚上,赖云烟叫了魏世朝小夫妇过来用了顿膳,饭间什么言词也没有说出,膳后魏瑾泓让他们退下后,行于屋前的魏世朝突然转身,跪在了屋前大哭。
屋内,坐于案桌前的赖云烟听到哭声叹了口气,看着魏瑾泓站起来走到门前,伸手欲要去拉那扇半拉开的门。
可最终还是没有拉开。
半夜,魏瑾泓突然把头靠在了赖云烟的胸前。
一直未睡的赖云烟轻问,“怎么了?”
魏瑾泓没有说话,下一刻,赖云烟感觉胸前的里裳被温热的水渍染湿了。
她不由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我们做了那么多造孽的事,儿子不像我们,干干净净的,多好。”
她懂魏瑾泓的辛酸,但事到如今,也不觉得魏世朝不像他们有多遗憾,反倒觉得这是老天对他们最好的安排。
“他才真像个谦谦君子呢,命又好,不像你命苦,两辈子都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担负着推不掉的责任……”赖云烟轻轻在他耳边耳语,安慰着怀中这个哭到崩塌的男人,“你就当他在替你享受着你那些得不到的人生,他能专心致志地护着娇妻爱子,一心只为他们拼博,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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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绝于赖家还有重任,现不能与冬雨跟着赖云烟一道走,赖三身上伤病颇多,这次赖云烟求了赖震严,让赖三跟秋虹团聚,冬雨的两个儿子,大宝要呆在赖家,小宝心不大,也想娘,便跟了冬雨一道,赖云烟见小宝粘冬雨,心中高兴得很,私下还跟魏瑾泓道冬雨以后有了小儿子陪,许是能多给她几个笑脸,秋虹的儿女现下一个跟了大公子,一个跟了大公子夫人,也只有赖三陪着她了。
见着自己的老丫环都有人陪,赖云烟也稀奇,前往隐居路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乐得眼睛时常都是在眯着。
她模样不年轻了,银发又多,笑起来又慈爱和善,看在外人眼里,就是个好脾气的老夫人,任谁也想不到,她冷起脸来又多可怖。
魏瑾泓那只带了翠柏走,翠柏下面又带了两个下人,算起来,他们这边的人还少赖云烟那边一个。
但更多的,魏瑾泓也不带了,他身边有翠柏就够了,以前的四卫留下三个在魏家,魏家眼下也是少不了他们管事。
他们所居之地离云谷不远,但绕了不少路才到所居之地。
不赶路了,头两天里,魏瑾泓与赖云烟从没这么轻闲过,一时闲得慌心便也慌了,便是看书也看不进。
赖云烟坐得久了,一页也看不进,扔了书就去看冬雨他们收拾四处,她看着下人干杂务倒也看出了趣味来,便是看小宝在院里砍柴,挖蜈蚣,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但看在魏瑾泓眼里,她这是不成体统,连续几天见她连书也不握了,这天早膳后见她又要起身,便问她,“去哪?”
“外边瞧瞧。”
“等等。”魏大人掀袍而起。
“你也要去?”赖云烟惊奇,“不去书房了?”
