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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人见了赵笃清和陆庭,忙快步走到跟前,拱手道:“见过赵世子,见过郎君。小的奉命前来请楚郎君去侯府。”
楚衡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就去见靖远侯,可来人气势汹汹,分明就是做好了他不配合,就要上手带走的准备。
他迟疑了下,表示这就跟着走。
然而,领头一人分明是连马车都不准备要他做,直接伸手就要去拉楚衡的胳膊:“郎君得罪了,侯爷唯恐马车缓慢,特地吩咐要小的们快马送郎君回燕都。”
话音才落,楚衡的手腕就被人扣住。
他脸色一变,用力一挣,左手桌时说时迟那时快,银针已经亮了针芒,陆庭突然出手,手刀劈落,打开了抓着楚衡手腕的那只手。
那人吃痛地皱了皱眉:“郎君这是何意?”
陆庭由于出生不明,靖远侯并不认他为子,故而在侯府之中也一直没有排行。
他并不在意靖远侯派来的这几个亲卫的态度,屈指放在嘴里吹响哨子。一匹通体漆黑的战马从旁嘶鸣着,踏着有力的脚步跑到樟树下。
楚衡的神经还紧绷着,腰上忽的被人一掐,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坐到了马背上。
而后,身后坐上一人,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声音低沉:“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楚衡僵硬地坐在马背上,那几个亲卫似乎不明白陆庭这番举动为的什么,皱着眉头面面相觑,只好拱手各自上马领着往前跑。
楚衡回头吩咐五味坐马车先回燕都。
还没等他说完话,陆庭已经简单地跟赵笃清打了招呼,按住怀里的楚衡,驱使疾幽跟上前面那几人。
楚衡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被陆庭越发用劲地搂住腰。男人的气息就在头顶,他有些尴尬。
“陆大人……”
“你别担心。”楚衡愣住,头顶是陆庭低沉的声音,“我不会让他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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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永兴坊的庆王府隔了两条街,就是崇贤坊。
靖远侯府就在其中。
一小队人马快速通过坊门时,坊卒从边上跑了出来,见领头一人亮了亮手里的腰牌,上头明晃晃“靖远”二字,当即客气地弓了弓身子,退到两侧。
有个看着年纪尚轻的坊卒抬眼看了看这队人马,撞见后头跟着疾驰的黑马,随即就要上前去拦。
身旁的同僚伸手拽住他,低斥道:“长点心,那位是庆王义子陆庭陆大人。”末了,又添了句,“生父就是靖远侯,不过关系不亲。”
小坊卒愣了愣,抬头朝着已经远处的马背上的人看了一眼:“长得……和侯爷不太像啊。”
当陆庭操纵疾幽在靖远侯府前停下,楚衡看着侯府的门面,心底忍不住感概,靖远侯府毕竟只是侯府。
从门面规格上来看,侯府和王府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
然而,从外面看,靖远侯府依然八面威风,八字开的大门上,鎏金的青面獠牙兽头张牙舞爪地展露着凶狠。家将护卫在两侧,手持枪戟,威严肃穆。
亲卫下了马,从边上小门入内。陆庭却直接将疾幽交托给上前来的家将,带着楚衡走大门。
门口有家将似乎想要阻拦,但被拦住。
侯府庭院深深,除去大门,内里也十分威严。来往的庶仆女婢穿着统一,见了陆庭,也只是驻足行礼,并不多话,就连脸上神情也淡淡的,像是套了一层面具。
整个侯府,都透着一丝古怪。
楚衡咳嗽两声道:“陆大人,侯府一直是这样?”
陆庭目不直视,并未去看周围来往的这些庶仆女婢,就连偶然有相熟的亲卫经过,也只是点了点头。
“嫡母袁氏出身世族,追溯起来,也曾是前朝的宗室,从来重规矩。府中庶仆女婢,不得肆意笑闹,倘若犯了规矩,发卖是小,一不留神就会丧命。”
陆庭习以为常地解释道:“这些庶仆女婢,想留一条命,有一口饭吃,就只能守着侯府的规矩。庶子庶女也一样。”
这话听起来寻常,但楚衡看着周围这些来往的下人,仔细想想,忍不住心生寒意。
高门大户规矩森严,这是十分自然的事。而陆庭话中透露的意思,却又似乎不仅仅只是规矩严。
楚衡正想着,先进门去回禀靖远侯的亲卫这时走了回来,双手抱拳一拱,说是侯爷有请。
楚衡站在了侯府中堂前,深吸一口气,跨步入内,
陆庭紧随其后,虽有亲卫出手阻拦,却根本挡不住早已在沙场上几经生死的他。
亲卫们心有不甘,几乎是一齐冲进中堂之中,沉默地看着堂中久难相见的父子对峙。
“你来做什么?”
“你又为什么派人调查他?”
