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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忆冲我招了招手,叫我跟她出去一下,她便转过身推门离开了病房。这一瞬间,我想从窗户跳出去,想想这里是七楼,还是算了,闷声沉思一分钟,我做了决定,毅然迈开脚步向门外走去,心底呐喊着:“别拦我,都别拦我。”
“不要去。”林婉婉拉住我的胳膊,不住的摇头看着我,急得她雾眼朦胧。
林慕夏也站起身道:“我陪你一起,帮你俩说说情。”
拒绝了她的好意,我苦涩的笑了笑,揉了揉林婉婉的脸蛋,对俩女说,“有些事,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躲不过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装X没好果子吃。”林慕夏哼了句。
“姐,别这么说凌宇哥哥啊,我忽然觉得他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呢!”这是我关上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等待我的,是八字没一撇的岳母之审判。
来到走廊,蒋天赐说是回避不知跑哪凉快去了,只有林忆冷着张脸坐在长椅上,她这架势像极了暴怒前的林慕夏,不愧是母女。
“坐。”林忆惜字如金道。
我乖乖坐到她旁边,静静等候她发落。
此时气氛跟被冰霜凝冻住似得,耳边尽是林忆那沉重的呼吸。五分钟后,她打破了沉默,“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没几天。”我吱吱唔唔道。
“准确点!”
“昨天吧。”我缴了械。
“我林忆,最疼得孩子就是小婉。作为同职,我承认你很优秀,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你是靠得住的小伙子。但作为一个母亲,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所以……”林忆双目如炬,凝视着我,“你离开她吧。”
“为什么?”
“因为不想那样的情况,在你们身上重演、循环。”林忆仰起脖子,望着顶棚的灯,她怀旧的伤感道:“我以前也是刑警,结了两次婚。不是我与前夫合不来,我们曾经很相爱,很多嫌疑犯入狱被释放后,都有过大大小小的报复,导致我们日子过的很紧张,这没能让我们分开。但后来,我办了件案子,将凶手缉拿归案,以为一切结束了。可幕后的主使却祸及到我们参与破案的刑警家属,慕夏她爸爸就……”
“对不起。”掀起了林忆痛苦的过往,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她爸遇害后,我们终于将幕后主使抓到,可一切都晚了。那时慕夏还小,为了她着想,我重组了家庭,后来有了小影、小婉。”她会心一笑,“我怕了,所以在一些重案上不敢压太狠,怕悲剧重演,最后找了个机会,调入了分局。”
林忆语气遗憾的说:“凌宇,你说这个代价还不够吗?”
“不够。”我坚定的摇头,初出茅庐的我,血气方刚,认为只要自己强大,就能为想保护的人撑起一片天。
“这样啊,那我再说一个咱们身边的例子。”林忆并未生气,她想了想,道:“裴奚贞现在单身你可知?”
我点头,表示了解。
“他曾经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女儿。”林忆顿了顿,接着说:“他小舅子在其手下任职,已罹难。当时因为这个永远难以释怀的疙瘩,差点拆散了这个家庭。但他和她撑了过来,女人对他一如既往的悉心陪护。后来裴奚贞接了件大案,却结案时发生意外,凶手被掉了包逃遁,他唯恐妻子和女儿遭到报复,不顾爱人的反对,去民政局领了绿本,亲眼看着心爱的枕边人与别的男人步入新婚的殿堂。自那以后,裴奚贞就变样了,酗酒、邋遢……”
她看向我,“这个,够吗?”
我倔强的摇头,实际上心里开始有了松动。
“好,不够是吧,我再说一个你身上的事。”林忆抛出了杀手锏,“凌应龙,这个令我都感到钦佩的男人,办了多少件大案,鞍前马后勇往直前,他浑身充满了浩然正气,但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整他。我就问你,从小到大,你们搬过多少次家?结局呢……又怎样,一个凌应龙,没有三头六臂,终归是一双手一双脚,群起而攻之,身陷万劫不复!”
“这……”我哑口无言。
“谁不想有幸福和睦,谁不想与爱人孩子朝夕陪伴,可你母亲又为什么在你小时就只身前往国外?”林忆的眼神似乎可以透入我的心灵,“这次,够不够?”
走廊陷入了鸦雀无声。
我的心脏不停地颤抖,就别说家父家母了,光是蔬菜狂魔案时,老妈被我办的案子牵连了不止一次!若没有心晴,一个闪失那将会是永诀。
“想和小婉在一起,可以。”林忆转换了方式,以退为进道:“你辞去D.I.E的工作,回去当你的交警。”
交警……林婉婉……
我恍然失神。
不!我还要为父亲翻案!以前想做警察是梦想,现在已成为无法推辞的责任!
