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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丈母娘是件很奇特的事,尤其是一个据说不太高兴的丈母娘。它不同于过往的任务,没有密级,除了完成任务,还需要尽可能改变对方的意见,求得认同。更何况,这代表着以后他们会成为一家人,尤其当他不在家时,丈母娘能作为妻子甚至孩子坚强的后盾。所以对方挑剔是正常的,看他不顺眼也是正常的,有再多无奈也该他受着,横竖就这一个中午的时间,又能难熬到哪去呢。共同战线上虽有足够的战友,程梓明却始终担心因为自身表现不佳而被对方一票否决。
不能让一诺和家里人吵架,这是这次会见的基本原则。
心情忐忑了一路,在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过程中,七上八下的频率愈来愈高。
周一诺担忧地望着程梓明,后者舔舔唇,强压住心慌安慰着心爱的姑娘。
没事,我没那么紧张。
说出这话,他窘迫地偏过头,什么跟什么啊,真是连自己都不信。
女儿昨天打电话回来,支支吾吾,也不说什么事情,只对邓清一再询问,我爸呢?让我老头接电话,哎呀,莫问了,让爸爸接电话。
夫妻俩向来不爱在女儿面前争宠,在周家,这件事完全没有意义。从小到大,周一诺和周老爹要多腻歪有多腻歪,和母后的关系则忽远忽近。再怎么母女情深,也是同性相斥,不见了想,见多了烦。更何况在程梓明的问题上母亲从头到尾没松过口,实在让周姑娘心有戚戚。对周一诺而言,太后向来是个惹不起的存在,还是不要直接跟她正面硬扛,惹毛了她,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没好气地将电话递到老公手上,邓清嘟囔了句,在外面又干什么坏事了,一惊一乍的。
周茂林接过电话,听着姑娘仔细解释。原以为出了不好的事,却不曾想是要带男朋友回家吃饭,担心人家第一次上门,就被老妈给脸色看,先打个电话预防一下,特地叮嘱老爹一定要将母亲大人的心情哄愉悦了。听着听着,周茂林笑起来,迭声答应着,好,好,有我呢,你放心。
挂了电话,抵不住邓清好奇,周茂林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不就是来吃顿饭嘛,还当兵的,胆子那小,还怕我一个老太婆欺负他?么斯丫头啊,白养了三十年,只晓得帮倒外人说话!”翻了个白眼,邓清坐在沙发上,心情愉悦值刷刷往下掉。
老婆不开心,老公当然要顶上。喝了口茶,周茂林循循善诱,“他又冇见过你,对不认得的人有点担心蛮正常撒。再说咧,你之前那个态度,可是把丫头给气哭过滴。先不说是不是男朋友,就当他是普通客人,那也是你屋里丫头请来的,万一你不高兴,让他走,你让姑娘的脸往哪里放咧?”
听完老公一席话,貌似有些道理,想了想,邓清又觉得逻辑有些不对。如果来的不是周一诺的男朋友,那她自然不会有丈母娘的身份,肯定会热情招待客人,尽东道主之谊。但既然来的是男朋友,她就是丈母娘,她就有权利用更为挑剔的眼光审视来人。
周茂林笑着摇头,“你为么斯一定要挑剔他呢?你都还冇见过,就已经把他设为假想敌,这样不对。”
邓清睁大了眼,极力反对,“我养了三十年的姑娘,我还不能说点么斯啊?!本来就是滴,一个当兵的,又冇得时间陪她,挣得也不多,嫁了这样的人,还不得给他当牛做马做老妈子啊。”
周家老爹挑眉看着妻子,眯起眼,抿起唇,言语有些不忿,“我当年也当兵,让你当老妈子了吗?”
邓清的气焰立马下去了大半,支支吾吾地,“那是你后来退伍了撒。”
叹了口气,周茂林有些无奈,绕来绕去,又绕回了这个话题。拉起妻子的手,他有些动容地说,“当年你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第一次到你屋里去,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坐倒站倒么样都不舒服,生怕你妈嫌我这不好那不好。你是么样鼓励我的?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要勇于向阶级敌人发起冲锋。现在咧,和当年又有么斯不同?你变成了你当年最不喜欢的那个人,就像你妈当年拦你一样拦倒她。哎,丫头也冇说别的,只说那男伢明天下午就要回部队,如果你有么斯意见,也希望等他走了以后,私下再说。”
邓清怒目而视,“我难道是那冇得修养的人吗?难道我会当着他们的面大吵大闹?这也要她来教我?真是反了天了。”
戳了戳妻子的腰侧,她生气的脸立马转了过来,手掌一把拍在周茂林胳膊上。
周老爹恢复一脸笑眯眯的模样,轻声地哄着,“好啦好啦,莫乔气了,明天早上跟我一路去买菜,多做点好吃的。你对他好一点,他对丫头就好一点,是不是这个道理咧?”