魏瑾泓瞧她老往外跑,连棋也不与他下,哪有心思看书,闻言摇了头,且不语。
“那就一道。”赖云烟也没怎想,若是无趣,魏大人自是会走。
下石梯时,魏大人脚有点歪,赖云烟下意识就扶了他一把。
他们现在所住的地方是魏瑾泓找的,是处好地方,有山有瀑布有湖还有温泉,但他们现在住的屋子是木屋,是依赖云烟的意思暂时搭建的,现在四处都有些不平,石阶也是不平的,翠柏正带着人在修。
“路没修好前,平日走路小心些。”魏瑾泓腿脚不好,赖云烟便叮嘱了一下。
魏瑾泓颔首,下了梯后,反手扶了赖云烟的腰。
赖云烟笑着去看他,见魏大人垂首不语,便摇了下头。
魏大人这一两年,也是不要老脸了,拿着一张淡定从容的脸学三岁小孩的无赖,赖云烟无可奈何之余便也认了。
她强势了两辈子,实在没脸跟魏大人学,学着像他一样装傻。
另一方面,赖云烟也知还是魏瑾泓示了弱,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若是两人都相同样的强势,这日子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僵持。
都这把年纪了,过了那道吵来吵去怨来怨去的坎,现下如和和气气地过,心中也是舒坦的。
过往不可更改,惦记着以往不放,不过是与现在的自己过不去。
老实说,赖云烟也认为魏大人这弱也示得妙,瞧瞧,要是刚重生的那会善悟那老和尚告诉她有朝一日还有与魏瑾泓同度晚年的一天,她肯定得又道他妖言惑众。
不过,魏大人退隐其中也有那么一两分为她着想,他实则尚还不到五旬,她跟兄长所说的活不过五年实则是指她,她虚损太多,再劳神也就离死期不远了,魏大人除了腿脚不好,身体还是无大碍的。
“挖红土做甚?”下了石梯,再走一段就是山坡处,往着山坡下挖土的赖三,魏瑾泓出声问。
“烧青砖。”
“现在就要盖新屋?”魏瑾泓顿了一下,他本打算等今年过了再说,哪想她早他一步下令。
赖云烟颔首,“我们人不多,今年怕是烧不好建屋子要的青砖了,这冬天委实会有点难过,不过也不怕,到时在你书房内建处炉火,拿毯盖于膝处,你便也会好过。”
“为我建?”魏瑾泓微怔了一下。
赖云烟眼波一转,笑着颔首。
哪是为他而建,她是要做自己住的,木屋再好也有些透风,海啸过后的冬天又奇冷,她是顶不住太久的,但谁都爱好听话,魏大人更是爱听,她便是对他多说几句又何妨。
看她眼波转动,魏瑾泓知她心中所想,嘴角却还是情不自禁翘了起来,眼睛也温柔了一些。
“再过几日,风就大了……”他扶着她走,“你便在屋中多陪陪我罢,有些书信,也需你帮我看过才能回。”
有她开了头,魏瑾泓就觉自己的这些话好开口了,“你若是书写,我便为你研墨,不必等冬雨她们有空。”
“我哪请得起。”赖云烟笑了。
“你请得起。”魏瑾泓却淡淡地颔首点了头。
这下,反倒是赖云烟无话可说了。
等两人走了一段路,到了湖面处,赖云烟抬头看着从石山上流下的瀑布,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冬天会死不少人。”
“你不想他们死?”
“江大人为他们开路,不是为的让他们过来送死的。”赖云烟笑了笑,道,“但谁都不是神,谁都能顾得到,我至始至终能护着的,也这自己眼前的这些人,便是哪日要亲手送那些流民真上西天,到时我也不会心软。”
“但你还是会心软。”哪怕她对着三家子孙说了那些话。
“我再如何也是妇人,偶有点妇人之仁。”
她说得淡然,魏瑾泓也点了头。
过了一会,他道,“我替子青小厚寻了一块地方做久居之地,离云谷之处不远,子青小厚所带护卫不多,开僻新地需人手,如有妻儿子女都齐全的一家之人,若是能为他们两家为奴为婢,倒是可以去。”
这下换赖云烟怔然,魏瑾泓侧首看她,温和道,“总有些人会活下来。”
前来的流民里,拖儿带女的不少,太弱了反兵也看不上,他们都吃不饱怎会养这些跟随来的人,这些只为着饱腹活命的人,只要给他们条路,总会活下来的。
“也是。”赖云烟失笑,又淡道,“但总也是有些风险的。”
收人进来,总是会有内奸。
“何事无风险?”风吹得有点大,魏瑾泓拉着她往回走,“只要后方不倒,我们胜算便总要比许多人大上一些的。”
