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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配餐卡上差不多即将告罄的剩余点数换来了两扎冻啤酒,喉舌尝到的冰冷酒液味道稀薄,罗利·贝克特几乎可以确信这里面肯定被掺进了几加仑甚至更多的水,但就算这样他还是能稍微能够在唇齿间品出些淡淡的麦香,可是这远没有当初在基地时与哥哥扬希共饮的黑啤醇厚浓郁。
已经有这么久没有听见过那个单词了——“危险流浪者”。这个字眼抓住了他,就像抓住了他生命中作为驾驶员而存在着的那一部分。
曾经他以为这个名字将连同五年前的人生被自己永久地埋葬到记忆深处再不复提及,没想到一旦沉睡的往昔被唤醒复苏之后竟还是如此刺眼而鲜明。
生命之墙建筑工地的工头迈尔斯一条腿卡在座位上,一看到罗利提着玻璃杯走到最边上的桌子坐下,就马上又醉醺醺拿贼鸥机甲说起了笑话,络腮胡子随着每一次嘴唇的张合而抖动,故意放大了音量,“嘿,我来问个问题——多少个机甲能换一个电灯泡?”
罗利·贝克特没有理睬他,专心致志地灌下几口啤酒。
他早就了解这个叫迈尔斯的工头对贼鸥计划怀有怎样莫名其妙的憎恶——自从罗利找到这份工作并不小心泄露了退役驾驶员的身份后,迈尔斯对机甲深恶痛绝的咒骂就日复一日地萦绕耳边。说老实话,为了不丢掉来之不易的工作,他早就强迫自己渐渐地习以为常了——他本该习以为常。
可是这一天却难耐得不同寻常。
他头一回觉得对方的冷嘲热讽扎耳得不堪忍受,令人没来由地一阵心烦意乱——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见罗利·贝克特还是如同以往一样连句只言片语的回嘴都没有,迈尔斯愈发地变本加厉起来,干脆爬上缺了一角的桌子,大笑着振臂高呼:
“答案是:多少都不行!因为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机甲什么也干不成!”*
罗利捏在玻璃杯把手上的指骨蓦地一僵,杯子差点从指间滑坠。
他觉得自己今天有些古怪,或许是不久前与将军的谈话使然,在兄长死去后逐步沉淀的情绪又开始死灰复燃,盘旋在脑海急于寻找一个爆发的出口。
“喂,你说是不是,被‘贼鸥’开除的贝克特小子?”
迈尔斯歪歪斜斜地从桌子的另一头走到这一头,刻意想看清他隐忍的模样以提升优越感,堆满了脂肪的肥胖身躯压得整张桌子都吱呀作响,罗利贝克特不动声色地看着被他搁置旁边的另一杯酒随着晃动溅出了一大半,皱起眉头脚跟向后一错,险些站起来给对方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他没来得及动手的原因,是在他起身之前就有谁从背后突然屈腿顶上迈尔斯的后膝,让平素在工地里作威作福的工头直挺挺朝着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单脚踩上桌面,出现在迈尔斯身后的苏栗拎着他的后领,一把将他的脑袋扣进了桌边的啤酒杯里。
罗利眼睁睁地看着工头的脸撞上花了他两天的工作量才挣来的一杯扎啤,磕碰碎茬迸溅出脆亮的响声。
捂着被撞断的鼻梁,工头迈尔斯从玻璃渣里拔出脸来,厚厚的胡子上浸满酒液,不断往下滴答在衣领洇开恶心的褐色痕迹。他口齿不清地谩骂咆哮着,头部遭到重击使得身体也瘫成烂泥,从桌角滑落一头栽倒在地。
“我替你干了你最想干的事儿,对吗?贝克特先生。”
苏栗走到他面前半米开外的地方,用靴尖把地上蠕动着时不时痉挛一下的肥硕身躯拨到一边,斜觑着他扯出一点笑容来。
罗利稍抬起蔚蓝的眼珠注视着她,渐渐地,嘴角随性上弯,声音里也带起一缕散漫的笑意,“你欠我一杯啤酒,洛佩兹小姐。”
“不好意思,我可赔不起你的酒。”她摇了摇头,转向缄默着等在工地入口的斯泰克将军,“但我可以重新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
返回香港基地的航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苏栗和罗利聊着天打发时间,只有斯泰克本就是个少言的人,大多数时候他都不怎么参与话题,只是拢着双手习惯性地正襟危坐,沉默着凝望舷窗外笼罩而来的浊灰色积雨云。
“哥哥就死在我的头脑里,我能感受到那一刻他所感受的一切:全部的痛苦,恐惧,绝望……”
颈椎枕靠着质地偏硬的座椅靠背,罗利用手指突起的骨节敲了敲额头,睫毛垂落下来盖住眼睑,神色疲惫而倦怠,“我眼看着那个天杀的怪兽把扬希从我们的机甲里抓走……那天以后我就不再是同一个我了。你能体会吧,我们有着相似的经历,不是吗?”*
——我不能。
苏栗起先想要这么说,却很快制止了自己。
