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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木曾川对面传来的喊杀声告诉成政,斋藤道三很可能离死不远了。
即便是在木曾川的这一侧望去,也能远远望见竹腰道尘、长井道胜和小牧源太的备队,这三支备队倚仗着兵力优势,从三面合围了布阵在鹤山上的道三。
像是蟒蛇张开的巨口一样,他们紧紧咬住了道三的残军。
从富田望去,鹤山的山腰上矗立着一个瘦削的身影,不知那人是否就是道三?
这个时候,织田信长也终于下达了军令:
“全军,返回清州!”
这个时候的织田信长,已经重新跨坐到战马上,在母衣众的簇拥下缓缓开出富田庄,步上返回清州的街道。
佐佐成政错愕不已。
就这样就结束了?
为何?为何信长不去救援道三?
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在这里等了5天,便直接返回清州?
佐佐成政不明白信长的目的,但他明白的是自己的心。
……明明已经离那个家伙这么近了,他绝不甘心错失这个机会。
他要复仇!
成政猛地调转马头,一踢战马奔向了木曾川渡口。
“喂!八嘎与佐,你干神马!”
庆次见成政反常,心中担忧,便也离开队伍追了上去。
被骑马武士簇拥着的信长勒住马儿,疑惑地回头望了一眼。
他不明白佐佐成政为何对斋藤道三怀有如此强烈的恨意。
比良城佐佐家跟斋藤道三有仇吗?
他记得没有,但成政的行为……真是难以解释。
算了不管了,回去等他自己解释吧。
织田信长摇了摇头,再度开始前进,斋藤道三虽然死了……但威胁到他统治尾张的人还没死光。
下一个会是谁呢?
是织田信行,还是织田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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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地一声,长枪刺入了一个武士的胸口。
“你们要记住,我是斋藤道三啊!”
道三将长枪从那名倒霉武士的身体里抽出,拨开一枚射来的流矢,才能把枪拄在地上,大口地喘息。
战斗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他手下的士兵损失惨重,也早已经到了需要他亲自上阵搏杀的程度。
竹腰道尘、长井道胜、小牧源太这三个愣头青虽然兵力没有昨天攻城的那三阵多,但那股子愣劲儿却是甩开美浓三人众八条街。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
也许就是因为他们够愣,义龙才派他们三个过来的吧。
道三这样自嘲着。
稍一失神的功夫,又有一个武士攻到了道三的身前。
“在下乃是竹腰道尘!请道三大人切腹!”
这个顶盔贯甲的汉子就是竹腰道尘,他此刻带着几名亲卫攻破了道三军营前的木栅,杀到了斋藤道三的身前。
对于武士来说,战死沙场当然是一生的荣耀,但这还不是最有面子的死法,还有更体面的一种方式。
——那就是切腹。
竹腰道尘虽然是义龙的亲信,但也曾侍奉过斋藤道三,他顾及昔日的君臣之义,才这般敦促道三。
但道三只是哈哈大笑几声,便一抖长枪:
“我道三会战斗至死,来吧!”
“如此,得罪了!”
竹腰道尘对着道三微微点头,手往后一挥,示意亲卫守护两侧,他自己则是缓缓抽出了武士刀,一步、一步地向道三移动。
心知在体力上根本无法胜过对手,道三且战且退,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优势。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交手十几个来回,仍未分出胜负,然而道三年老体衰,再加上先前两个时辰的战斗,已经有些脱力。
反观竹腰道尘,仍是精力旺盛,他握刀的姿势一成未变,挥刀时的力量也一成未减。
两人绕着一个圈子缓缓移动,竹腰道尘突然被一只胳膊绊了一下。
那只胳膊当然是死人的胳膊,道三找到了这个机会,用尽全力的一枪便刺了出去。
谁知竹腰道尘的这个破绽却是故意卖给他的,道尘侧身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如破竹的手法抓住了道三的长枪,然后用力地挥刀劈了下去。
长枪应声而断,道三的手里,只剩下一根一米长的棍子。
道三踉跄后退,也被一只胳膊给绊了一下。
他这一下却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被死人给绊了,道三不由自主地屈膝、然后往后仰倒。
竹腰道尘再次挥刀劈下,道三只得双手举起短棍横在身前抵挡。
——我的死期到了么。
道三如是想着。
嘭!
一身炸雷在道三身后响起,道三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手上一轻,那根短棍也断了。
可奇怪的是,这短棍不是被砍断的,而是被打断的!
