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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轻问,仿佛从远古飘来,带着芳香的心碎,又携着花香,不然这地牢里怎么会突然有了生气,萧笑站在一束灯光之下,她穿着黑衣黑裤,长发简单挽起,这样简单的装束在她身上反而有一种凌厉之美,额前有一缕碎发垂下,在玉色的容颜上显得别样冷清。
火光微动,仿佛散着夜的笙香,而她静静地抬起眼,依旧是疏离难当的眸子,和清冷无波的表情:“我在永夜,住在哪儿都一样,至少留在这里,能陪你说说话。”
其实这里对于萧笑来说,想出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安念尘却走不了,他若走不了,自己一个人离开岂不是无趣。
所以当务之急她得想办法弄断这条锁链,让他得以自由,不然他跟她都走不了,而且她素来不喜欢事情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大概是主宰惯了自己的人生。
萧笑略一沉吟,伸手拉住了那条锁链,仔细研究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弄开,毕竟如果想要离开,必须得先把这玩意儿解决了,不然早晚都是负累。
“别白费心思了,这条锁链只有他那里有钥匙!”安念尘知道这条链子当初就是安宫主为自己设计的,就是怕自己有一天会跑了,没想到今天又派上了用场,嘴角里勾出惨然一笑,如果他当初知道萧笑会这么做,他还会不会按着那个计划进行呢?
“那我去偷钥匙。”萧笑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这个事情可不可行,毕竟偷东西对她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那天晚上,她已经把永夜的地形大致研究了一下,也知道了安宫主如今天是住在哪个房间,只不过不知道那个人实力深浅。
但是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怕是实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安念尘却摇了摇头,声音苦涩:“不可能的,他素来小心,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人近身的。”更何况,他身边不家永叔,那是他绝对忠诚的好伙伴。
“那你怎么办?”萧笑的语气有些急了,她不可能一直让安念尘被这么困住的,而且这样困住他,很多事情她跟他都没有办法去做。
安念尘的嘴角里却噙了一丝自信的笑容,仿佛在算计着什么一样,眼底是自信安然,跟方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静观其变!”
萧笑看着他的神色,一时有些有些懵,没说话。
看着她的样子,难得有点儿傻,带点儿小姑娘的纯真,仿佛她十一岁的时候一样,明明是个孩子,偏偏装成小大人的样子,仿佛那样,才不会被人伤害一样。
心下微动,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浇灌成了朵朵的红莲,开出妖娆倾城的花:“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哪怕是用命来搏,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他在心里微微补了一句,而她却不知晓,眸底有自信的光:“放心,我能保护自己。”她素来在风雨里穿行,又何曾真的怕过什么呢。
只不过是担心他而已,既然他这般自信,她当然也不会让他小瞧了。
气氛似乎凝了一下,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地牢里阴冷潮湿,坐在那儿有点儿冷,寒气仿佛从地下渗了出来,里面除了一个单薄的床,其他什么都没有。
萧笑扫了一眼,对恶劣的环境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唯一不满的就是放不了安念尘,目光如玉,凝神想着什么,直到她突然开口问道:“安念尘,为什么他对你的态度这么恶劣?”
如果安念尘真的是那个宫主的孩子,为什么他对他没有一点儿亲生孩子的感觉,相反他对安念尘的态度,甚至就像在对一个仇人一样。
偏偏安念尘还能忍,一声不吭,任由他打骂也不多嘴一句。
甚至那边晚上,明明安念尘可以躲的,他却站着不动,让他把自己踢到了温泉池里,安念尘性子再为温润,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更何况,他曾经是从容家出来的人,容家的教例就是,胆敢伤自己一分,必让他百倍奉还。
所以容家的人都是不好惹的,可是安念尘却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且在永夜,他虽然是少主,但是似乎并不那么受尊敬!这让萧笑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据闻永夜的宫主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可是唯一的儿子他却是这种态度,难不成是BT吗?
