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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周一诺顺利出院。原本打算拄着拐去趟公司,却被李娜一席话堵了回去。
往大了说,公司从成立到现在,从来没人受过这么重的工伤。这回你立了功,好不容易放两个月的假,不在家好好歇着,到处跑个什么劲?伤筋动骨一百天,养好伤才有力气继续为公司卖命,日子还长着呢,不差这几天。
往小了说,骨头上的伤养不好,以后好多动作可就做不了,人生可就少了许多乐趣,何况你家那位还是个需求巨大的兵哥哥,你舍得啊?
再次被她弄得瞠目结舌,天知道这女人为何总是满脑子想些男女之事。再说了,她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男女之事,养伤的首要任务,是先把那个幼稚的家伙揍一顿,让他明白好好一段感情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老爹要上班,若是在家待着,少不了又要跟母后大眼瞪小眼,想到这些,周一诺不免头疼。刚跟父亲提了一句,要不我去出租屋住?老爹皱了眉,拄着拐乱蹦的家伙,麻烦自家人就行了,别给你同事添麻烦,你不就是怕你妈吗,我帮你搞定。
不知是不是上次老爸发的脾气起了效用,还是又被叮嘱了什么。每每老妈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最后都会欲言又止。
一来二去,弄得周一诺怪不好意思。
找个男人没如你的意,你确实可以不接受,但那是我老公,我得自己选。总不可能为了如你的意,把我后半辈子都赔进去吧。
话说回来,程梓明还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跟他说冷静冷静而已,他还真往心里去,冷了以后,就没任何动静了。话虽那么说,是个人也明白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吧?他难道不明白,作为男人,他其实应该主动联系一下?哪怕问问伤好些了没也行啊。前前后后过了一个月,马上就要去医院做复查了,他居然还是音信皆无。
周一诺很生气,很窝火,王八蛋!白眼狼!哪有这么过分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白对你好这么一场!
每天听着手机会不会响,夜里始终不敢关机。一到他惯常打电话来的时间点,周一诺拿起手机又放下,唉声叹气,无比踌躇。
憋了这么些日子,周一诺终于还是忍不住,趁着小宇子打电话来慰问的当口,自以为隐晦地提起程梓明的下落,然后巴巴地睁大了眼,把电话贴得再近点,生怕漏掉对方的只言片语。
陆宇大笑三声,“得了,想问就问吧,还遮遮掩掩的,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
周一诺哼哼唧唧,“谁叫我前面大话放得太早,现在放不下架子去问他。”
陆宇笑着摇头,“演习去了,走之前还打电话叮嘱过我,多照看你一点,有什么问题千万记得跟他汇报。”
陆宇故意把千万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前一秒还是绷着的脸,下一秒眼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抿着嘴不想笑得夸张,偏偏上扬的嘴角出卖了她的得意。周一诺恨恨地言不对心,“谁要照看,谁要他管。要是真心想管我,怎么一句话也没有。”
“估计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你吧。”陆宇如是说。
小舅妈走的时候,陆宇上小学四年级,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只在寒暑假出现几天的心眼多表哥搬回了爷爷家,不笑也不跟人说话,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陆宇拿了新买的四驱车去找他玩,才发现他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
那可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啊。
为了去医院复查,周茂林特地请了半天假,亲自开车载女儿去医院。
医院永远人流涌动,从挂号开检查,一直到照X光,始终都有漫长的队伍,就连等电梯也格外拥挤。看着已有白发的父亲站在队伍中朝她挥手,周一诺发觉自己很不孝。明明已经三十岁了,还要劳动年过半百的父亲跟着跑腿。相比于母亲的计较,父亲大度得令她意外。他对程梓明没有一丝埋怨,好像无论她跟王梓明张梓明还是刘梓明在一起,父亲都会这样,永远笑着,说你开心就好。
领完结果,父亲折返回科室找医生,留下周一诺在大厅等。
大厅有一片供人休息的座位,基本每天都座无虚席。见周一诺拄着拐,一名年轻的男子主动让了座位给她,周一诺道完谢,还没坐下,便有个小男孩从旁边飞快地跑过来,稳稳地坐在了空座上。
来的是个小朋友,让座的男子也不好意思哄他走,抬头看着周一诺,他讪讪地笑了笑,径直走开了。
见此情景,周一诺只好拄着拐往一边移,至少能靠着墙壁减少受力。还没走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刺耳的声音。
“哟,这谁啊,这不是千金小姐周一诺嘛,怎么了,腿瘸了?”
