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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第七名(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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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惴惴不安的景阳蹑手蹑脚的朝室友身后探过去,而且出于安全考虑,还随手拿了一件防身道具。

    “……行,那等他回来了我转告他。”

    诡异的聊天终于结束了,顾丁转过头来,反倒是他先被吓得不轻。

    “你把半掌熨斗举那么高干嘛?”

    “以防万一。”景阳把右手藏在了身后,他不敢说的太大声,生怕把眼前的病患激怒,“你们家有没有遗传病史?”

    “遗传你个锤子!”

    顾丁连人带椅往左挪了挪,点开了一个论坛。

    这论坛的标志又丑又邪门,一个相貌粗狂的赤脚小矮子背着一扇比他高出三倍的木门,而‘借宿矮人’几个大字正印在标志的正下方。

    “这网站不是早关了吗?”因为不太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景阳又把脖子往前凑了凑。

    “只是转入地下运营,不太好找而已,上次给你的‘老猎犬’,我也是从这里下载的。”顾丁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技术型选手的自傲。

    这论坛里的帖子五花八门,景阳快速的浏览着,一个合法的都没看到。

    ‘9成新爆竹嘴,只登台过一次。出拳阀扩展了隐加压槽,无明痕。为避检,拆卸后分批发货,有意者私聊。’

    这篇帖子的下方附着一个视频,两个机器打手正在拼劲全力把对方揍成一张铁箔,那拳台狭小且灯光灰暗,但这并不影响癫狂的观众们继续下注。

    而接着往下看,还有更离谱的。

    ‘代办皇后大区落户申请,全网最低价。注意,仍需排队!没耐心主顾勿扰。’

    ‘母黑斑白尾基改猫,至少可陪伴主人39年,智商约8岁儿童,互动击掌、自己沐浴等基础习惯均已养成,无夜叫的毛病,每周需喂食一次抗氧粮。但受政策影响,不提供任何健康证明。’

    “别乱瞅了,看这儿!”顾丁发现景阳没找到重点,就敲了敲最下面的帖子。

    顺着那汗津津的指尖望去,上面写着——‘贩面狐,V1.62建模优化版,无锯齿,肤色不断层,卡音现象已修复,免费皮肤新增3个。’

    但看到室友依然满脸迷茫,顾丁长叹了一口气,只好重新打开已经关掉的视屏窗口。

    “真变态!”看清楚之后景阳大声的惊呼。

    他看见一张精致的女生脸庞,就在自拍窗口里,那姑娘乖巧的望向镜头,完美的五官如同手术作品,但让人反胃的是,顾丁微微一张嘴,她居然也同时露出了六颗牙齿。

    “你居然搞视频诈骗?还是女装的!”

    景阳往后退了几步,那嫌弃的眼神完全把顾丁看做了一条污水管道。

    “诈骗你个锤子!”顾丁一着急,锤子就总被无辜牵连,“我妈总逼着相亲,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和谁相亲?”怀揣着同情心景阳又走回来两步。

    “当然是她觉得合适的女孩!合适到我宁愿来外面住。”顾丁的声音里满是嘲讽,明显和他妈有不一样的审美,“要是不整这一出,我这周就要被抓回家去!”

    “所以你就假扮自己的女朋友,为了不被催婚?”

    “对啊,你是不了解,我妈问的有多细!”他模拟着中年女人的嗓音,“你们都去哪约会啊?你喜欢我儿子哪一点?他生活上有什么臭毛病……靠别人假扮肯定穿帮,只能自己来才保险。”

    水落石出之后,景阳伏在桌子上笑到腿肚子发酸,但现在危机解除疲惫感再次袭来,他也捂着腰重新躺回了床上。

    “就知道瞎操心,赶快睡吧你。”

    “睡不着了,明天最后一项负重跑,我现在觉得心里没底。”

    景阳现在的排位正好排在第七,若是差距大也就罢了,但偏偏入选近在咫尺,就是这近在咫尺的差距让他那颗无所谓的心产生了巨大的波澜。

    买福彩没中和中了被撕掉结果相同,最后全都是兜里少了500万,但前者缔造善心,后者缔造命案。

    景阳倒不至于动刀动枪,但若是以第七名的身份被淘汰,他肯定也要缓许久才能走出阴霾。

    “那就去跑两圈啊!先熟悉场地肯定有用!”

