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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姬从痛苦中醒来的时候,那一刻,晚风轻拂,衣袂飘飘。
可是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只一片羞愧万分,再也容不得她的脑中思虑其他。
在空旷却清凉的水潭边,她赫然发现自己正躺在祁初的怀里。他的胳膊紧紧地缠绕在她的腰间,那样刻骨铭心的温暖不由得让她脸红。
风无姬在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祁初,并非简单地只是想得到龙渊剑,那个深藏在内心深处的理由只让她明白,她喜欢他。
从雨中杀她的那一日伊始,那双干净决绝的双眼,毫无理由地,种在了她的心上。
她自己最清楚,此生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她如此心动,在这样一个安静即难忘的夜晚,做一个不同于凤主的自己。
可是——
下一瞬,她突然瞥见自己飞扬的银丝。她猛地一震,忽然醒悟过来,即刻发疯似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用手紧紧地捂住长发,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声音仿佛是哭着嘶喊出来:“你别看,别看!求求你,不要看!求求你……”
披散在身的银丝白得让她几乎晃了眼,她原本就惨白的脸更加白了几分,这是她最丑的样子,她从来不会让别人看到,现在却偏偏将它展露在祁初的眼前。她突然有些绝望地想笑,
直起身一下跃起,她只想要尽快逃离此地,逃离有他的地方。可是她实在是太虚弱了,终究瘫倒在地。
“你一个魔界凤主,就这么点能耐吗?”祁初的声音很是讽刺,只是眼中的光芒担忧而痛苦,仿佛害怕再没有机会一般,纠结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女子。
风无姬看着她,心却一点一点下沉,只是却依旧倔强地勾唇道:“我没有能耐,你便是有的吗?你说过要亲手杀了我,可是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你真的一点用都没有!你生来就是一个废物,救不了你的父母,救不了你的婉如,你看现在……”
“你住口!”
“你给我住口!”
祁初撕心裂肺地止住了风无姬的话,发疯一般冲到她的面前,猛地举起左手狠狠捏拳,全身的骨骼仿佛都在“咯咯”作响,随着真气从四肢经络聚集到一处,他的手中慢慢幻化出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已经就要刺入她的胸口……
风无姬像是绽出欣慰的笑容,不带任何遗憾和眷恋,默默地闭上眼睛,静等死亡的到来。
——可就在这时候,长剑停住了。
“砰!”一声清脆的巨响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山涧,似乎大地都感受到了震动,在颤抖摇晃。
风无姬缓缓睁开眼睛,那把长剑此时已经碎成了两半,映入眼帘的是他鲜血淋漓的手背和一双冷漠的没有温度的眼睛。
“你——”风无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其实方才是准备死去的,那番话任谁听了都会受不了,更何况他是如此地恨她呢。
但是她还是没想到,他……他竟没有下得去手。明知道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还手,可他依旧没有趁人之危,这算是君子吗?
那她是该觉得幸还是不幸呢?
“好好休息吧。”祁初低沉、无力的声音像是隔了千年一般在她耳畔响起,“什么事都等过了今日再说,但是,”他顿了顿,漆黑的眸子在夜里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但是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失手!”
她恍惚中有种感动的错觉,慢慢抬起头说道:“好,但是别忘了和我的约定。”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依旧没有温度,他的眉间依旧紧紧皱着,让她几乎以为他刚刚那一剑没有落下只是错觉。
她缓缓直起身,那娇媚妖娆的笑容里此时竟是如地狱那般可怕。她看着他,眼睛含笑,说道:“你知道吗?你今日不杀我,来日你一定会后悔的。”
没有人知道她那身魔功究竟是如何而来,也无人得知她的弱点。在世人眼里,她风无姬风光无限,无人能敌。可又有谁知道,她这一生所承受的痛苦与煎熬非常人能接受。
五百年前,她是一个随意被人丢掉的弃婴,只能靠着偷蒙拐骗过日子。五岁那年有幸遇上了她的恩人,亦是他的师父,夜阑。他待她极好,似乎要将这世上的一切都送给她。他还教她练最厉害的魔功,血煞。只是要练好血煞,却要经历生死劫难。
血煞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将人血与五毒血互通。练血煞时,必须要选在至阴至寒处,通过月光将血液循环发挥到极致。也正是如此,每月月半是练血煞之人最虚弱的时候。而且,必须每月都要承受五毒噬咬,否则便会五脏六腑破裂而亡。
所以,她承受的远远比别人多。只是这些,又有谁能够明白呢?
莫名地,她的眼泪仿佛在眼眶里汹涌,酸酸涩涩的卡在鼻尖,无法宣泄,也不能宣泄。
祁初就静静地看着她,黑眸无波无澜,神情却微微淡然。
“我既这次不杀你,以后就不会后悔。”祁初将烘烤干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冷声道,“天气凉,你赶紧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赶路。”
风无姬面色沉静地看了他半晌,结果他手中的衣服,淡淡道:“希望如此。还有,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们之间永远都是仇人。”
他的声音很是冰凉,却很是清越,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她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缓缓进入了梦乡。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祁初是何时将他们下山的消息传递给婉如的,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可是每次看到他清眸的眼睛,她的心便容不得怀疑他。
就如同第一眼她看着他固执地拿着剑想要杀死她的那一刻。
虽败犹荣。
她始终……无法不去想理由去保护他,无论何时。
只是,她与他的结局到底是如何。
她忽然,觉得命运与她开了一个完美的玩笑,那玩笑大到,她不知道如何去应付,甚至去面对,仿佛她存在的这几百年,只为了遇到他,然后葬在他的手里,无声无息。
可,谁又能告诉她,她究竟该如何对他?
她究竟,又是否该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