斜眼扫了他一眼,邓清嘴唇微张,目光中的凌厉逐渐减弱,她抿了抿嘴唇,原本还打算反驳,却什么都没说。
时隔一年多,程梓明再次来到了这个熟悉的门口,新福字,新对联,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心情。
交握的手心里有汗。拍了拍他的肩膀,周一诺圆圆的眼睛闪亮闪亮,“别紧张,拿出铁血军人该有的样子!”
点点头,程梓明的内心却在抽搐,又不是去打仗,你见过哪个军人跟自己家里人铁血的。
为了给他鼓气,周一诺牵着程梓明的手,直把他拉进了门。
哎哟,还要手牵手,臭丫头,生怕她妈不晓得她有几宝贝这个家伙。周茂林迎上前去,将程梓明手里的大包小包妥善安置。看到以箱为单位的茅台,他不由暗笑,邓清啊邓清,看你把这伢给吓得哟。
邓清对烟酒不感兴趣,也没研究,自不会有老周那些复杂的心理活动。看到自家丫头身后那个高个子男孩腼腆地冲她笑着,她也朝他回了一个笑脸,还客气道,“来吃顿饭而已,买这多东西做么斯。”
“跟你们提过的,程梓明。”拉住他的胳膊,周一诺把他往二老跟前带,语气轻松神色欢愉。
喊完叔叔阿姨,程梓明松了一大口气。丈母娘比想象中慈祥多了,一诺真是,前期背景教育介绍得太恐怖了。明明是内部群众,非要形容成阶级敌人,还是凶神恶煞阴险狡诈的阶级敌人。
周妈妈去厨房做饭,周一诺蹬蹬跑进去,满面春光的脸在邓清身旁晃悠,“么样?长得还可以吧?”
挑眉扫了她一眼,邓清没好气地评价,还行吧。
回身看看了沙发上不咸不淡聊着天的两个男人,也不知在讨论什么国家大事,程梓明那正襟危坐的模样像在会见他国首脑。
周一诺呵呵地笑,“妈你莫搞得太严肃,他蛮紧张。”
扬了扬手里的锅铲,邓太后睥睨天下般回应,“哪个有心情欺负他,去去去,又不帮忙,去陪倒坐哈子,莫在这添乱。”
正好两个男人间有空地,周一诺成功将自己嵌了进去,开始竹筒倒豆子一般碎碎念。不外乎教育周茂林同志少喝酒,别看搬来一箱就不知节制,要不是程梓明非要买,她绝对不依。不抽烟的周爸爸年轻时爱喝两口,自从女儿学了医,几乎一天念叨十几回,念到他不得不把饮酒量和频次逐渐降低。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开始注意养生,周茂林几乎只在家里有客人喝一点过过瘾。
刚被教育完,周老爹的视线绕过女儿,聚焦到程梓明身上,目光里隐隐含着期待,“等哈吃饭,来一点咧?”
现在这个情景,自是老丈人说什么都好,程梓明痛快地点头,表示必定好生相陪。
周一诺在一旁龇牙咧嘴,一个酒量不怎么好,另一个酒量据说还可以,但是下午还要赶路呢,喝什么酒哇!她拉起老爸的袖子就开始哼哼,莫喝了,虽说买了酒来孝敬你,冇想你伤身体啊。转过头用胳膊肘撞程梓明,周一诺怒目而视,想不想活了你,你想灌死我老头啊!
程梓明抿着唇笑而不语。
周老爹承诺控制酒量,笑咪咪地拉着丫头的手,“哎呀,又不喝多,养了三十年的姑娘好不容易有人要了,总要庆贺一下吧。”
一脸黑线的周一诺无语呆坐,眼睁睁地看着借酒相熟的两个人开始热络起来。
周爹说,“哎呀,你们现在是不是禁酒禁得厉害,我跟你讲,我当年当兵的时候,那战友们,一个赛一个的能喝啊blablabla。”
程梓明狂点头,“现在管得严,八一和春节的啤酒都是按人头发,拿着饮料灌,喝不醉人尽上厕所。”
传说抢人的前世情人如同剜心之痛,岳父大人居然没表现出敌意,甚至主动安抚外来客的紧张情绪,令程少校暗爽不已。果然,男人间的统一战线就是容易达成,烟酒球赛什么的,随便说说就能聊到一块。为了在岳父大人面前树立良好的形象,防备渐歇的他十分愉快地陪着退伍三十年的老兵忆苦思甜。
看到周一诺从厨房往餐桌上端盘子,程梓明靠过去想帮忙。丝毫不跟他客气,周一诺指着案台上的大汤碗冲他点了点头。邓清从灶前回过头,看见进来的是程梓明,皱着眉嚷嚷,“糯米,你么样让他做事呢!”
探了头进来,抽油烟机声音真大,周一诺扯着嗓子,“么样就不能干了!”
话说完,周一诺便退了出去,站到程梓明身边,冲他挤眼睛。
程梓明点头如捣蒜,这算什么活啊,只要你妈开心,洗碗洗衣服洗被子都可以。
开饭了,邓清检查了桌上所有的菜色,确定没有遗漏,才安心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