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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祥熙所居住的头等舱也是一个两人间,可等李孔荣进去之后才知道虽然同是头等舱,和这里相比,自己和林准那间就好像四等舱。〈 宽大的客厅、描金的壁纸、奢华的家具、贵重的地板以及让人看了面红耳赤的油画,当然,最让他紧张的是宋蔼龄打量他的眼神,说不出的挑剔和藐视,仿佛,他就是一个端茶水的下人。
“我听说,令仪喜欢和你说话?”宋蔼龄双手环抱在胸前,只拿着杯参茶。她打量着这个海军少校,长的确实不错,可似乎缺少些男人气概,被自己打量几眼就额头冒汗。
“报告夫人,卑职和大小姐只是偶然碰见,随便闲聊了几句。”李孔荣少校有些局促。他和另一个自己定下了不少规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每天生的大事都要写在日记上——前天晚上与孔大小姐的交谈另一个自己仅仅是做了大致记录,重点是‘好人没好报’,他大概不清楚这次随意的交谈会让宋蔼龄把自己叫过来亲自问话。
“随便闲聊几句?”坐在沙上的宋蔼龄很不满意,从昨天起女儿就说生病缩在房里,也不吃东西,据查她前天夜里去了酒吧,酒吧的侍应生则说女儿和眼前这个男人交谈后才生气离开的。为此,宋蔼龄就想找这个海军少校过来问一问,听听他到底和女儿说了些什么。
“是,夫人。”李孔荣不太清楚状况,但宋蔼龄的脸色极为不好,铁青铁青。
“说了什么?说来听听!”宋蔼龄再次打量起李孔荣,她参茶也不喝了,直接丢在一边。
“当时就说起……”李孔荣脑门开始冒黑线,他咳嗽了一下才道:“就说起了我和妻子结婚时的事情,大小姐听的入神,后来我就说我……我喜欢我妻子是因为两人家境相仿、成长经历类似,所以我想什么妻子知道,妻子想什么我也知道……”
“噢……”宋蔼龄看着他,感觉有些吃惊,她第一个就担心这个英俊的海军少校为了某种目的勾引自己的宝贝女儿,再一个就是担心现在的年轻人都大胆追求爱情,他指不定就鼓励女儿和自己做对。这两个都是她所不容许的,特别是前者。
“是这样吗?”宋蔼龄还带着些狐疑,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思想居然如此‘落后’。
“是的,夫人。”李孔荣心中捏着汗,他只希望另一个人自己日记本上没写错。“我最后说年轻人爱……乱想,精力也旺盛,可日子处旧了,才知道找一个家境相仿、经历相似、性格相对的人是如何重要。大小姐大概是不想听这个,我说完…我说完她就走了。”
“说的好!说的好!”宋蔼龄默念‘家境相仿、经历相似、性格相对’这三个词,不由多看了李孔荣几眼。她是过来人,当然知道这话的含义,而且这话换过来基本就是‘门当户对’的意思,她和丈夫这几年也是这么劝女儿的。那陈继恩确实是一表人才,可家境那么低贱,两人成婚不说丢尽了孔家的脸面,两人以后的日子也未必过的好,万一那陈继恩是看中孔家的权势才讨好取悦女儿的呢?
她这边赞了两句,又道:“那令仪是什么说的?”
“大小姐……”听闻宋蔼龄说自己说的好,李孔荣心里终于放下块大石头。虽然知道孔令仪骂了什么,可他不敢说,他只道:“大小姐当时生气就走了,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宋蔼龄笑了起来,“以她的性子,肯定是骂了你吧。”
她这么说李孔荣也不好反对,只闭口不言,而宋蔼龄终于端起了那杯参茶,她浅浅喝了一口才道:“你是庸之的副官,可庸之有两个副官,我听说英国加冕典礼上安排的是另一个副官。怎么,你不喜欢热闹吗?英王加冕可是世界盛事。”
“夫人,卑职是因为要去德国购买潜艇才临时……临时入代表团的。所以按部里的安排就不去英国了,这样能多些时间去德国了解情况。”李孔荣似乎感觉到了宋蔼龄的好意,可想到部里已经安排好了,他不得不照实说。
“是这样啊?”宋蔼龄看着他,可看了一会她就收回了目光,重新回复到那种不可一世的模样,她道:“好了,没事了,你回去吧。”
“是,夫人。”李孔荣有些麻的腿终于转了圈,走出了这个顶级套房,待到外面,他才重重舒了口气。他誓要在日记上警告另一个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去招惹孔家的人,不然他就翻脸关他禁闭——三天三夜不睡觉。
“你小子!”带着这个念头准备回舱在日记上疾书的李孔荣还没进门,就被赶来的周应聪拦着了。显然,他也听说了孔夫人让下人叫他去谈话的事。“你怎么敢去招惹孔大小姐?!”周应聪把李孔荣拉到一边,责怪的问。
“怎么招惹?”李孔荣甩开他的手臂,道:“没有的事。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有家室你还和孔大小姐跳舞?”周应聪不太清楚生了什么,但他清楚被孔夫人叫去肯定没好事。“人家都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勾引孔大小姐。”
“放屁!”老实人也有生气的时候,李孔荣怒道,“哪有的事!跳舞不是你让我跳的吗?”