竹腰道尘此刻向后倒去,空洞无神的双眼呆呆地望向天空。
他的喉结以下、锁骨中间的位置有一个血洞,血洞周围的皮肉有些焦黑。
竹腰道尘死了。
一颗铁炮弹丸打穿了道三的短棍,然后打死了竹腰道尘。
十步外,成政将铁炮重新放回马鞍袋里,拔出太刀,策马冲了过来。
“斋藤利政,跟我来!”
见是佐佐成政,道三的心里有些劫后余生之感,但更多的却是不解。
织田信长没有来,佐佐成政为何要来?
更何况,佐佐成政不就是那个对自己怀有莫名恨意的小子么?为何他要救自己?
最令道三不解的,乃是成政对他的称呼。
——斋藤利政,这个是他篡夺美浓之前用的名字。
佐佐成政怎么会知道?
成政冲杀在前,乱军之中骑着高头大马的他很快就成了敌人的目标,这样一来,他身后的斋藤道三反而安全了。
好不容易杀到战场的边缘,却看到小牧源太和长井道胜带着十几个足轻追过来了!
我乐割草!
成政啐了一口,双手握刀准备作战,但离他们近一些了才发现,小牧源太和长井道胜不是追过来的,而是逃过来的!
在他们的身后,前田庆次骑着一匹红马,手持一柄自己涂红的朱枪穷追不舍。
成政立刻意识到这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刻,调转马头就冲了上去,不然过一会儿等他们这些人反应过来,就有些麻烦了。
他和庆次两人一前一后,把小牧源太、长井道胜等人做成了三明治。
杀杀杀,成政挥刀砍了又砍,好不容易杀死四个足轻,庆次已经把其余随从全都戳翻在地,还顺手砍了小牧源太的人头,把朱枪架在长井道胜的脖子上。
“且慢!”
不远处,道三开口阻止了庆次,
“道胜是我的侄子,请饶过他吧。”
庆次端着枪的手一动不动,望向了成政,成政对着道三点了点头,反手将刀柄杵在长井道胜的后脑,这家伙眼前一黑就倒下了。
然后成政转过身去,对着道三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么,到了说正事的时候了。”
他的笑容虽然很温暖,但是眼中却一点笑意都没有,道三看到的,只是冷。
彻骨地冷。
“第一,信长已经回清州去了,你所看重的女婿,也不过尔尔。”
“喔?啊哈哈哈哈……”
道三竟仰天大笑。
成政皱了皱眉,觉得这笑声实在刺客,便上前给了道三一脚,将他踹倒在潮湿的草地上。
“喔……我早就知道,但信长正是因为不会来做徒劳的努力,才是我斋藤道三看重的人!”
道三笑罢,用手臂撑着泥土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连这一点都不明白,还妄想与信长比肩,真是……痴!人!说!梦!”
佐佐成政怒极,蓦地拔刀,刀锋就贴在道三的脖颈,道三立刻停止了动作,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果然呢,就算是闻名天下的蝮蛇道三,也还是会怕死的!”
成政变得开心了。
“倚仗着武力让你很有成就感吗?真是太无知了。”
道三冷哼一声。
“第二,我是来提醒你一件事的,一件陈年旧事。”
道三的眉毛微微一颤。
“十一年前,你起兵谋反,包围了大桑城,攻灭了你的主家土歧氏。但我……并不因此而怨恨你。”
这句话并不算长,但成政说得极为艰难。
因为他每每想起当年的旧事,便是一场噩梦,为了让自己不忘记过去,成政更是强迫自己一遍一遍地重温当年的梦魇。
十一年前在胜幡城外与父亲的死别,仿佛每日每夜都要重演一遍。
这让成政恨得刻骨、恨得发狂!
“我恨你,只因你杀死了父亲!”
道三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惊惶:
“你……你是当年的与佐?”
倘若成政能够静下心来仔细观察道三,或许能从他惊惶的眼神里觉察出一丝的愧疚。
但成政不会,他也没有那样的耐心。
“这十一年来,我每晚睡觉之前都会想着杀你,我每次看见归蝶,就会想到为什么竟然是她的父亲逼死我的父亲……我很痛苦!”
成政的手臂颤抖了,锋利的刀刃在道三干枯的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线。
道三的眼里也终于有了怜悯。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解脱?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得到归蝶?”
“乌璐赛乌璐赛乌璐赛!”
“与佐卫门,你虽然已经是人中俊杰,但比起信长,还是差远了……你,永远……取代不了他!”
“八嘎啊啊啊!”
佐佐成政失去了理智,用力地挥刀砍下,道三的圆滚滚的脑袋滚在脚下,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似乎仍在嘲讽这个世界的生者。
“走吧!回清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