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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侍上前禀报,说是天门三万里之外有两个修士打斗,这才引起这么强烈动静。
天帝加不满道:“是哪两位金仙?三十三重天外那么广阔地方,为何偏偏还要来孤这三十三天宫七十二宝殿比拼?”
特么砸场子吗?
天帝虽然位居于各大祖师之下,论起修为来连伪圣都不如,但是他毕竟做了这么久天界之主,管理天界事务,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一股天威之气,隐隐欲怒之时是令人双股颤颤。
近侍哆嗦了下,接着道:“不是……不是金仙,看模样似乎是一个大乘期修士,另外一个,倒是有点像宫画上元龟道人。”
那王八被放出来了?天帝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着琉璃玉案。王八他虽然修为不济,但是好歹活了这么多年,一个普普通通人修,怕是交手之际就能将其轻松捻灭,为何还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天帝看向丹墀下跪着八个天仙,问道:“你们也听到了,可知道来者除了元龟道人,另外一人是谁?”
为首天仙低低跪着,忐忑说道:“既然修为只是大乘期,却能元龟道人攻击下闹出这么大动静,说明手上宝物不可小觑,微臣心中确实知道一人有这般能耐。”
“谁?”
“下界一无名修士,微臣返回天界之时,正撞见她收了无暇双塔,还未来得及向天帝禀告。”
若是无暇双塔,别说毁了几座仙山,怕是假以时日毁天灭地也有可能啊。
天帝敲击着琉璃玉案手轻轻顿住,垂旒下脸突然露出一抹笑容来,他道:“拨一万天兵,务必将那扰乱天宫两人一网打,但对元龟道人,要以礼相待。”
天仙一愣,试探着道:“帝请三思,那修士似乎同狂心祖师关系匪浅……”
天帝冷笑一声,道:“扰孤天宫之威,别说之时似乎关系匪浅,即便真是狂心祖师徒弟,孤也照杀不误。”
天仙领命退却。心中对天帝这个命令意思,也明白了几分,对元龟道人以礼相待,意思就是对另外一个修士就生死不论了。而天帝是听说那修士手中有无暇双塔时候,才下了这么个命令,证明他看上了那修士塔,偏偏还要以扰乱天宫罪名,令其伏诛。
天边乱虹纷飞,偶尔还能传来山崩声响,那天仙叹息一声,心中颇为惋惜。他秦山见过谢摇篮一面,觉得她是可造之材,他日必成大器,熟料竟成今日这般模样。
一万天兵即刻出动,不出一炷香时间,就将中间两人围了个团团转,然而迫于中间比斗两人那凌厉真元,时不时四射剑气残风,周围竟然无人敢靠近。
天兵之中,其中有个小头领,大乘期境界,土生土长天界人,自忖修为尚可,也有法宝傍身,于是上前来劝阻。
元龟道人正憋了一肚子火,一瞧见有人上前触霉头,二话不说直接一剑斩去。
那小头领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见手上法宝碎裂成砂,法宝碎裂后,他立刻觉得身体像是被挤压入一个极小空间之中一般,剧痛袭来,他大声惨叫,元神飞脱离肉身,朝远方遁走,生怕再来一剑,将他元神也给轰碎。
底下天兵等了半响,不见人回来,却只见两段尸身落了下来,不禁脸上惊骇,后退了一步。
此时,谢摇篮和元龟道人都发现了周围异常。
元龟道人这才开始正经打量周围景致,明霞天光,紫雾蒙遮。高高虹桥之上彩凤纷飞,远处一碧沉沉大门,守卫金甲侍卫足足有四十余人,个个如同怒目金刚,彪悍勇猛。再远处琉璃宫殿雕金门楼之下,还有天妃掌扇,仙子捧巾,半遮面容看着这边情况。
而看两人脚下,一片云海翻腾,彩霞滔滔,不远处仙山之上,瑶草琪花中,玉兔点点,仙鹤低鸣。
元龟道人当即对谢摇篮怒目而视:“你特么怎么跑到这里了!”
这里是天帝那小气鬼地盘,他二人砸了他家门仙山,伤了花花草草,那吝啬鬼岂会善罢甘休!怕是还会多心眼地以为来砸场子,要赶杀绝才肯放心。
谢摇篮看着周围那密密麻麻天兵天将,一边格挡着元龟道人剑,心头也升起一股恼意:“我怎么知道这是哪里!”
此时此刻,周围天兵天将越聚越多,元龟道人默默咬牙,突然朝她传音了一句:“走!”
言语刚罢,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天将首领,但见两道残虹飞滑过头顶,刚刚还斗得你死我活两人像是商量好一样,飞朝北天方向遁去,不消片刻,就连残影都看不到了。
那将领张大嘴巴,暗暗骂道:他大爷,天帝不是让他们来逮王八吗?这速度那是王八速度吗?!
怎么办?
