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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暖叹口气,终究还是忍不住问起昨夜的晚宴,那画风,实在让她这“博古通今”之辈都有点掉眼珠子——玩的非常不文雅啊!
“姑姑,那个昨晚的宴饮……洛阳这边流行这样吗?跟着咱们江南的习惯很不一样啊!”
李猗嗤笑了一声:“也不都是!看各人喜好呗!”
秦暖眨巴眨巴眼,意思是说昨晚的几人都不是啥“正人君子”?所以就玩的很不文雅?
于是她又试探着问道:“是因为襄阳公主吗?从前在扬州,都听人说起过这位公主!”
秦暖把话说得挺婉转,她怕李猗敲她脑门,或者又训斥她小娘子家家的要非礼勿听。
没想到李猗反倒敛了嘴角的讥诮,端起花茶饮了一口,悠悠道:“襄阳公主两口子都是聪明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那外面的传闻,听听就罢了!”
啊?秦暖惊奇了:名声很花的襄阳公主,不学无术的驸马高不伤,居然得到傲气凌人的李猗这样的评价?
李猗嘴角一撇,笑的淡漠:“襄阳公主府,几乎夜夜有宴饮,当然,每每宴饮人数也少,若议论起来,人家可以说是三五好友小聚。”
“有时是谈诗论道,有时是歌舞杂戏,有时月下流觞,有时嘛,引外族风情,直接在园中燃篝火,主客舞姬杂坐谑笑,炙脯自食,总之,客不同,玩乐方式也不同,少有重复。”
秦暖心道:这两口子真会玩!
李猗说到这里,凤眼微眯:“说起来,都只是玩乐,可这些年,京城中不知多少事,多少人,都是找他们两口子牵丝拉线,又不知有多少露水鸳鸯,是在他们府中生的情意。”
厉害!
皇家掮客?
兼营皇家婚外恋介绍所?
秦暖忍住笑意,继续听李猗讲。
“襄阳公主母亲位卑,她自幼也不得陛下看重,可如今在这京城中,皇亲国戚,勋贵豪门,都乐意与她交好。”
“之前在扬州时,高腾过江平叛,而后兵败,被撤职召回京城,随后又被重新起用,如今已是北衙六军中右羽林军的统领。
这其中原因有二,一则是高腾自年轻时就是跟着陛下、哦,跟着太上皇,太上皇并不想真治他的罪,一则是襄阳公主和高不伤两口子找人上下斡旋,为其脱罪。”
秦暖听罢叹气:区别这么大啊……在高腾之前的高仙芝,人家打了败仗就立马被砍头了!
这对“掮客”夫妇的能量还真不小!
而且老皇帝也是真信任高腾,之前把他搁在淮南做节度使,守着帝国动脉看护漕运;后来打了败仗,又把他弄回来在身边做天子禁军。
秦暖把这些在心里过了一趟,忽地豁然大悟:襄阳公主他们昨天是特意凑到李猗船边的,晚宴的游戏,她也是故意提议玩得那么豪放的!
全都是故意的!
她目的就是为了试探李猗——
她发出一个邀请:要不要一起来玩呀?
李猗给出一个回复:好呀,一起玩呀!
于是,大家一起愉快地喝(花)酒,一起浪,做好姐妹。
“过江龙”同“地头蛇”的“友谊”,初步建立了……
这才是昨晚真实的夜宴。
秦暖长吸一口气,从昨晚开始,她一直觉着不对头的原因终于找着了!
难怪连羊昀都是那种毫不以为意的态度!
这哪里是逢场作戏,简直就是“戏中戏”!
秦暖长长地叹气:这些人……连她家羊君子都快学坏了!
李猗眯了一会儿,又缓缓开口道:“京城人多,口杂,水混,即便是你亲眼看到的,你亲耳听到的,也未必是真相!”
“比如说襄阳,她会帮别人牵线,可自己却并不乱来,而且她和和高不伤其实关系挺好的,高不伤也挺聪明的,不是说会读书写诗或者会打仗,才叫‘才干’的!”
“你若信了传闻,以为襄阳公主是个乱来的风feng流女人,高不伤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那真的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秦暖点点头:“两个狡猾的家伙凑一对了!”
李猗闻言一笑:“这俩人,可交不可近!再比方说江飞,张昭兰,那天花夜那傻子大概给你说了好多故事吧?”
