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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和中年人都问道:“什么奇事?”
“就是那位奉养在沉山府的三公主,听说她从小四肢残废,眼睛也是盲的,在沉山府这些年竟将四肢都养好了,这也罢了,几个月前她回宫去,不知为何失足掉进了华池里,昏睡了三个月不醒,众人都说必死无疑了,谁知不但没死,一觉睡醒来,你们猜怎么着?两只盲眼竟然都好了!雪亮亮的一双眼睛盲了许多年,说能看见就能看见了,你们说奇不奇?”
那小伙子说起奇闻异事,唾沫横飞,神采奕奕,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当事人长洢坐在他身旁,不由将头转向了另一边。
另一边坐的是那位老伯,他拈须道:“你说的是这事?我早已听闻了,这倒确是一桩奇事,可见这位公主殿下是个有福气的。哦,我还听说,此番议和就是让她与南昭和亲,已经定下了,将她嫁与南昭皇七子做正妃。依小老儿看,虽是忍辱嫁到异族去,倒未必是件坏事。南昭这位七皇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我年轻时往南昭游历过,在南昭的都城炎阳结识了一位友人,他是在皇城炎阳宫中侍奉的,据他所言,这位七皇子当真是天赐之子,将来必有大作为的。”
“这怎么说?怎么叫作天赐之子?”
小伙子正想听故事解闷,一听到这话里有文章,迫不及待催促老伯快说。
老伯将随身带的酒囊拿出来,喝了一口酒,接着道:“传闻这位七皇子一从娘胎里出来浑身乌紫,没有一口活气,竟是个死胎。宫里都忙着收敛尸身了,他竟哇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声哭得不得了啊!他上头有六个哥哥,六个哥哥加一起也比不得他一个得熇帝宠爱。南昭人都知道,他们陛下有七个儿子,其他六个儿子出生时熇帝都不曾去看过一眼,却偏偏独爱这个幼子,将他宠得简直是无法无天。”
“说来也在情理之中,我那位友人在宫中侍奉时就有幸见过七皇子一次,那时七皇子还是个小娃娃,长得粉嫩嫩一团,玉雪可爱,一笑起来能叫人心都跟着化了。一眼见了,都忍不住喜爱。不光是熇帝宠爱,连宫中的老太后也如珠如宝地宠着。你们恐怕不知道,这位老太后出自南昭第一大族旬氏,乃是皇长子南昭烬嫡亲的祖母,谁承想,嫡出的亲孙子不疼,倒把个旁路来的当心肝儿肉疼。可见这位七皇子自小就是不凡的。”
“也因为宠爱荣盛,他在炎阳宫无人敢去招惹,随着年岁渐长,他在宫中更是横行霸道,顽劣异常,每日将炎阳宫闹得鸡飞狗跳。熇帝若管教他几句,他将眼泪一掉,不仅旬氏太后要为他发威发怒打人骂人,熇帝也变着法子百般哄他高兴。后来没几年,旬氏太后死了,他生母文成皇后也死了,他从此才安分了些。”
“往后听说他被熇帝送去了缥缈山,拜在尊天盟大宗伯兮修子门下,自此就没人再见到过他,至今也不知什么形容模样了。只知道他年满一甲子时就排入东洲四公子榜,名位仅在沉山大公子之下,是四位公子中年纪最幼的。如此就十分了得了。你们想啊,他一重皇子身份,有熇帝的宠爱,将来保不定就登上南昭帝位。又在尊天盟有一重身份,是大宗伯的徒弟,说不得将来尊天盟的宗主之位也是他的。无论哪一个,都是至极的尊荣。我们三公主若是嫁了他,也不委屈的,倒比将来嫁入公府王府的强许多。”
长洢听到此处,心中甚是不快,开口道:“老伯,听你如此说,南昭灼既然极得熇帝宠爱,为何此次议和是他出来和亲?所谓和亲,不过是一场联姻罢了,将来若两国翻脸,保不齐夫妻反目。若真是爱子心切,熇帝如何会拿他最宠爱的儿子来作这等政治游戏?”
“这……”
老伯也没想到这一点,一时也不知如何解说。
那年轻的小伙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热忱道:“还能为何?当然是南昭灼早看上了我们三公主,心中思慕许久,有此等机会肯定要开口求君父成全了。他贵为皇子,又得盛宠,若是不喜欢我们三公主,或是不愿意和亲,他不点头,谁能逼他不成?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喜欢,自己想要娶三公主为妻。他爹最宠爱他,他要什么,自然会应承他。你说对吧?”
他问长洢,长洢倒被他问得一愣。她根本不认识南昭灼,两国和亲之前,她与南昭灼也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小伙子自信道:“你们别不信,现有对证,现如今这沉德、沉武两城是皇长子南昭烬打下来的,熇帝一声令下,南昭烬就被逼去了楼烦,沉德、沉武两城尽归七皇子南昭灼所有。可不就是当爹的偏爱小儿子嘛!平心而论,这也难怪南昭烬要造反了。要是我,我也造我老子的反!”
那个一直未开口的中年人,若有所思道:“南昭人人皆知熇帝最偏爱小儿子南昭灼,这倒是毋庸置疑的,如今沉德、沉武两城正是南昭灼坐镇。但若说他为何要参与此次和亲,我倒不认为是儿女情长。今上膝下有四位公主,除去大公主已嫁去金戈府,其他三位公主都未下降。四公主不满一甲子,未到婚龄,二公主却是与南昭灼年岁相当的。为何却是三公主和亲?依我所见,三公主不比旁人,她身后有沉山与涅川两大氏族,南昭灼是幼子,自古长幼有序,将来他想要以幼欺长,登上南昭帝位,单凭君父的宠爱是不够的,必要借助外力。沉山府如今虽式微,但到底是数万年手握军权的大氏族,涅川氏就更不必说了,左相大人一句话,半个洛水都听她的。若娶了三公主,南昭未来的帝位就算是南昭灼的囊中之物了。”
“嘿!看你长得文绉绉又穿得文绉绉,怕是在官场上混过的,所以看什么都是争权夺势。人家一番情谊,倒被你说的唯利是图了。”
年轻的小伙子还沉浸在儿女情长你侬我侬的幻想中,听中年人如此这般权衡利弊,十分不服气,因见长洢与他年纪相仿,心思必然也相同,便拉长洢帮他说话道:“小兄弟,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