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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娆在男人温热的宽劲胸膛里抬头,略微抬眸,直直地撞进了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
明娆被吓坏了,娇声嗔道:“我还以为是歹人……”
男人只是笑而不语,像是在看她惊慌失措的笑话。
明娆有些恼怒,抬手想要捶他肩膀。手刚伸到一半,便被人稳稳抓住。
她的大脑嗡地一下——
脸唰得红透。
她坐在虞砚的怀里,四目相对,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虞砚的目光太炙热,侵略感极强,明娆受不住这样的注视,胆怯地偏了头。
虞砚抿了下唇,似也有些不自在。
他抓着女孩的手,往自己怀里带,拽着她的手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而后很快松了手。
很轻的一声撞击,令明娆脸颊上的红云飘到了颈上。
“侯……”
“嘘……”虞砚竖起手指,抵在她的唇上。
他的手指有些凉,指尖带着淡淡的茶香。
明娆傻傻愣住,她已经实在不能思考了。
她迷茫又懵懂的神情看上去很好欺负。
虞砚很快移开手指,眸色渐深,喉结滚了下。
他指了指院子里面,示意她回头看。
明娆转过头,这才发现他们的位置有多明显。
但凡院中有人,只要抬头看一下,就能看到他们两个亲密地靠在一起。
明娆紧张地缩了缩肩膀,她自己都没察觉,她下意识地往男人的怀里靠了靠。
“莫要担心,他们没发现我们。”
虞砚前靠了身子,贴近少女的耳畔轻喃。
“我们”一词说得极为暧昧,周遭的温度也随着这两个字节节攀升。
气息喷洒在耳廓上,痒痒的,明娆往后缩了缩。
虞砚看着她敏感地红了耳朵,唇畔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风很静,小巷也很静,短暂的惬意叫虞砚感受到了难得的放松,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舒服的时候了。
素日里烦躁的情绪总是占大多数,心情不好了,到战场上去杀几个敌人,血腥可以抚慰他体内的暴戾。
回京后需要应付的人变多,束手束脚,心情不好时便愈发爱躲起来睡觉。
他向来懒得搭理旁人,却在认识明娆以后,频繁地在一些琐碎的事上找到乐趣。他不再嫌麻烦地制造了很多意外,又费了些周折地做了些没什么意义的事。
但他竟不觉得无趣,他甚至觉得比杀人还有意思。
“想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吗?”虞砚突然问道。
明娆愣了一下,抬起头,“听什么?”
“状元郎与尚书之女,不想听听吗?”
竟是尚书的女儿吗……可是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王骏阳与谁说话,她并不关心。
明娆摇头,不字刚出一个音节,便卡死在喉咙里。
虞砚轻笑了一声,揽着她的腰,一瞬间便再度腾空。
灵巧的轻功飞驰过院落上空,一眨眼的功夫,他带着她来到了二层小楼窗外的树上。
树叶繁茂,树枝遮挡,光线被拦了大半,从里往外瞧,只能依稀见到斑驳的树影,鬼鬼祟祟的二人极好地隐藏在了枝叶间。
窗未关严,有细碎的谈话声传了出来。
“李姑娘,你我私下见面,实在不妥,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对你的名声有损。”
女子满不在意,“王公子,我们男未婚女未嫁,彼此也无婚约牵绊,只是交个朋友,旁人能误会什么?”
这位李姑娘乃是吏部尚书的女儿,在太后给虞砚的三家备选里。
李姑娘也看不上虞砚,但原本她也没想着反抗,谁知叫她意外认识了王骏阳。
王骏阳沉默了一会,低低“嗯”了声。
他并没有提及自己有过婚约,更没提即将又有一桩婚约的事。
“姑娘方才想问什么?”
“我……我想问你,你觉得我如何?”
王骏阳有些惊讶,“李姑娘自然是极好的,端庄典雅,才貌兼全。”
“那你可……可愿意与我……”
王骏阳忙道:“李姑娘倾城之姿,在下一介白衣,才疏学浅,岂能高攀?”
“王公子可是状元,惊才绝绝,德才兼备,我父亲都夸你有栋梁之材,莫要妄自菲薄。”少女急切反驳。
“这……这……”
房中二人由互相夸赞,到谈诗论经,高谈阔论,越聊越投机。
不过明娆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很容易脸红,且因肤色白胜雪,有点颜色就十分显眼。
眼下被人架在树上,腿下垂着,没着没落,只能紧紧抓着虞砚的衣裳,不敢松手。
“侯、侯爷……我们下去说话,好不好?”
