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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顶替了顾晋的女儿,理当给他扫扫墓什么的,可惜你那个伯父自己远游也不回来,到底死没死我也不知道。来长安给顾晋扫墓并没有见到他……我是觉得这两人真的是蠢到家了,能用私奔解决的事情,何必沦落到这个下场?如果不能,那就分别私奔嘛!两个大男人……说到这个,顾晋其实救过我,我和他算是有缘,很早之前我刚来人间的时候差点被阎君派来的黑白无常抓回去,要不是顾晋撞见了,无常为了避免和活人接触自行离开,我哪能去花府抢花签啊。”
“一切还真是天注定。”花询叹了一口气,“舅父与伯父有私情,世所不容,最后竟然得缘于无意间救下的你。你代替我那死去的表姐,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表姐,若当初告知我花签对你的重要性,我当双手奉上。其实那支花签我捡到了,但是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以为你要干坏事才没有给你。你来花府的时候必然对我父侯下手过了,不然他怎么会不认识你,被你一拍又恍然大悟。”
“啊……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法术。”花岸吐掉瓜子皮,得意洋洋道,“我会的可多了。能蛊惑人心,能让人忘记一切。你记得你当初被花晏陷害,当众挨打么?得亏我从孟婆那里学来的法术把他们的记忆给消除了。”
“所以他们不记得那些事情,都是表姐你做的吗?”
“那是当然了。哎呀,你还听不听故事了?别老打断我!”不满地白了花询一眼,继续嗑着瓜子,“接着说,我刚才说到哪了?”
“说你抢花签……”
“不是!讲到我第二次去花府。我之所以去花府,是因为我知道花府里有花解语。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蓬莱仙气只有花府后院有,肯定不是你啊,你小时候我早就见过了。我猜可能是花渡在的原因。我就从长安出发了,在河东的时候碰见了去花府请花解语的楚小胖……楚仲辞。”提到楚衍,花岸心虚地顿了顿,见花询没有异样才道,“她那个伪君子,一路上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我要跟她坐一辆马车她居然给我安排了另外一辆!这头猪!我就没见过那么抠门的人!她好歹还是堂堂的安河郡主,坐的马车那么宽敞干什么不让我坐啊?”
听着话题这要偏向未知的地方,花询赶紧拉回来:“好好好……咱们说正事,我知道你对仲辞的意见很大,她有很多的不是请你多多包涵……”
“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我就说她这个人太伪君子了……”
“……”花询扶额,默默地听花岸扯东扯西。
“……好了,不提她。言归正传,言归正传!我就跟她说我是你表姐啊……她傻傻问我说姓花为什么不是你堂姐,嘿把我给气的,你管得着么你!”
“……”花询静静地看着花岸。
自觉自己又扯开了,花岸讪讪一笑,回归正题:“总之我就是去了花府,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
花岸:“我说完了。”
“表姐……”额角隐隐作痛,花询倒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想去扯花岸的冲动,挤出一个笑,“我是想知道,解语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介绍了这么多,跟我胡诌了这么些话,除了开始那两句之外,还有哪一句是和解语有关的?”
“我……她……”花岸语结,半晌道,“咳咳……花解语嘛,她……主要是她这个人很倔,不肯让我说啊!哎呀,看你这样,说就说罢!”憋了口气,她道,“花解语本来就是罪仙,她为了那个故人触犯了天规,不但碾碎了一半的情根,连她的仙体都被封住了。她在花府的时候本来还可以靠着她强大的仙力维持形体,可是因为后来你一直要出事,她想保护你,强行以实体出现,所以伤了根本……乃至现在,只剩下仙魂了。所以她根本不能见阳光,能够见到阳光还得承受那养仙红蛛的蚕食。把红蛛放出来吸取精华,再进入魂魄,控制出你们肉眼凡胎所见到的‘人’身。只是因为你一句埋怨,她逆天而行……仲辞那一剑对她来说确实是没有什么,因为她的仙魂如果回不到仙体,早晚彻底灰飞烟灭。比起来,那普通的剑上简直是不值一提。”
久久,花询沉默无语。