“燕都就这么大,随随便便来个外乡人,一问就有人,何须调查。”
“所以,你随随便便在城里一问,就有人告诉你,这个外乡人是伤了你的人的那个商户的弟弟?”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既入燕都,不就是为了他兄长而来。”
陆庭还欲再问,身侧的拳头忽然被握住。侧头一看,楚衡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从被坑掉的原著里,楚衡多多少少知道陆庭和靖远侯之间关系的恶劣,但现在并不是进一步恶劣的时候。
想起还关在牢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楚大郎,他叹了口气,平稳下呼吸,上前行礼。
靖远侯姓陆名战,父亲是先帝身边的护卫,到了陆战这里,又曾经和庆王同袍,一起立下过赫赫战功。如果不是后来陪同明德帝秋狩时,遇险坠马后断了腿,陆战理当和过去一样,手里握着兵权,替明德帝镇守一方。
尽管如此,从前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气势,到如今依然存在,只是多年在脂粉堆中浸染,那所向披靡,有些骇人的气场也渐渐变得无力起来。
楚衡看着坐在堂中,身着脸色常服的靖远侯,双手作揖,大声道:“见过侯爷!”
大声为的不过是不被人看清自己,尽管身后站着陆庭,边上那些亲卫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楚衡更多的还是想自己给自己撑场子。
只是靖远侯显然在跟儿子对峙完后,打算将他晾上一会儿。
楚衡也不在意,见靖远侯久久不开口,索性在脑海里背起了药经。身侧,能感觉到陆庭的存在,他越发觉得安心。
于是侯府中堂中,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侯爷专心致志对付着手里的茶,久不归府的陆庭如青松一般站在一旁护卫着身侧的青年,而被他护卫的青年则一心一意神游,唇角似笑非笑,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良久之后,靖远侯终于喝够了茶,短促的一声“咚”,茶盏被放在了桌案上:“楚三郎。”
楚衡神游罢,闻言应了一声。
靖远侯皱了皱眉,有些怀疑牢里关着的那个,跟跟前这个到底是不是兄弟:“今日请你来,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可是因为在下阿兄伤人一事?”
“不单如此。”
“还请侯爷明言。”
“听闻你懂医术?”
靖远侯话落,楚衡一愣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这一下,仔细去看,顿时发觉,靖远侯和陆庭的长相,的确并不相像。
难道像生母?
可陆庭的生母不是龟兹人么?
楚衡回过神:“在下算是半个大夫,粗通医理。”
靖远侯继续说道:“本侯去牢里见过你兄长了。他说,以你的医术,一定能治好我的人。”
楚衡心里一愣,随即想起自己塞给楚大郎的那瓶药,当即苦笑了下。
靖远侯是武官,哪怕如今已不再手握兵权,仍旧在朝中任着武职。亲卫被伤,而且还是和他相似的断了腿,想起自己当年因为救治不及时倒是如今腿脚不利,无法再上战场,他对受伤的亲卫就尤其关心。
楚雍被关进牢里后,靖远侯特地吩咐狱卒要多“照顾”他。
那日,他去牢中找楚雍发泄,意外发现这人脸上的青肿已经全部消退,这才从狱卒口中得知楚衡的存在。
然而,不过只是几下威逼,楚雍就屁滚尿流地交代了楚衡擅长医术的事,并且信誓旦旦表示三郎医术了得,一定能治好腿伤。
楚衡没想过楚大郎会把自己交代出去,心里难免觉得有些无奈。
“在下的医术不过是跟着山野游医学的,恐怕医术不精。”
他还想再说,靖远侯却站了起来。
“精不精的,不如先去看看。”靖远侯说着,看了一眼始终站在楚衡身侧的儿子,沉默地擦肩而过。
两侧亲卫整齐划一地转身,护卫在靖远侯身侧,走出中堂。
亲卫们都统一住在侯府前面的一处院子里。
受伤的亲卫被单独放在了一间厢房中,更特地安排了女婢在边上伺候着。一日三餐加汤药不断,人只能躺在床上动也不动,时间一长有些浮肿了。
可人肿起来了,断掉的骨头却没长好,两条腿变得有些畸形。换了个大夫后,又建议打断了重新接。
咬咬牙,打断了双腿再接一次,可到现在,表面上看起来腿正常了,却连下地的力气都没有。
于是那人只能在床上痛苦的睁着眼,渐渐变得自暴自弃。
厢房的窗关着,门也关着。门外的女婢见人来,忙将门打开。
门一开,药味扑鼻而来。
楚衡下意识皱眉,退后一步,撞上陆庭的胸膛。
“怎么了?”
“药太重了,成天这么关着门,关着窗,人没憋坏也得熏出问题来。”
话是这么说,可楚衡进屋的脚步却丝毫不慢。
关着窗,屋子里不太亮,楚衡几步就走到了床边。靖远侯虽关心替自己受伤的亲卫,却始终不曾走到床前,近距离的去看。
因此,当楚衡往前一走,低头去看的时候,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