将领回去请示天帝,天帝正拿着一卷玉简,面露冷笑。听了他禀报之后,天帝一把将玉简砸了下去,拂袖离开。
天帝身边近侍将那将领扶起,小声道:“三十三重天外送来消息,那两人碰不得。”
···
谢摇篮和元龟道人这一遁,又遁了一个月有余,元龟道人烦闷她为什么能追上自己,越飞越,奈何怎么也甩不开那谢摇篮。
如此这般,那元龟道人速度倒是慢了下来,他本就是懒洋洋性子,日日飞遁耗了他耐心,他也懒得再同谢摇篮打架,借口逃开天帝追捕,日复一日朝北云海慢悠悠地溜达过去。恶言恶语称到时候再打。
谢摇篮没什么意见。
她第一次到天界,看什么都觉得鲜,面上虽然依旧镇定冷淡,但是心里却连连感慨。
同天界浓郁灵气比起来,人间界简直是鄙陋之地,怪不得那些修成仙道之人,除非人间界牵绊颇深,亦或者不愿意受束缚,否则都宁愿来天界做一个小官。
话说这天,同平常普通日子一样,谢摇篮只觉得两人脚下已经踏过了茫茫无数青山,可是天界依旧绵绵没有头,那元龟道人先行于谢摇篮一步,谢摇篮追上去寻他时候,绕着遮天仙山一转,视野陡然一片开阔。
眼前不再有连绵不绝山脉,不再有那繁华精致美景,唯独一片茫茫沧海云波。云海之下,隐约可以看到下界雨雪晴日,或者阴云密布,然而无论下界气象如何,云海头,金乌依旧沉沉浮着。
那元龟道人盘腿坐云海边,看着金乌缓缓坠下,扬手朝谢摇篮招了招手,拍拍身边草地,示意她坐下。
元龟道人非仙非魔,虽然挂着个魔修之祖名号,也纯粹为了让狂心加糟心,才坦然受之。若说得再简单些,元龟道人却是个性情中人。
他与道祖同寿,说不定还要比道祖年长一些,他瞧见道祖时候,想同道祖玩耍,甘愿来回两亿年去衔一口淤泥来献宝,结果道祖一下将他嬉戏水池变成陆地,他自此对道祖连理都不理了。而后他遇上狂心,觉得小和尚光秃秃得挺可爱,也想通他玩耍,哪料小和尚只喜欢和另外一个小和尚玩,根本不搭理他,他一怒,就和那小和尚杠上了。
如今他因为那小和尚,又和谢摇篮杠上,但是打斗了四个月,跑了一个月,折腾了将近半年之后,元龟道人有点累了。
徒弟被揍,他确实憋着一口怨气,但是他徒弟有多嚣张,元龟道人自己也清楚,护短是要护,但是徒弟确实是该教训。
而且重要是,他突然觉得谢摇篮肯定比道祖和小和尚好玩。
他坐北云海之上,随便和谢摇篮聊聊天,心情甚好模样。
谢摇篮却盘腿看着云海,显得有些呆,对他问话有一句没一句,元龟道人一怒,手变成龟璞,啪叽一下打她脑袋上。
谢摇篮怨念地看了他一眼,坐得离他远了点。
元龟道人却觉得颇感兴趣,他凑上去,问道:“你想什么?”
谢摇篮脑子里一片乱,她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当初和我夫君打一个赌。”
“什么赌?”
谢摇篮说:“我夫君嫌弃说总是推算不出我命格。他一时心烦,反将我责备了一通。我反驳说这才是我要命运,不是写造化玉碟上定数,这般命运走起来,才是酣畅淋漓,他便同我打了一赌。”
元龟大人不说话,反问道:“那如今你又觉得如何?”
她沉默半响,道:“我输了。”
就如同无论云海之下,是晴天还是阴雨,是雨雪还是冰雹,云海之下不见太阳,难道今日就真没有金乌升起吗?大道之上路途艰辛,因果如何怕是早有定数。
谢摇篮打小,就觉得自己命不好,否则也不会别爹娘丢掉。修仙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命不好,否则也不会总是被这个那个抢夺机缘。遇上谢琅之后,觉得总算被眷顾了一次,可是被他半逼迫着学了禅道之后,就又觉得自己还是命不好了。
后来她不满于现状,下定决心要打破命格运盘,她努力了许久,甚至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
如今猛然间福至心灵,幡然彻悟。
她顽固地所反抗着所谓命运,此举却正是命运本身!
因因果果早有定数,山河大地,山川星辰,皆因果之中,她所作所为,也因果天道之中。
元龟道人说道:“天道如此,不可改变,顺乎天道,得长生,有魔修总是说什么逆天啊逆天,却焉知蝼蚁之力,逆天本就是一句妄言。”
谢摇篮反倒笑了起来:“天道确实不可改变,所以有人注定会粉身碎骨,有人注定会得道成仙。百姓必须愚昧,圣人高不可及。至善之人不得善终,为恶之人却不得业报。这就是天道?”
“天道如此,不可改变。”元龟道人重复了一遍。他想了想,加了一句,“天道可以扭转世间万物,沧海会变成桑田,因果也终究有报。”
谢摇篮默不作声,却双眼含笑,她扭头看向元龟道人,问道:“天道既然不可改变,又可以扭转万物,那能扭转我一颗想要改变它心吗?”
元龟道人一愣,突然哑然,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先是摇摇头,而后又连连说了三个妙字。
谢摇篮却闭上了眼睛,她觉得似乎推开了一扇大门,繁花似锦,奥妙无穷。她身心都进入了另一番境地,时而像是万丈海底,时而像是无边高空,时而像是超脱于三千界外。只此片刻之间,她似乎看遍了人世间因果轮回,一元复始,重重红尘。
这令她感到愉悦和疲惫。
睁眼醒来,元龟道人正神采奕奕地看着她。
谢摇篮理也不理他,径直放出了十二魔神,嘱咐他们身边护法。再度闭上眼睛,沉入寂寂心海之中。
十二魔神本就是顽劣性格,见主人闭眼修炼,便同那元龟道人嬉戏玩耍起来,元龟道人开始还挺开心,而后不消片刻,就觉得老骨头承受不住这般折腾,慌忙化出原型,躲入龟壳之中,十二魔神一个接一个地从他壳子里钻着往里望,搅得元龟道人煎熬不已,不由期待谢摇篮些升仙成功,将这十二个小兔崽子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