“听得傻了么?我知道是不可思议,可是这是真的。我没必要跟你开什么玩笑。”花岸扔掉手里的瓜子壳,站起身对她道,“解语认为,你就是那个故人转世……她觉得是因为她你才会受到轮回之苦,所以拼命想要保护你。你呢……怪她怨她,不理解她,甚至猜疑她。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感觉不到解语她对你的好?明明我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人都感动到了,可是你一点都没有感动。表妹啊,问棠问棠,你究竟有没有想‘问’之心呢?事情我交代完了,你们要怎么折腾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走了,你自己好好静静。”
花询一时间没办法消化这番话。花渡是花仙……花渡有一个故人……为了那个故人,花渡不惜违背天规……而那个故人……花渡认为是她。所以为了她,花渡已经败坏到一个极其严重的地步了。灰飞烟灭,这四个字,当真是好厉害的四个字,也是何其严重的四个字。
花询抬起头看着竹林遮挡成一片,黑压压掩盖了苍天,冰冷的雪水顺着叶子滴下,落在她的脸上,冰凉得让人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缓缓抬起手,擦拭掉脸上的水滴,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在眼底泅积。
长长呼出一口滚烫的呼吸,仿佛世界都模糊了。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她一直看不见,对花渡的关爱和维护,视而不见。
花询惨笑了一声,闭上眼睛,止不住颤抖。
这就是自诩聪明的花询,这就是从来都不肯服输认命的花询。
长衣泠泠却无处安放自己的愧疚,她才是那个天底下最自以为是,最无可救药愚蠢的家伙。
寒风吹进房间里,花渡猛然睁开眼睛,看向竹林的方向,惊诧道:“无涯跟她说了什么?竟然让她有动心魔的迹象……仲辞的心魔还没渡化,问棠这心魔又是因何而生?”她百思不得其解,只暗道不好,担心花询有事,赶忙起身追去。
为了能够扳倒东宫势力,楚衔一点都不含糊,先是散发谣言指责太子害死宁王,再暗有所指朝堂之上东宫势力态度强硬要天子放过太子,从而无视了宁王之死。柳纪更是认定了太子同他说的是真的,而柳将军中邪了一般入宫弑君也是太子指使。
一时间长安闹得沸沸扬扬,民怨之声日益兴起。渐渐有官员耳闻百姓不平,再然后兰台御史一派倒戈向了宁王府,都上谏请天子力察。面对这一片败坏的形势,太子却迟迟拿不出自己不是凶手的证据,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对柳纪说出那等话。天子御案上摆满了关于太子之事的奏章,一半求情一半落井下石。很快,长安周围的城池也知道了这件事,拖延了三五天之后,更远的地方都有所风闻。众人翘首以盼希望能够早点知道天子对太子的处置,对太子行事作风一直忠信的人断定太子不是凶手。
朝中局势震荡。河东离长安不算太远,龙骧将军顾崇数日之内连上三道奏章,凉州边境羌人与匈奴蠢蠢欲动,边界的小摩擦次数攀升,外族不断试探着太子之事的结果和长安的底线。至于病榻高卧一直不出声不参与政事的花城侯也飞马来报,请天子尽快做出判决,以正朝纲,言辞之间颇为含糊,让人看不出来到底是为了支持太子还是要放弃太子。不过上奏此事,太子的谋臣,名门望族又是花府公子晏授课先生的章先生却闭门谢客,没有卷入其中风波。
天子似乎震怒非常,宫禁之中传言天子每夜难以安眠,甚至面对着常侍们大发雷霆,动不动就撕折子。楚衔一边安排宁王下葬事宜,一边同自己的谋士不知在商议着什么。第一次朝会告病在家,只有安河郡主楚衍上朝哭诉,楚衔一改自己粗暴的武夫性子,静受灵堂,坐观天下事宜。
果然不久,为了稳定天下,天子的旨意终于传出禁中,通告天下——废太子,将楚衡逐出长安。赐宁王谥号魏庄,择日下葬,准用黄肠题凑,并赐金缕玉衣一副,世子楚衔世袭罔替,立为宁王,安河郡主加封三千户食邑。
圣旨宣告,布告张贴之日,新任宁王的楚衔并没有上朝谢恩,而是继续告病在府中。楚衍代替宁王府接了旨意,宁王府虽然看起来得了一些东西,但到底是吃了大亏,纵然是殡葬之礼高贵,可老宁王已死,世子楚衔本就理应继承王位。那三千户的食邑楚衍根本就不稀罕,废太子的理由并非是毒害了老宁王,而是所谓的“民心不合,天理不应”这类的鬼话,老宁王死相惨烈,激起了楚衍的愤怒,太子势力轰然倒塌,可是很多事情却越发扑朔迷离,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