“我让你跳的?!”周应聪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和孔大小姐跳舞了?”
“你!”李孔荣瞪着周应聪,好半响才道:“你不是说舞会上不要拒绝女人的要求吗?这是你将舞会礼仪时说的,你不要说你忘了!”
没想到扯出了这出,周应聪当即傻眼,但他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可……,他道:“好了,跳舞的事情就不说了,你以后少跟孔大小姐说话,她现在和家里人正闹着呢。”
“我他妈再和她说话我就做契弟!”李孔荣一激动,福州话都出来了。生气时他胆子壮,当即问道:“潜艇的事情怎么说?我直说吧,我就想做艇长,什么司令不司令,我不在乎了!”
陈绍宽都决定让他滚回去了,不想他还梦想着做艇长,周应聪讪笑,他觉的还是应该先安抚好他才对,于是道:“现在庸之先生都还没有点头说买几艘潜艇。若真有十五艘,你当然能做艇长。”
“我不和遵之争!第一艘自然是他的,可第二艘应该是我的。”李孔荣看着周应聪,“其他的什么我都不管,我就只想开着潜艇打日本人!”
此时李孔荣少校已经慢慢相信中日之间必会生大战,他同意在大战前先弄到一艘潜艇的观点。什么狼群战术就不要想了,可即便是单艇出击,凭借两个人合力所得的战绩,也能傲视同僚,受党国嘉奖。这就够了,有战绩在,家世背景什么的全是屁。
李孔荣直抒心意,周应聪却讪笑不已。他最后道:“我会让部长考虑的。”
“考虑?!”李孔荣不解,“现在就我和遵之两个人,还要考虑什么?”
“绍盛兄……”周应聪点了一只烟,同时也递给李孔荣一根,待两人都点上,他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海军这十余年只添了宁海和平海两舰,现在听说部里要买德国潜艇,那些人、不要说少校,就是上校都想着能干个艇长。买十五艘还好,肯定有你一份,可万一只买个三五艘、一两艘……,比你军衔高、资历老、关系深的人多的是,你说,部长凭什么任命你做艇长?你可是轮机出来的!
我看,你此去德国还是竭心尽力把该办的时间都办妥,部长这边一高兴,说不定就答应了。这样那些抢着做艇长的人也没话可说。”
周应聪话说到一半李孔荣就懵了,说到底自己还是个跑腿的,此去德国不过是为人作嫁而已,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待周应聪说完他才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总有…先来后到吧。”
“老兄啊,这可不是排队!”周应聪看着可怜的李孔荣,有一句话他不好说:谁让你得罪林准的,即便你留在了德国,林准这个主官也不会给你好果子吃。“你还是回去多练练德语,想想怎么在德国打开局面吧。买潜艇这事你要是能让部长满意,说不定你这个艇长就当成了。”他再次激励道,而后再警告了一句不要去惹孔大小姐就轻轻松松的走了。
李少校的难题就是李孔荣的难题。当夜间他在林准的鼾声中醒来时,便从日记本上看到这个棘手的问题——不要说做潜艇舰队副司令,恐怕连艇长都做不了。这可真不好办!做不了艇长就只能回国去布水雷,这能有什么意思?炸日本人征来的民船吗?