    “不用熟悉,明天下雨,都在训体间里用跑步机排名。对了,你知不知道安平署的管理员权限?”

    “我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不管你打什么歪主意,这次我都没招了。”顾丁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打算躲开这是非之地,他的脚下一阵叮铃哐啷,床边无处安放的扭蛋被踢的四散飞去。

    “今天柯艳萍专门固定了跑速档位,还用管理员权限上了锁,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作弊,毕昂普都没有办法。”

    “所以说,后门有风险,容易招人恨。这一看就是被打小报告了,当然未必是针对你,毕竟还有杜玛·约加内松这位宗师级关系户呢。”顾丁本来都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像地瓜破土那样猛地从门缝里伸出一个圆脑袋,“咦?如果我们有权限,是不是还可以把速度调快。”

    “你男扮女装把脑子扮坏了吧,巴不得我吊车尾嘛?”如果不是胳膊实在没劲,景阳肯定会抓起枕头狠狠的砸过去。

    “我当然不是说你,我们可以让杜玛跑出一个最丢人的成绩,丢人到他都不好意思进测试组的那种!”

    顾丁的两个眼睛都有了筋肉的膨胀感,这是他半个小时以来最认真的一次。

    “你两到底什么仇?你以前种的基改花难道被他凉拌了吗?”除此之外,景阳实在想不出来这个大大咧咧的男孩还会为什么事如此较真。

    “就是单纯的讨厌啊,你以为他是好人?才不呢,油头粉面装谦逊,虚情假意演善人,真令人恶心!”顾丁做了一个鞋带缠在嗓子里的动作,仿佛都要被恶心的断气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想办法,下班后来信息技术部找我!”

    这架叫做原动力的马车飞驰而过,把看起来无助的问题碾成石沫,嫉妒只是在耳边诱导片刻,没办法就变成了有把握。

    偷鸡摸狗做多了总容易让人心虚,下午悄悄来到信息技术部时,景阳感觉周围水杯里泡着的都不是茶叶,而是一双双负责监视的眼睛。

    进门处最让人难以忽略的就是那幅大到可以当被褥的银门区地图,它独享了技术部左边那面墙,上面闪烁的数十个红点如可口的石榴籽,又像是凝结不久的血浆,那稠密的数据线是当仁不让的血管,从地图底端伸出,小心翼翼的顺着墙边爬行,它们的使命是寻找主机,但也要保证别把走路不抬脚的软骨头员工绊出工伤。

    再往前走,一面正在自我修行的屏幕吸引了景阳的注意力。这位子的主人下班很急,粘在本子旁的果酱还没顾得上收拾干净,而桌脑上正运行着让全楼都又爱又恨的考勤管理。今天谁又迟到了几分几秒,前天谁没绷住下班提前溜号,哪几个瞌睡虫中午爱睡懒觉,又是何许人也在上周刚被销号。

    只要仔细分析每次的打卡时间,就总能在里面找到一些门道,比如马桑雷有天凌晨5点就来上班,那一看就是喝酒喝了个通宵,然后扫个脸赶紧回家补觉。

    “别看了,快过来!”

    不远处的顾丁招招手把景阳唤了过去,在他的工位上,挂着一个棕色的河马隔音耳罩,那张开的嘴巴正是平时塞入脑袋的地方,不知道是出厂时就这么大,还是后天慢慢被某人的巨头所撑大。

    “我们什么时候去内务部?”虽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不过景阳还是忍不住左右环视。

    “现在不用去,就在这等。”说完之后顾丁打开抽屉,翻出两个耳机递给景阳一个。

    “我不明白。”

    “不用明白,这计划解释了你估计也听不懂,等电话就好。”

    一场与时间的拔河就此展开,顾丁什么都没明说倒自己先进入了梦乡,靠在椅背上扣扣后脑又扣扣腰,不一会就发出了没心没肺的呼噜声。

    但景阳倒没有任何睡意,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对神秘行动的可行性没有信心,甚至对顾丁是否有计划都保持怀疑。为了缓解焦虑,只好打开了智盘上的《霓虹竞速》,这款老字号的飙车游戏正在举办百圈换豪车的新年活动,在氮气加速中看着世界变成虚影,至少可以暂时忘却这难熬的等待。

    “叮!”

