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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斯和迪福两位先生的到来给了众人很大的鼓舞。
他们也没有辜负这份鼓舞,当天就开始为了几个孩子到处奔波起来。比起他们带人有计划也有效率的地毯式搜寻,彭斯太太他们当初的杂乱无章,还真让人觉得有些惨不忍睹。
彭斯太太和迪福太太的气色也因为丈夫的归来,有了根本性的改变。她们的活力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充沛起来。她们对自己的丈夫充满信心,再不像开始如同无头苍蝇般的乱窜,而是沉着的呆在家里等消息。尽管她们看上去还有些憔悴,但比起莉迪亚的形如枯槁,简直是好的太多了。
莉迪亚的身体在大家的百般照顾下得到了暂时的稳定,至少轻微下血的症状得到了遏制,小腹也不再如刚获悉消息那般的疼痛如绞。心里吃了定心丸的彭斯太太也有耐心安慰莉迪亚了。她几乎每天都陪伴在莉迪亚身边——她们的孩子都因为这场磨难而生死未卜——她们是最能够了解彼此心情的人。
不得不承认,彭斯先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在他到来的当天晚上,他就和镇上的地下组织取得了联系。
有句话说的好,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在面对凶残且狡诈的绑匪时,他们的这些同类明显要比顾虑重重的警署要有用的多。
只是一点钱,就有人自告奋勇要去联络那几个根本就不知道藏身何处的绑匪——警署经过没日没夜的盘查搜寻,也不过是确定对方还都留在小镇附近,并且和他们几次擦身而过。
跟着彭斯先生一起去找地下势力寻求帮助的迪福先生来到威克姆家,就把他亲身经历的一幕幕活灵活现的描述了出来。
“……你们别看亚瑟的身体看上去有些肥胖,实际上他的身手非常矫健,还能从那些恶棍们手里把枪夺下来——当然啦,这里面那位亚裔先生也功不可没,他太强大了,两条腿就好比我厂子里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蹬蹬几下,那些坏家伙们就到了一片——”迪福先生说得口沫横飞,脸上的表情也充满希望。“打服了他们后,我们给了那些家伙一些钱,他们很容易就被买通了,亚瑟让他们转告绑匪,希望能够重新谈判——就是加价我们也十分乐意,只要对方能保证孩子们的安全——亚瑟说,只要是镇上消息灵通的人,就知道威克姆先生已经出去有一段时间了,我们根本就不清楚他的行踪,如果可以的话,他喜欢代替威克姆先生去缴付赎金,并且保证不会在绑匪们离开后秋后算账。”
“保证不再绑匪们离开后秋后算账?这怎么行?!”彭斯太太急了,“他们让孩子们受了这么大罪过!莉迪亚的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差点保不住,我们怎么能轻易饶了他们?!”
“这只是权宜之计,彭斯太太,”迪福先生耐心地说,“现在我们最需要保证的就是孩子们的安全!只要孩子们回来了——就是让我赤手空拳的去和那些畜生搏斗!我也心甘情愿!”
彭斯太太的脸色缓和了些,垂眼聆听着他们交谈的莉迪亚脸上的表情有细微的忡然,对迪福先生的话感同身受。
是呀……只要孩子们能够平安回来,我们又什么委屈不能受得呢?
她又想起了迪福先生那一句不经意的‘我们根本就不清楚他的行踪’,心口忍不住又是一阵刺痛。乔治……你现在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我是多么的渴盼着你的到来,多么的想念着你。
在莉迪亚出神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看了她一眼,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彭斯太太从厨房里拿来了医生开的药,拿温水送到莉迪亚面前。
莉迪亚眉头蹙了蹙,接过吞了进去,又用温水把口里的苦味洗去。
这药明显有安神的作用,莉迪亚很快就昏昏欲睡起来。福斯特太太低声在她耳边询问要不要回房间休息。莉迪亚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两个男仆拿着简易的担架进来了。
莉迪亚被管家太太和女仆苏珊小心翼翼的扶坐上去,又用厚厚的毯子把她盖好,送到了起居室隔壁的一个小会客室里。那儿已经暂时改作了莉迪亚的卧室。
莉迪亚前脚刚离开了起居室,后脚,大家就像是被戳破了皮的气球一样瘪到了沙发上。
女士们更是捂住眼帘啜泣出声。
“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迪福太太揪着丈夫的衣袖,脸上的表情痛苦又绝望,“莉迪亚的身体这么糟糕,她、她怎么能……”
“不要指望和绑匪讲人情,”一道阴郁的声音从门厅处传来。
“亚瑟!”彭斯太太跳了起来,赶紧上前去迎接自己的先生,接过他脱下的外套放在衣帽架上。
彭斯先生取下自己的礼帽放在胸口对着迪福太太歉意的鞠了一躬,说他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好,希望迪福太太能够原谅他。
“噢,彭斯先生,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理解您的心情。”迪福太太连忙表态,看向彭斯先生的眼神也充满敬重和期冀,“不知您这次出去的进展如何?”