安念尘眸光一闪,脸上是明显不想多说的表情,可因为是萧笑,他才会说这些他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但是他的嗓音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暗哑,连带着在说这段往事的时候,他的声音都带着一股子沉重:“因为我不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
也许每个人都有一段难以启齿的秘密,而安念尘心头那一道疤就是他的身世,安宫主姓安,单名一个翼字,他是永夜的一个杀手,但是他当年发了疯的喜欢上了永夜的大小姐苏苏。
苏苏惊艳貌美,得了所有永夜男人的喜欢,而且她性子好,哪怕是永夜的女杀手对着这个公主也没有嫉妒,因为觉得她仿佛是天生应得这一切的。
她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佣人,就叫叶楚,两人感情不错,苏苏也一直不把叶楚当下人,但凡她喜欢的,也会给叶楚一份,直到她们遇到了安翼之后,事情就变了。
叶楚喜欢上了年少有为的安翼,而安翼却独恋苏苏一人,可惜苏苏心有所属。
后来因为一些事情苏苏嫁给了安翼,但是心里却藏了一个人,对安翼的态度一直冷冷淡淡的,她越是对安翼轻视,安翼却有一种疯狂。
他几乎为了苏苏发了疯,以至于性情大变,后来老宫主死了之后,安翼独揽永夜大权,为了逼迫苏苏,做了很多让苏苏不耻的事情,而苏苏为了不受辱,举刀自尽,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保下来,而当时叶楚也怀了孕,那一夜安念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待一切尘埃落定后,苏苏没有抢救过来,而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一尸两命。
但是叶楚肚子里的孩子却活了下来,就是安念尘!
从始至终,没有人知道苏苏孩子的爸爸是谁,自从苏苏死后,那个秘密就像是被尘封住了一样,而叶楚产下孩子,安翼差点掐死那个孩子。
因为他最爱的女人死了,而叶楚这个小践人却活着,以至于他跟疯了一样折磨叶楚跟安翼两人,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叶楚提出去C市,她觉得只有她替安翼查到当年那件秘密,就能让安翼善待她的孩子。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去了C市之后,安翼同样没有善待过她的孩子,他直接让那个孩子接受训练,在他四岁的时候用尽心思把他送到了容家当卧底。
后来安念尘跟叶楚相认,才知道这一段往事,当时安念尘恨不得杀了安翼,但是他没有那个实力,当时安翼只手遮天,再加上他功夫超群,他根本杀不了他。
而安翼却是以折磨他为乐,甚至用叶楚威胁他,引发了容家的那一场灾难,那一场灾难容家元气大伤,安念尘也成功回到永夜,成为永夜的少主。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安念尘再提起这些往事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幽蓝的光:“所以你知道了吧,因为他讨厌我妈妈,所以他连带着讨厌我,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放纵,他不至于没有生育的机会,也不会将我接回永夜。”
一切,都是命,他的命,安翼的命,还有妈妈的命,甚至还有那个苏苏阿姨的命。
萧笑的瞳仁一缩,仿佛有什么东西呯的一声敲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力道有些大,敲得她整个人跟着懵了一下,比起安念尘,至少,自己有十一年幸福的时光。
而他却是一天的好日子都没有想起来,安翼冷血无情,当年他心爱的女人一尸两命时,依着他阴沉狠辣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安念尘和叶楚。
所以哪怕没有亲身经历,也可以想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眼底闪过一抹心疼,没错,是真真实实的心疼,第一次,她为这个男人感觉到心疼。
心湖里仿佛搅着一场倾盆大雨,不得安生,她深吸了一口气,收紧手指,又放松,字字吐出来,有些软,有些缠绵:“安念尘,一切都过去了。”
她不敢想,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四岁便被送到了容家,要经历什么样的痛苦,什么样的劫难才能走到他那一步,而他素来淡然,翩翩如玉,什么时候给别人展现过自己的一分伤。
哪怕他当年对容家做了那些事,她都觉得可以原谅,他不过是利用了容家的人心,掀起了那一场惨烈的决斗,而他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想保住自己这世上仅有的亲人。
有些事情终于在这一刻才彻底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都有自己的劫数,哪怕如当年,他要保护叶楚,而自己要叶楚的命时,依旧是他的苦衷。
从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一下子顿悟过来,她伸出手,搂着他,轻轻的,没有带任何感情的一个拥抱,却仿佛比带了感情更似毒药:“以后,有我在。”
“笑笑。”他反抱住她,将她紧紧的纳入怀中,眼睛里是一阵涩痛,仿佛有一把刀在不停的翻滚那里面的情绪:“你不怪我吗?”