    耳机里突然有了动静,景阳一激动,赛车直接撞在了花田旁的磨坊上。顾丁也打了个哆嗦,擦擦嘴角坐了起来。

    “喂?我要报案!七门小道105号院9单元6楼!”这是个口气很不好听的男声。

    “报案?谁给你这个号码的?”

    正在偷听的景阳又吃惊又狂喜,接电话的哪是客服部的接线小姑娘,正是斜眼雕那令人反感的嗓音。而顾丁则先是挑眉又咧嘴一笑,指尖像风车一样欢快地转动着桌上的签字笔,除了奸计得逞找不到更好的说法来形容他的表情。

    “什么号码?你们的智能语音解决不了问题,我要求转接人工服务而已。我楼上那人买了套家庭冲浪组,漏水好几天了,我去理论还被一顿暴打!你们何时能来……”

    “这是私人电话!你打错了。”

    “怎么可能?难道你不是安平署的?”

    “我不……我是,但就不是这样报案的!”罗亚吉被辩解和承认两面夹击,只能为了减少误会而抢先挂了电话。

    景阳听的一脑袋泡沫,不清楚这是什么邪门操作,但顾丁只是来了句:“别着急,他现在会以为是意外,再等两三个。”

    不过这第二通报案来得稍晚,一位有些口吃的阿姨,极富正义感的举报了某个倒卖二手铃铛嘴还不保修的黑窝点,在等待这通电话的漫长时间里,景阳感觉自己指甲都已经在椅子上扣完了一部三字经。

    但勇敢的检举并没有换来被敬重的待遇,阿姨委屈的满嘴磕巴,又紧张又着急,一个字能重复十几次,而在罗亚吉的被迫害妄想症里她反而成了手段卑鄙的流氓地痞。

    “我懂了,你在录音对不对?”罗亚吉自以为是的猜测听上去就像划玻璃一样恶心,“你就是想激怒我,然后等我骂出脏话就把它们传到网上,啧啧啧,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可不会和你发火,更不会因为你幼稚的恶作剧而留下任何负面录音!”

    又连着几通之后,罗亚吉甚至开启了拒接状态,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有电话呼入,自然也没有更加狗血的脑洞可以欣赏。

    “就这样?”景阳把耳机取下来失望的扔回桌子上,开始的兴奋已经渐渐转为了疲惫,“你的计划居然是靠电话逼疯斜眼雕,然后让他取消最后一项体测?”

    “耐心。”顾大禅师刻意拖着长长的尾音,仿佛是在专门磨练景阳的道行,“我下午信息维护时专门偷偷填错了一行。”

    “这和管理员权限有什么关系?”

    “我都说了耐心。”明明一晚上都没怎么张嘴的顾丁,还非要喝两口水才继续往下说,“听说前年出现这种情况时,车管员胡蓝的智盘被疯狂轰炸了整晚……当然,那次不是故意的,最后因为指挥不动别人,我师姐不得不凌晨跑过来收拾烂摊子。”

    “你的意思是,你师姐有管理员权限,所以我们在这守株待兔。”景阳望了望门口,期待着自己的礼物早点出现,但又觉得这计划风险性太大,“可她输入的时候我们躲在背后偷看会不会太明显了?”

    “没有这么麻烦,她去做美容了,”为了摆出一副深谋远虑的作态,顾丁刻意捋了捋下巴上基本看不出来的胡茬,就差掐着手指夜观天象了,“以我对师姐的了解,她肯定会甩给我来搞定。”

    “你想的还真美,可万一斜眼雕没有找她告状怎么办,也许他已经关机……”

    正说着,顾丁的口袋里突然响声大作,他的手机铃声是《费加罗的婚礼》,现在这首古典曲目在只有两人的房间里异常的清晰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