“我不会离开婉婉,更不会离开D.I.E。”我执着道。
“好警察不缺你一个”林忆也不妥协,她温和笑了笑,“我要的是好女婿。”
我攥紧拳头:“鱼和熊掌,我都想要。”
气氛有些剑弩拔张。
“真是个贪心的青年。”她毫不留情的打击道:“怕你最后两样都会失去。”
“那……林副局长,让我们结束这次算不得愉快的谈心吧。”
未等她回话,我往洗手间走去,把门从里面锁死,无力的靠在冰凉的壁砖上,眼泪不争气的滑落。
“哗、哗——”某个厕门里响起冲水的声音。
蒋天赐打开厕门,洗了洗手,忽然看见我也在,他错愕道:“咦,怎么还抹眼泪了?”
我没理会他。
“屁大点的事也值得男人掉眼泪?”老蒋拦腰将我扛在近两米高的肩膀上,我再次体会了悬空的感觉,他拉开锁,不顾其它人投来奇异的目光,径直走到楼下,给我扔进车里。
天气闷热,蒋天赐不愿意开车里的空调,他放下所有的车窗,并脱掉了宽松的T恤,充满爆炸性的肌肉显露无余,他憨憨的指着后勃颈的刀疤,“只要还没死,就有希望。”
这道触目惊心的刀疤,像条蜈蚣一样,几乎覆盖了后脖颈。
憨厚的老蒋,绝对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我情绪提不起来,难得大块头开一回车。几日的相处,老蒋在D.I.E已成为恶名昭著的蹭车党,连裴奚贞熬了通宵后,他也死活不接方向盘,哪怕老大说疲劳驾驶会出车祸,老蒋也不干。
不知这算不算我荣幸。
二院离我家不远,我说了地址,他发动了车子。我便闭着眼睛发起呆来,等回过神一看,这他妈早已远离了城南,是天南市的外环!
任由我喊走错了方向,哪知老蒋根本就是故意而为之。这个夜晚,我们在驾车狂奔中度过,灌了一夜凉风,中途加了两次油。
……
早上来到D.I.E时,亢奋了一晚的蒋天赐终于萎靡,做了几组锻炼项目,倒在审讯室的沙发上呼呼直睡。
裴奚贞在办公室里呆了一夜,他见我来了,便拉着我道:“苹果公寓和苹果公园的确死了两名女性,尸体在验尸房,就等小林来尸检了。”
此时我心晴已经平复,不得不感谢老蒋,他以自己的方式让我现在走路都觉得像是在穿梭……
好奇的我跟裴奚贞来到验尸房,两具女尸盖着白布,躺在尸床。
掀开之后,第一具女人被分了尸,戴了一枚小丑鼻子,支离破碎的肢体拼接在一处,倒也算全尸。第二具女人,肚皮被沿着十字而划开,甚至还有条断裂的脐带露在外面,时不时的有羊水溢出。
“这是一个孕妇。”裴奚贞拔了根胡子,骂骂咧咧道:“到临产期了,是苹果会所的老板娘,不知怎地,昨夜身着护士装,被剖开了肚皮把腹中婴儿取走,大出血导致的死亡。”
“唉……”
我长长叹了口气。
“小宇,我想见见你那线人,真是神通广大啊!”裴奚贞连连扯断三根胡须,他质疑道:“你,我是信任的,但总觉得你线人来头神秘了点,该不会是做案的凶手?”
他的怀疑很合理,换我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你见过。”我抛出一个烟幕弹。
“谁?我见的人多了去了。”裴奚贞眉头紧缩,“小宇,你忽悠我?”
我心说忽悠你干嘛,自家女儿当然见过,但不敢明说,嘴上道:“和你关系很近很近,绝非坏人。”
“好吧,看你也不愿意说,算了,谁还没个秘密,你别知情不报或者啥傻事就好。”裴奚贞放弃了追问,他叹道:“你那线人还真是牛逼,我赶到苹果公寓时,第一个女人刚死不久;再来到苹果会所,第二具女人还尸骨未寒。我大体推了下,她们死的时候,在你打电话通知我以后,我差点还以为你干的呢。”
“……”
我暗暗决定,以后类似的事情少汇报点,哪天摊上不信任我的人,我就脱不了干系了,岂不是摆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慕夏跟宁疏影双双来迟,这位职业病犯了的警花在院子中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把东西放进办公室后,走到我身前道:“我又有活干了?”
“嗯。”我点头。
她收拾好验尸工具,临出门时夸了句,“昨晚你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