他一直都在做万全之策,哪有那么好扳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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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瑾泓与赖云烟虽已不再忌讳谈江镇远的事,但谈及江大人的时候还是尚少,哪怕这些流民尊这位给他们指路的先生为“圣师”,但在他们两人谈及这些流民的言语里,江大人的名字也只是谈及而过。
这一日赖云烟谈及江大人,还是她头一次透露出对江镇远的情谊。
他们虽道不同,但就是魏瑾泓,对江镇远的所作所为还是有所钦佩。
那人尽了他全力为逃难之人开了路,自己却命丧黄泉。
他虽已死,但妻子自从哭过那一道之后,再从书信看到他的消息,看到他的死讯,倒是波澜不兴了,魏瑾泓无从觑知妻子心中真实的想法,但对于她的淡然,心中却是有着几分安稳。
她不在他面前为江镇远哭,便是对他最好的顾全,别的魏瑾泓也就不多想了,他们日夜朝夕相对,她笑的时候很多,睡容也安逸,偶有兴致,还哼两句小曲,陪他喝一盅,这对他来便已是最好。
魏瑾泓这些日子以来,实则也在另想法子,私下设计调动流民去往西地别的地方谋生,流民来到这片被暴风雨暴虐过的地方,那些不是主要军力的流民,死去容易,活下来却是极难,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那些暴军的锅中之餐。
魏瑾泓也只挑了楚候爷那边所能收留的人跟妻子说了说,至于多的他也缄口不语了,怕到时活不下太多人让她失望。
妻子的权势一直在以赖任两家为主,超出这两家范围的她便不能用权,流民要到的那几夜她心烦意乱,真到的那天晚上她靠着床睁了一夜的眼,清晨天亮时她喃喃小声自道了一句,“我是做不到的。”
若不是他耳尖,躺在她身边一直仔细听着他呼吸,也就错过了这句话。
他也是用了好几日才明白她口中所说之话,她所说的做不到,是她没有能力救活这些流民,她没有立场去做,更无权力去做,赖任两家以她马首是瞻,因她所做之事是为这两家好,两家才听她调谴,而他们魏家上下的人听她的话,何尝不是因她所做之事于他们有益,一旦她超出这个界限,不再是为自家人着想,她便无权可用了。
魏瑾泓也想过,江镇远不辞万里送来那两箱子东西,是不是提醒她要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她到底是个女子,她能做这么多超出常人的事,也还是有所局限的。
而能替江镇远多做一些的,还他一些情的人,便只有他了。
他于反叛军口中是伪君子,但在一些族人和死士眼里,他是有真君子之名的,这些人唯他所用,派他们私下去给一些流民找些活路,他们还是愿意的。
这日宽慰了她两句,下午阴着的冷天突然放了晴,两人坐到屋中看书,她抬头看了阳光一眼,便说要为他洗头。
魏瑾泓顿时就呆了一下,站起来围着她的椅子走了两圈,这才郑重地点了下头,且重重地说了一句,“好。”
她便又笑了起来,那弯着的眼睛亮亮的,直照进了他的心底。
也只有在此时,魏瑾泓才知,他活的这一世,在她身上所求的到底是什么——无非就是能在他的妻子脸上多看几次,她因他而起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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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人,你头发白得比我少。”洞穴内的温泉里,赖云烟把皂角擦到魏瑾泓的头上,轻揉着他的头,轻笑着说。
坐于其前的魏瑾泓本闭着双眼,闻言睁开眼睛看了前方好一会,终张嘴道,“药方子你好好用,会黑回来的。”
“你可是替我去寻药了?”赖云烟猜。
“山中可用之物甚多,不是为你,也要去找一些回来用。”
“翠柏带的那两个人是药奴?”赖云烟突然一问。
魏瑾泓轻轻颔首。
“我就说了,煎起药来怎么比冬雨还老道。”
“嗯,等再过几年,易高景的徒弟出师了,便让他过来。”
“也来侍候我啊?”
“嗯。”
“魏大人,”说到此,赖云烟笑了起来,侧头枕到了魏瑾泓的肩上,笑着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日我走在你之前,你会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补好……
下次可不敢做这样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