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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卷只不过就是与张魅有过一次刺绣女工买卖的顾客,是她众多顾客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当然,也是最不普通的那一个。
“你不要再劝我,我知道要怎样做。”张魅依然无精打采,倍感失落,她觉得她失去了最可宝贵的东西,尽管从来没有得到过。
侍妇紧张地望定张魅,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她害怕她会做出让大家和她都意想不到的坏的决定,并且决定了一定会做到。
张魅感知到侍妇的紧张,她拉过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覆上去,拍拍她的手背,挤出一个笑容,安慰她,“你放心,你从我小时候就跟着我,也可以说我从小就由你照顾长大,没有你就没有我,你身边没有别的亲近的人,我就是你最亲的人,我还得养你老呢,为你养老送终,不会丢下你不管。”
侍妇甚感欣慰、幸福和甜蜜,她开心地笑了。
张魅实在让人担心,她看上去可不好,侍妇必须宽慰她,也是教导她做一些事,“让老爷和全家人认可你,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是你从小到大直到现在的人生愿望,你可要好好准备。一会儿见了老爷和全家人,可不能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你让大家怎么想你,不理解的,还以为你对他们没有兴趣,或者使脸色和性子给他们看,倚仗你对大家有功劳,救下一大家子人的性命,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会误会你。”
“会吗?”若不是侍妇提醒,张魅想不到这么多,与萧宝卷这一永别,以后再无相见之日,她就是提不起精神来,心仿佛被掏走一般,还没有考虑见了家人们会怎么样。她反问她自己,好好想一想,的确就象她说得那样,会让全家人误会她。
“等会儿见到我爹他们时,我自会尽量调整好情绪,不让他们误解我。”张魅强打精神端坐好,希望可以和颜悦色,不再胡思乱想。
张魅为什么不高兴,侍妇心知肚明,她劝慰张魅,“萧恩人是神仙,他还有他自己的夫人,他们俩十分恩爱,他对大小姐你没有感觉,他拿走刺绣,应该再也不会在我们面前现身,你们是没有缘分的,你就想开些,忘了他。”
张魅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试图暂时不再想起萧宝卷,哪怕只是在与家人相见的最初时候不再想他,只要好好完成这次首认亲也行。又被侍妇提起,毫不婉转说出现实的无情,打破她仅存的自欺欺人的一点幻想,她的眼泪顿时无声流成行,怎么都控制不住。
“小姐,你别哭。”侍妇连忙掏出手绢,为张魅擦眼泪,她心疼她,却无能为力,“我们马上就到家,你可不要这样哭,应该高兴才对,再不高兴也得表现出高兴。”
“时间会让你淡忘,抹平所有伤痛。”侍妇期望日积月累的岁月可以疗伤,使张魅在将来有那么一天,能够忘记萧宝卷,或者再想起他时会平静如水,重新开始属于她的感情生活,找到一个爱护她、心疼她、能够照顾好她的如意郎君。
“关于我和萧恩人的事,你们都不要再说了,我正在伤心,真的很伤心,让我自己静一静。”张魅已经厌烦,过去侍妇与彭灵空在她和萧宝卷的接触中指手划脚,他们的好心谋划并没有起到任何帮助作用,只是添乱;以后的事,尽管无望,她要自己做主,无论做些什么皆由自心出,结果如何无论都不会后悔。
张魅正伤心欲绝的事,还是不要一再提起为好,既然她申明这样的要求,侍妇也就适时住口。
眼前最重要的,是一家人相认、团聚,侍妇想一想,就为张魅高兴,她自己跟着她以后在张家也可以抬起头来做人,“大小姐,前几天大公子他们过来求你,你还是不肯回家,跟个陌生男人就不见了,那些孩子们对你的印象可不好,还不到老爷跟前说你坏话去,一家人很可能对你已经有误会。你回了家,可要想好怎样跟他们解释、道歉和好好表现,得到大家的认可。”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张魅的口气淡淡的,似乎还可以说是有点冷淡。
张魅这是怎么了?还是沉陷在与萧宝卷的永别中抽离不出来,就连从小到现在一直盼望的被一家人认可和接纳,都提不起她的兴趣来,为了一个不可能的、已经成为过去的男人,就可以不在乎一家人的感受,自家人的亲情?
侍妇隐隐约约感觉到,并没有这样简单。看上去张魅冷得与世隔绝,恍如和别人完全不在一个时空中,莫非,是她习惯与家人隔绝的日常生活,对于即将面临的团聚反而不知所措,把自己整己一团糟,不知道如何表现是好?不象啊。她想不明白,却不好开口仔细问。
来到张家大门前,张魅仔细观望。她在这个家生活有些年,但是一次也没有由大门出入过,这个大门对于她来说是如此陌生,仿佛根本与她无关,尽管是她的房子。
侍妇打发走马车夫和马车。她和张魅以后不再回末女绸缎庄住,自然就一直居住在这,这是她们主仆最后的定所,不再需要坐马车搬家。她还不知道张介元他们打算回老家的事,即将起程,要不然也不会着急安排张哥一定要请张魅回家。
张魅可以想象,以前的张家是多么气派,大门上方肯定有“张府”字样的醒目匾额。而现在,没有人再在朝为官,匾额应该是被执行公务的官府摘走的。
一家人如果没有被抓进大理寺大牢,不需要她张魅跪求皇帝杨坚,搭救他们出来,张介元是不是永远不会原谅她,不会理睬她,任由她飘泊在外,自生自灭?甚至一不高兴,不只断了她的财路,也就是生路,还要残忍地杀害她。
是不是因为以后要住在她的家中,一家人才不得不恳求她回家,否则对她依然不闻不问,从不改变。
张魅得不到答案,却不能不怀疑。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得到过父爱,只是一再地被张介元和他们一家人迫害、欺凌、栽赃,难免多思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