尖利的女声中伴着嘲笑,引得周一诺回头看。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汉口这么多家医院,居然能碰到朱琴琴。早知道出发前算一卦,看到不宜出行就不出门了。一年没见,这女人的样貌和她的刻薄劲一样没变。
“啧啧啧,不光腿瘸了,胳膊也断了,这么重的伤,不会是出车祸了吧,三十多的女人骨钙开始流失了,可千万要注意保养。”眼角一挑,还要继续说话的朱琴琴被一巴掌拍到大腿。
“快点把ipad给我!”说话的正是刚才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抢到座位的孩子。
“真是的,催什么催,没看妈妈跟阿姨说话呢吗?”带着鄙夷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和暖的阳光,她从背包里拿出ipad,递到儿子手上。
周一诺倚在墙边,并不抬眼看她们。但朱琴琴并不打算这么轻松放过她,安抚好儿子,这女人又滕蔓一般缠了过来。
“到底是不一样了哈,终归傍上了三班的大少爷,你们俩结婚了没?别忘了结婚的时候请我们去喝喜酒啊?可惜我们这等人,怕是入不了你的眼,跟你说句话都爱答不理的,再怎么着,我们也算同学一场,别这么不识好歹。”朱琴琴挑着指甲缝,暗红的甲油闪闪发光,粉饰均匀的面上带着挑衅,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周一诺笑了,“陆宇算哪门子的大少爷,至于你把他抬这么高。不过你说的没错,你这等人,确实没入过我的眼。”
“周一诺你不要欺人太甚!不要有了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动不动往别人的老公跟前凑!臭不要脸!”朱琴琴瞪大了眼,咬着牙冲她嚷嚷。
周一诺冷哼一声,未着粉黛的脸笑得很恣意,“也就你把他当个宝,别人玩剩下的,你还要吗?反正我是不要的。”
剩下两个字正中朱琴琴的敏感点,她恼羞成怒地推了周一诺一把,“****养的,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周一诺晃了两下,稳稳地站住了。眼见朱琴琴高高扬起的右手迟迟没有落下,却被一只大手攥住。朱琴琴愤怒地回头,发现阻拦她的人正是王凌成。
“不好好看着孩子,闹什么闹!”王凌成皱眉,把妻子往身后一拉,“他说口渴了,水杯不是在你包里吗?”
朱琴琴恨恨地扫了一眼周一诺,又瞪了一眼自家老公,眼角射出利刃一般的光。
狗男女,一对狗男女,男人就知道旧情不忘,女人就知道整天勾引男人。
“你就知道护着她!你听见了吗,她说你是她玩剩下的,她不要你!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腆着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你给我一边去好好呆着!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孩子看着呢!什么话都敢讲!”王凌成有了怒气,把妻子往孩子的方向推了一把,“喂他喝水!”
疾步走来的周茂林挡在了周一诺身前,并不友好地盯着王凌成,“你想干嘛?”
“叔叔好。”面上的凌冽神色全部散尽,王凌成朝周茂林微微鞠了一躬。
周茂林神色郁郁,幸亏他及时抓住了这女人的手,不然肯定揍得她爹不识娘不认。有多大仇恨啊,至于连伤者都不放过吗。他面色铁青地扶着女儿,告诉她医生说胳膊上的石膏可以取了。
朝王凌成点了点头,周一诺准备转身离开。
王凌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对不起,一诺,保重身体。
周一诺头也没回地走掉了。
“你同事?”周茂林提醒着女儿注意脚下,不经意地问起。
“王凌成啊,你不认得了?”周一诺淡淡地笑着。
“王凌成?”脑海中划过这个名字,是谁来着?哦,对,丫头上大学那会谈的男朋友,“那女的是他老婆?”
“嗯。老头啊,我还在想,你要是再不来,搞不好我要二进宫啊。”左手撑着父亲的胳膊,右腋窝夹着拐杖,周一诺笑眯眯地说着。
“呸呸呸,乱讲什么,要不是他还算有点眼力,你信不信我连他一起打?”周茂林吹胡子瞪眼,极力想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他老婆脑子不太正常,别跟她计较。”周一诺劝解着怒火中烧的父亲。
“鬼才跟她计较,以后离他们一家都远点。她要是敢怎么样,叫小程把她家给端了。”
老爹表情真生动,周一诺嘿嘿笑着,心里却在想,程梓明,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陪我上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