“不好。”
“那你放我下去。”
“不行。”
“可是太高了,”明娆战战兢兢地往下看了一眼,眼前一阵眩晕,又赶紧闭上了眼睛,抖着声音,“我害怕。”
有几道和缓温柔的光束透过枝桠罅隙,落在她身上。光影浮动,映照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虞砚不知怎么,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奇奇怪怪的感觉。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会,难以言喻。
就像是把从冰泉中把心脏捧出,将它泡在一汪温水里。
心上原本有许多孔隙,这些孔早就被冰碴堵住,温热的水就像是不速之客,徘徊在毫无破绽的心脏表面,它们格外有耐心,也很卑鄙,即便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也执着地停留。
虞砚开始本能地排斥这样的感觉,他并不希望自己的什么东西被人改变。于是他深吸了口气,将目光移到别处。
不看她,就不会有那样叫人烦躁的情绪。
“侯爷?侯爷?”明娆像做贼一样,生怕被屋里的人听到,她用堪比小猫叫一样的细微声音,轻哼,“没什么好听的,咱们走吧?”
她始终不敢低头看,紧张得全身紧绷。
从前从来没人会带着她到这么高的地方,她体会不到登高远望的乐趣,反正她的小命都快吓没了。
“王骏阳的事我并不关心,求你带我下去好不好?”
明娆见他久久不理自己,等不及地抬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袖。
“喂……你说话呀。”
突然旁边风过一只小鸟,明娆吓得颤了颤,突然一动,失了平衡,身子不受控地就往旁边栽。
男人突然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他的手臂很有力量,腰腹也是,拉着她回来,自己纹丝不动。
虞砚收紧手臂,头仍向着别处。
他沉默了好久,才低声缓道:“就算是摔死我,也不会叫你受伤的。”
明娆微微怔住,反应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讲话。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虞砚垂眸看去。
一身月白锦衣的文弱书生与一红裙少女一前一后从屋中走了出来。
“王公子……”李姑娘羞赧道,“我方才说的不是玩笑,你好好考虑一下。”
王骏阳没说话,只是淡淡笑着。
“我会向我父亲提起你的,让他举荐你入吏部任职,有我父亲照顾,你在京城就不再是无依无靠了。”
王骏阳温声道:“谢谢你,李姑娘。”
二人并肩往外走,出了门,才一左一右各奔东西。
人走了,再也没有继续待在树上的理由。
虞砚抱着人从树上翻了下来,平稳而轻巧地落地。
见明娆站稳,他没有犹豫地将人放开,动作果断不拖泥带水,只是心里若有似无地觉出遗憾。
明娆被他抱了那么久,耳朵早就熟透,她觉得十分不自在。站定后便冲对方福了福身子,打算绕过他离开。
擦肩而过时,虞砚突然道:“你与那书生有婚约,最好还是擦亮眼睛。”
明娆险些一个踉跄,她震惊回头,“你怎么知道?”
虞砚面上一哂,“你的婚书,是本侯送回去的。”
明娆这才知道那天他去明家是为了什么,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把“你这么好心呢?”说出来。
不提便罢了,他主动提起,明娆一定要与他说清楚。
“侯爷,我与那个王公子,哦不,那个书生,一点感情也没有,他方才与人私会,我心中的一点也不难过,真的。”
“而且我们已经毫无关系了,婚事已废,他现在想跟谁好都是他的自由,与我无关。”
前世的记忆牢牢刻在身体里,她害怕见到虞砚发疯的样子。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已经是第二回,虞砚上回以为她是在骗他,可这回,她是认真的,她对那个朝三暮四、忘恩负义的书生毫无感情。
虞砚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嘴角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总是自作主张地要往上扬。
他忍了再忍,最终还是放弃,任由唇畔上牵,淡淡的笑意跑了出来。
“二姑娘与本侯说这些做什么,本侯并不关心。”
“哦……”
明娆眨了眨眼,不明白他又想起来什么开心的事。
虞砚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挺胸昂头,负手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她的身后,又折返。他围着她转了一会儿,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是明娆从没见过的。
倒像是……她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大黄狗,每次扔给它一块大骨头,大黄狗都会拼命地摇尾巴,围着她上蹿下跳。
忽然又听虞砚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状元郎今年弱冠?”
明娆懵了一瞬,“或……许?”
她还真没在意。
婚书上是有写王骏阳的生辰八字,但她从未往心上去过。
虞砚看过一次便记住了,“本侯当初闲暇之余随手所做的一篇策论,帝师与翰林都赞不绝口。”
他冷哼了一声,“那年本侯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