彭斯先生疲惫的在沙发上坐下来,许振兴跟在他身后,自从彭斯先生过来后,他就一直听他的指挥行动。
玛奇小姐送上了热气腾腾的食物,只是一个厨娘的她,在面对雇主家此时的愁云惨雾时,除了能够保证足够丰盛的汤食外,毫无其他办法可想。
彭斯先生对玛奇小姐有礼的道了声谢,拿过一个牛角面包捏了捏,塞进口里。
“情况很不妙,那些该下地狱的恶棍还是坚持他们的谈判条件——”一个牛角面包下肚,彭斯先生憔悴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些许,他接过妻子给他舀得玉米浓汤喝了一大口,热烫适中的汤汁滑入被胃酸折磨的不住抽搐的胃袋,彭斯先生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对一个胖子来说,饥饿有时候真的是一场酷刑。
“休想!我们不可能这么做!”彭斯太太大声说,“亚瑟!你必须在想点办法!那样的条件一看就知道是个陷阱!如果真的让莉迪亚独自一个人带着赎金去他们指定地方——哦!一位女士!一位怀了孕的漂亮女士!亚瑟,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她是乔治的妻子!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席妮亚……”
“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彭斯太太还是满脸的抗拒。
迪福太太看上去有些挣扎彷徨,她的身体都在痉挛,整个人都依附在丈夫温暖的怀抱里,眼睛干涩的厉害。她的泪水已经流干了。迪福先生用力搂着妻子,声音嘶哑的说,“彭斯先生,我们和您太太的意见一致,威克姆太太身体孱弱,又怀有身孕,实在是不能冒险。”
“席妮亚,不是你一个人知道这是个陷阱,”彭斯先生食之无味的放下刚刚插起的一小块熏肉,“不止你不同意,我们大家都不同意!”如果真让莉迪亚过去的话,孩子能不能救出来还两说,以莉迪亚的烈性,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和那群家伙玉石俱焚都有可能!他们怎么敢冒险呢!
在情况又一次陷入胶着的时候,为双方连线的人突然传来一个让所有人手脚冰凉的消息。
四个孩子已经有三个因为脱水和饥饿陷入昏迷状态……目前只有最大的詹姆士还保持着清醒。
彭斯太太发狂了!她拔出丈夫后腰上的手枪用力戳到传信过来的流浪汉脸上!迪福太太则是两眼一翻厥倒在丈夫怀里。
“说!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联系上的!不说我一枪打死你!”
彭斯太太的突然爆发,让大家措不及防,那个流浪汉也是亡魂四冒,生怕彭斯太太一个擦枪走火他就蒙主宠招了。
彭斯先生扑过来试图把枪从妻子手上夺下来,又怕她一时激动误伤了人,只能用最轻的力道掰着她的手腕,流浪汉脸上的汗水已经变成了小溪。
“……这位太太,您不能这样……您不能这样……”他语无伦次的说着,“巴特那个混蛋阴险狡诈,我没有一次真正和他见过面,我们都是通过史丹在交谈,史丹是个胆小鬼,只要巴特说的话他就不敢违抗,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到底藏在哪儿——他们小心谨慎,从不在一个地方藏太久!”
“那你们这次见面是哪里!”手枪被丈夫夺走的彭斯太太揪住流浪汉的衣领拼命摇晃,歇斯底里的咆哮,“看在上帝的份上!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们!告诉我们!”
“太太,那个地方我们刚刚才搜检过,”探长先生不忍的看着彭斯太太,“我们的人一直都跟在他后面,那个史丹跑得很快,又很会往一些偏僻的巷子里躲,我们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甩脱了。”
探长先生的话让彭斯太太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松开了流浪汉的衣领,整个人瘫坐在地毯上。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饿死的……他们会饿死的……”
彭斯先生把手枪重新别回后腰上,将彻底陷入崩溃的妻子抱回沙发上,掏出钱夹,把里面所有的钞票都抽了出来用力放到流浪汉脏兮兮的手上。
“先生、先生,很抱歉我的妻子让你受到了惊吓,对此我深表歉意,但我恳求您能够原谅一个将要失去孩子而绝望的可怜母亲,”从未被一位这么体面的先生用这样一种恳切的语气拜托的流浪汉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他捏着那沓厚厚的钞票,彷徨又紧张。“先生,我知道您很有本事,您肯定能再和那些人联系上,我不需要您再去枉费口舌让他们改变主意,重新换个不那么苛刻点的要求——哪怕是再加更多的钱——我只拜托您一件事,能否、能否让我们做些食物送过去?!我们会准备十人份的!丰盛的十人份食物!只要我们的谈判还在继续,那么我们就愿意提供那几位先生的一切所需!”
彭斯先生的胸口因为说了这么一连串的话剧烈起伏着。
“我希望您能够仔细认真的把我接下来要拜托您转交的话从头到尾复述一遍给他们听!请再三强调!”
“死去的孩子远没有活着的孩子那样值钱,”彭斯先生用牙齿厮磨着咬肌,“如果孩子们能够平安无恙的回到我们身边,我们什么都不会再追究——”探长先生的眉头一皱,张口欲言,却被彭斯先生扭曲疯狂的面孔震慑住。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孩子们出了什么差错……哪怕是一个孩子,”彭斯先生的喉结不住滑动,“我们都会和他们不死不休!就算他们躲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倾家荡产挖地三尺的把他们找出来枭首示众!我愿意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对我刚才所说的话负全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