再有就是地位和名望。有潜艇他可以在1941年12月7日去珍珠港北面两百二十海里处候着日本机动部队,万一运气好,在鬼子航母放飞机直线向前时击沉一艘,那他就是海军的英雄!如此,他这个海军英雄才能配得上小妻子这个当红歌星。若要只是个布水雷的少校,没声望没地位,到时候谁都敢踩上几脚,说不定女人就被别人抢了
——堂堂舰队司令陈季良曾经纳了一个妾,是厦门某小石板店老板的女儿(据说福建女人以厦门最美,面目姣好、身姿婀娜,而此女则是厦门数万少女中的魁,被人称为鹭岛之花),还怀了他的孩子,可没想到这个妾居然被林尔康的儿子抢了,玩了好几年腻味了才放回来。[注7]
李孔荣当初半夜听楚观号同僚说这件事时根本就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陈季良忌讳对方是台湾日本人,即拥有日本国籍的台湾人,此人就住在福州,好像还是台湾什么会的会长,所以爱妾被抢,舰队司令也只得忍气吞声。本以为一辈子再也不见,可人家玩了几年玩腻了,也嫌弃是个带着别人孩子的二手货,又给踢了回来。
在舰队司令陈季良的考量中,‘不能得罪日本人’肯定是忍气吞声的根本原因,可对于一个屁大的海军轮机少校来说,谁都得罪不起,这等于说谁都能把他的小妻子抢走!想到这里,他面目忽然狰狞起来,手上的桃木更死死抓着,弯曲得马上就要断裂。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李少校也会有烦心事?”鬼魅一般,孔令仪微笑的出现在李孔荣眼前,她似乎早就在酒吧了。
“怎么是你?!”李孔荣面色终于平静,快要断裂的桃木也放下了,他此时看孔令仪颇不顺眼,只道:“大小姐还是请回吧,我这种下贱小人一不小心就会玷污你的清名,然后你母亲又要叫我去训话,我这个屁大的少校谁也得罪不起!”
“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请你喝酒,向你赔不是。”孔令仪和声道,她当然是听下人说了母亲找李孔荣问话的事,她那天确实是误会了。人家和妻子两情相悦,自然有感而,说的对不对不要紧,可目的却是为自己好——素来善心的孔令仪是这样想的。
毕竟人家是孔家大小姐,怀着重重心事的李孔荣不好得罪,当白衣侍应生把酒端来后,两人轻轻的碰了一下,郁闷的他只干了一小半,孔令仪却整杯干了。
“李少校可是为爱情烦恼?”干过之后的孔令仪带着笑意,更有着难得的畅快,她学着那晚上李孔荣的语气问道。
“是啊。”喝过烈酒脑子开始晕的李孔荣并不掩饰,“我一个小小海军少校,谁也得罪不起,真是活得不爽。更不爽的是我妻子长的太美,要是被人抢了如何是好?!”
“哈哈……”孔令仪大笑起来,“民国是文明法制社会,强抢民女都犯法,谁还敢抢军人的妻子!李少校半夜就忧心这个?”
官二代和普通人的思维肯定是不一样的,晕乎乎的李孔荣斜视她一眼,道:“大小姐锦衣玉食,自然不知道下等人苦楚。抢女人真不算什么,便是杀人放火只要来头大,也不过是付些丧葬费而已。我就担心日后战死大洋,所以鼓励她出来抛头露脸,以免以后生计无着。可女人要是在外闯出了什么名堂,我又配不上她,打她注意的人……打她注意的人…肯定会……”
酒劲终于上来了,觉得天旋地转的李孔荣说着说着就觉得舌头开始打结,而后……‘砰’的一声,他脑袋砸在桌子上,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真是半杯倒!”孔令仪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可推他几下现确实是睡过去了便有些鄙夷,这酒量也太差了吧,才半杯苏格兰威士忌。
无人交谈的她本想离去,可目光再次看到那本周易上用作书签的照片边角时,她又从李孔荣手臂下把这本书用力抽了出来,待打开,便看见一张四寸相片。相片让她呼吸急促——一个身穿白色露肩婚纱的女子温柔的依偎在李孔荣怀里,她闭着眼睛、侧仰着脸和身后低下头的丈夫接吻。婚纱很美,女子的锁骨、细颈、俏脸……更美,但让孔令仪心头火热的却是女子沉浸在完满爱情中的幸福,这正是她想要而不得的。
看了足足有一分钟,孔令仪才小心的将照片放了回去,再把书重新压在李孔荣手臂下,她想离开却又想到了什么,一会,一张酒吧的小纸片也夹到了书里,上面写道:‘你就放心你的小妻子吧,谁要敢抢她我便帮你让令伟去对付他!’署名是‘无比羡慕的令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