“怪,不过比起怪你,我更心疼你。”她轻轻的说,眸中是心痛之意和难为情,毕竟这样的话,她从来没有说过,哪怕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说这些话的时候,大概是十一岁之前,十一岁之后,便再也没有过了。
在容家装可怜,博同情是没有用的,唯一活下去的办法只有让自己变强。
他心湖一荡,有些意外萧笑的反应,毕竟萧笑不肯原谅他,就是因为他是叶楚的儿子,因为叶楚是害了萧家一切的元凶,而他跟她之间兜兜转转这么多年,除了身份,就是这一层关系,她当年说过,她永远不会原谅他,永远都不会。
可是现在,她突然这么说,安念尘的心里仿佛卷起了一层层怒浪,那些浪把他拍晕,将他拍在海水里,他尝到了海水的味道,有些腥,有些涩。
但,突然之间蹿出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甜蜜,巨大的幸福感将他打晕,他眨了眨眼睛,笑了笑:“笑笑,你再说一遍!”
萧笑本来就面皮儿薄,哪肯再说一遍,松开了胳膊,想离他远一点儿,可谁知他动作更快,突然一抬臂,又将她搂在了怀里:“笑笑,你掐掐我,是不是真的?”
“骗你的!”心里的那根弦仿佛轻轻响了一下,闪出闷闷的声音,可是靠在他的肩膀上,哪怕是在地牢里,却让她第一次觉得,那般安心。
这一刻,她们之间没有仇恨,也没有争端,只有一片宁静的温馨,夜里的光有些凉,又有些冷,但是他们拥抱在一起,仿佛地老天荒。
萧笑没有想过安宫主会玩阴的,怕是连萧笑也没有想到,他让人在饭菜里下了毒,两人都饿了,再加上没有想过安宫主会这么心狠手辣,竟然不顾及萧笑是唯一解密的人。
安念尘早上没什么胃口,倒是萧笑说,吃不饱怎么有力气杀人,所以啃了几口馒头,又灌了半瓶水,然后把馒头递给他,问他:“吃不吃?”
“我不饿。”安念尘摇头,目光深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这么矫情!”都是从容家出来的人,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安念尘却嫌弃这馒头,对于萧笑来说,就是矫情,忍不住挖苦道:“果然是永夜的少主了,连口味都刁了。”
安念尘哭笑不得:“笑笑,我真的不饿。”
瞧见他的神色,温柔之中透着几分温软,竟然雅秀的好看,其实安念尘从来不是难看的主,相反他长得比较精秀的那种人,对萧笑来说,这世界上就分两种人。
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在她眼里没有美丑之分。
当然,还可以这么分,该杀之人,和不该杀之人,跟她无关的,她连个眼角都不会甩一下,她活得如此单纯,却又如此复杂,明明做着最黑暗血腥的事情,却仿佛全然跟她无关一样,被安念尘突然惊艳了一把,她才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长这么好看。
大概是真的入了她的眼,心思还在游移,想着用什么词来形容她一下,但是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翻天覆地的痛意,哪怕如萧笑,一个善于忍耐的女子,还是差点被这股子痛意击垮了,她身子摇晃一下,然后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笑笑!”有谁在大声吼,她听不到,她只觉得疼,密密麻麻的痛意传遍了全身,她想说,没事,疼会儿就好了,她们这种人,都有肠胃的毛病,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听着男人粗暴的声音,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人抬起来,抬出去,又扔在床上,她又感觉到仿佛有人在给她喂了什么东西。
可没有意识,只想睡,再多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安念尘的脸色铁青,没有带一丝颜色,他眼底仿佛布满了阴云,又仿佛有雷声闪电在他眼底汇集,仿佛这样的安念尘,仿佛是偏执成性的魔。
为了一个女人,他仿佛要毁灭这个世界一样:“安翼,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毁了永夜,哪怕是死,我也会毁了你最引以为傲的永夜!”