心里十分清楚他把凯瑟琳当成了茫茫人海里一个有着相似伤口的同类,她思前想后还是选择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表达,“……非常抱歉,我没有妹妹爱丽丝死时的任何记忆,因为……”——因为我不是凯瑟琳本人——“因为那该死的应激性记忆障碍。”
“可是我每天都活在那样的记忆里,我不喜欢。”
用两秒钟的时间,他将脸埋在手心里平复了一下呼吸,语声带着某种异样的不确定,“我不喜欢,但这是属于我的记忆。我只剩下这个了,扬希也只剩下这个了……只剩下他离开时留在我头脑里的感受了。”*
“这并不意味着什么。瞧瞧我——如果不看照片,我甚至不记得我死去的妹妹究竟是什么模样。”
苏栗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得明白,有些时候保有令人痛苦的回忆并不是件坏事儿。”
她说着说着,无端想起了自己。
穿越每一个世界,历尽所有的回忆——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统统记在心里,用它们武装灵魂,将自己磨砺得愈发坚不可摧。
罗利·贝克特一语不发地坐了一会儿。
良久之后他抓了抓头发,舒缓了拧成一团结的眉心,“……我不知道这次的决定是否正确,也不能肯定我可以面对通感时有扬希存在的回忆……但我想这值得尝试。”
回以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她的余光瞄到直升机低空飞过绵延数十公里的海岸线,在内陷的海湾显著地凸出一块梭形港湾,从他们离开基地时就已降临的细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液滴坠入水面荡起环形波纹。
她眯起眼睛,感到直升机减缓了航行的速率,“香港欢迎你——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来这儿了。”
有个身材瘦长的短发女人手持黑伞笔直地立于停机坪中央,应该是在迎接他们。苏栗认出了她——是今天早上跟在斯泰克将军身后将他们送上直升机的那个人。
“贝克特先生,洛佩兹小姐,这是森麻子,我们这儿最聪明的一个。”
斯泰克一路小跑进雨里,从短发女人怀里取过一把伞递给罗利,后者撑开伞顺带分了一半遮到苏栗的头上,他们通过空荡荡的升降梯下到了深埋于地下底层的……“欢迎来到Shatterdome*。”
两扇竖直矗立的沉重大门向旁翻开,斯泰克将军说道。
呈现在眼前的空间广阔得不可思议,不间断地连续有人四下进进出出穿行而过,迅疾行驶的运载代步车分割了视野。当今现存足有二十五层楼高的四台巨型机甲由远至近分布排开,技术工人们繁忙的身影在机械臂的托举下穿插在机甲周围,进行着例行的系统维护和机体检修。
苏栗扬着脖子仰视最近的一台通体赤红配色的机甲,但以她的身高只能看见纯钢精练的膝部关节。
“别看现在只有这么点儿数目,在最鼎盛的时期,这里的所有车间曾经最多容纳过三十台。”
斯泰克将军大步往前走着,往背后的墙壁竖起拇指,“我们在墙上设置了战时钟,用来记录怪兽进攻的频率。”
而后在向Shatterdome深处行进的途中,他逐一讲解着经过的几台机甲。
“俄罗斯的‘切尔诺阿尔法’,最古老的一代机,也是最无情的战争机器。负责西伯利亚地区的巡逻,连续六年没出过任何差错。”
“中国的赤红暴风,常州组装。原钛合金打造,没有任何杂质,每条肌腱上有五十台柴油驱动装置,真正精确致命的猎手。”
常州?她倒是记得那儿有很多小商品批发市场……
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组配精良的中国机,苏栗正想着,走在前面的斯泰克将军突然停了下来。她从他肩头上方向前看去,眼前是她在这里唯一见过的那台机甲——
澳大利亚的“尤里卡突袭者”。
两个驾驶员就在这架机体的附近——查克·汉森还在半蹲着逗弄麦克斯,用两根手指来回戳它圆滚滚的肚皮。赫克第一个发现了向这边走来的几人,快步迎了上去。
在他之后,紧接着反应过来的查克也站直了身体,冲着他们的方向直皱眉头。
懒洋洋趴在地上的麦克斯一骨碌爬了起来,戴着项圈跑过来绕着几人转圈儿。
就在赫克与罗利相互寒暄的工夫,查克站在原地吹了声口哨。
斗牛犬麦克斯得到指令,一颠一颠小跑到苏栗身边,咬住她的靴子就往查克那边扯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与工头的争执:此处原剧情出自官方小说,有改动。
*直升机上罗利的话摘自官方小说,有改动。
* Shatterdome:天朝官方翻译是破碎圆顶,个人表示完全不知所云……于是干脆就没翻译XD记住它是个基地就够了XDDD
为了节约篇幅,科学组/小龙虾组/毛熊组的戏份基本取消……虽然我超萌他们的www
小袋鼠和袋鼠爹的父子照↓
下章再放小天使的果♂体福利吧【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