秦暖呵呵一笑,天真乖巧又无辜。
李猗啜口茶,鄙视了她一眼:“和江飞真有关系的只有云仙,牡丹花宴那天你也看到的,他们也不怕人知道!至于其他传言,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你当那些身居高位的男人和女人都是傻子?还是江飞是个花痴?八辈子没见过女人?”
“这洛阳城中,所谓美色,乃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美色,除非加上了权,或者才,或者财,才有价值。否则,会轻易地被舍弃!”
“花夜和张明珠,那俩小傻子凑一块儿了,还巴巴地来教你为人处世?”李猗说着,抬手就在秦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至于张昭兰,云仙年少时确实很喜欢他,云仙确实对李氏挥鞭了,也是因为她得不到的东西,李氏居然弃之敝履!其实,当年悔婚之事,李家也没那么不堪,是替武家背了锅罢了,后头那些谣言是武植那蠢货让人传的,他对张昭兰视之如仇!”
“张家也没有别人传言的那么落魄,不过是静待时机罢了!一个曾经出过宰相,出过皇后的家族,再怎么人丁凋零,只要没死绝,依旧有机会东山再起!”
“这京城的繁花似锦,遮住了许多人的眼,所谓福祸相依,很多时候,不到你真断气的那一刻,你都不能确定是祸是福!”
秦暖认真地点头受教,能活在宫廷的,能跻身朝堂的,没一个傻子,所谓傻,是相对的。
这里发生的事,场场都是戏,跌跌宕宕的,这里连美貌都不值钱……
小说都不好意思这样编!
秦暖消化了一会儿,叹口气道:“姑姑,可是,你昨天真的喝了好多酒!”
假戏真做,做那么真干嘛呀?
李猗斜倚在美人靠上,懒散一笑:“人生苦短,忧多欢少,樽前行乐,为何不纵情恣意?”
秦暖默然。
秋风飒飒,水榭下秋波细细。
两人一时无话。
心里还是有些憋不住,踌躇了又踌躇,问道:“那、薛将军呢?”
那也是逢场作戏吗?
秦暖想知道。
李猗懒懒地瞥她一眼:“薛良弼?他怎么了?”
秦暖一愣,李猗这是喝断片儿了?不记得自己昨晚喝多了之后都干了些啥?
“姑姑,你不记得了?”
李猗没回答,反问道:“你指的什么事?”
秦暖顿时可以肯定李猗啥都不记得了,又不肯承认自己喝傻了,故而反问。
于是秦暖决定循序渐进地说——
她先问道:“姑姑,你记不记得,你昨晚喝醉后,回院子里哭了半天?衣缥先生都劝不住你!”
李猗嗤笑一声:“骗人!我若哭了,衣缥巴不得看热闹,才不会劝我!”
秦暖:“……”
酒醒了的李猗还真不好骗!
“姑姑,你真的哭了!不过衣缥先生倒确实是来看热闹的,他把你惹哭了,看你哭的厉害,就跑了,要我来哄你不哭!”
李猗顿时脸色有点不好看,端起茶盏喝了口茉莉玉蝴蝶茶,问道:“后来呢?”
秦暖答道:“后来,你就睡了!”
李猗放下茶盏,一脸阴郁:“阿暖,你这肚子里大概藏了许多话,干脆一起说了吧,别叫我一点点地挤,挤一句说一句!刚才你提到薛良弼,是什么事儿?”
真的照直说啊?
秦暖呵呵呵呵,忽然觉着有点不太好意思呐……
李猗眉头皱起,疑心更重,沉声问道:“究竟什么事让你这样吞吞吐吐的?”
秦暖一脸憨直,再加十分纯真无辜:“姑姑,那我就照直说了啊,你可不许生气!”
反正昨晚还有那么多侍女,李猗既然起了疑心,回头找来侍女一问都该清楚了!
还不如自己说呐!
于是秦暖就比比划划地把她跟薛将军“吃葡萄吐籽儿”以及“镜子的问答游戏”的事实经过,给她描述了一遍,尽量用不带感情的语言,眼神正直又无邪。
李猗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听着,又端起小桌上的茶盏……
然,送到嘴边才发现茶盏已是空的,于是又放下茶盏……
秦暖连忙去端小茶壶,给她满上,免得她更受刺激。
李猗并没有再端起茶盏,听完了自己的“故事”,站起身来就走。
秦暖明白她这会儿真的被刺激狠了,估么着李猗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醉那么荒唐——连儿歌都唱了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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