“安念尘,为了一个女人,你疯了吗?”安翼倒是没有想过安念尘会这么说话,心里很不爽,安念尘就是一个孬种,他没有骨气,身上没有遗传自己一丁点儿的血性。
倘若他勇敢一点儿,他或许会喜欢,但是一瞧到他身上的窝囊劲儿,他就不喜欢,身为一个男人,哪能儿女情长,甚至为了一个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而舍弃一切。
叶楚该死,可他为了叶楚三番五次忤逆自己!那个践人,明明就该死,当年苏苏死的时候,他就应该杀了她的,结果她没死,反倒让这个儿子恨极了自己。
“没错,我疯了,我早就被你逼疯了!只要我知道萧笑少了一根汗毛,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安念尘虽然还被锁住,可是气势却不减,他最后吼出来那句话的时候,像是突然破空的闪电一般,朝安翼砸了下来!
地牢里阴森森的,安翼望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他一向不喜,这会儿他眼底突然勾出了一些微弱的笑意:“好儿子,你知道的,你杀不了我的!”
“那我们不妨一试,我能不能杀了你!”安念尘眼底的光像是毁天灭地的闪电!映在安翼的眼底,却成了不堪一击的光亮,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眼底有森然的笑意:“安念尘,你放心,我不会杀了她的,毕竟我还没有查到当年萧家带走什么样的秘密,我怎么可能会杀了她呢,我比你更在乎她还活着!”
“混蛋,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如果不是痛到极致,依着萧笑的性格怎么会晕过去,她向来能忍,在敌人面前,哪怕打落牙齿和血吞,她也不会示弱一分。
可是她却疼晕过去,他看到密布如雨的汗珠从她皎白如月的面容上滑落,他看到她脸上疼得全是汗水,仿佛是密雨一样在她脸上层层叠叠的划过。
面对这样的局势,他却无能为力,怕是他这辈子也没有试过这样的时刻,心里敲着密密麻麻的鼓,这一生他从来没有这样为难的时刻,恨不得立时出去,恨不得第一时间看到她,恨不得马上杀了这个男人,替萧笑报仇!
而安念尘越是激动,安翼却越是淡定,他很少看到儿子这么失控的时刻,看来他真的很在乎那个女人,这样就好办了,像他们这种人,是不可以给人发现自己的软肋,倘若他真的那么在乎萧笑,他必须找办法让萧笑永远听命于他。
这样,他就可以完全掌握这个儿子了,而不是怕突然有一天,他会跳起来给自己一颗子弹,只要萧笑在他手中,他让安念尘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其实这个儿子还不错,唯一的毛病就是心软,当年因为叶楚那个小践人心软,如今又是因为萧笑心软,真不知道是不是要叫他一声情种。
笑了一下,有几分凉薄,又有几分森然的血意:“我只是让人给她用了一些药,毕竟,如果让你全心全意的听命于我,我只要掌握她一个人就好了,再说了,你不是说,这个世界上只有萧笑才知道那块玉的秘密吗,那我就从她身上下手好了。”
“你知道的,在催眠师面前,一个人的秘密永远是没有办法藏住的,除非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她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废人,好儿子,你该知道一个废人在永夜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安翼轻抹淡写的说着,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深意。
安念尘英眉如刀,眼神如剑,望着安翼:“我说过,这些事情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却笑了笑,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假,倒是言辞很是恳切,很难得这般感谢一个人一样,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沉闷:“不过说起来,好儿子,我还要感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萧笑能在我手里都是因为你带她回了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