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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中,下--”方阳轻柔的嗓音在静寂的教室里显的格外的迷人,中低的女音渐渐湮没在窗外呱燥的蝉鸣声中。
“上,中,下--”教室里男男女女的坐着三十来个豆丁,双手竖立着小书本,坐的笔直,跟着老师念。偶尔有几个没上过幼儿园,还没认全拼音的,看着书本里那大大的仨字,急的四处探望,希望邻座的同学能指点一二。可惜邻座们不屑于‘小文盲’打交道,自顾自的念的起劲,好像里面的字全认识一样。
“口,手,足。”方阳拿着书,一边轻踱着,一边用眼神监督着。偶尔路过一个拿倒着书本,急的直擦鼻涕的,也只是帮他把课本拿正,并没有停下。毕竟,大多数孩子都是直接从幼儿园升上来的,少数服从多数,大不了下课了再给落下的补补课。
“口,手,足。”豆丁们整齐的跟上。
“足是什么东西?”坐在前排的小鼻涕虫就着手背胡乱抹了一把快淌到嘴里的鼻涕,回过头来问余萌。鼻子下面是干净了,可本来就结了层‘塑料膜’的脸上又光滑了。
王小怡和余萌是同桌,一看鼻涕虫又回头了,嫌恶的皱了皱眉,扭头。
余萌拿着小铅笔给课本上的小人画胡子呢,头也没抬:“足就是脚。”
“足脚?猪脚?那足就是猪咯!”鼻涕虫很好学,睁着大眼,虚心到。
余萌懒的搭理他,这人就是个炸筒,谁理他谁得爆。王小怡皱了皱小脸,小声说:“猪。”
声音虽小,但某人耳朵尖啊。“老师,小怡骂人。”鼻涕虫自尊自爱,举着小手告状。
方阳停下脚步,瞪了鼻涕虫一眼:“上课不许喧哗,朱志成,放下手。”说完,看了看若无其事的余萌和王小怡,顿了顿,“刚才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在上课的时候说悄悄话?”
王小怡是老师子女,耳濡目染的自是明白规矩,举了举小手,等方阳示意过了,才站起身回答:“朱志成问余萌,足是什么东西;余萌说是脚;朱志成就说猪脚。我纠正他的发音,他就说我骂人了。”说完,昂着脑袋,雄纠纠的坐下。
余萌崇拜的看着王小怡,两眼冒星光;朱志成目瞪口呆,只觉得情况好像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自己维护错了‘正义’。
“是这样吗?”朱志成虽然是山脚村来的,没上过幼儿园,但他的堂爷爷可是一年级的数学组长,虽说关系远了些,但必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方阳给他申辩的机会。
“啊?这个,好像,我,我也忘了。”朱志成傻乎乎的挠头,有些不确定那声是‘猪’,还是‘足’。
方阳看了眼一圈崇敬之情的小豆丁,决定现身教育一番:“朱志成同学上课不明白就提问是好习惯,但是不能随便开口,因为老师在给大家上课,不能把老师的思维搞混咯,影响大家。第二呢,王小怡同学乐于帮同学,也是好习惯,好现象,但是帮人要帮到底,语音语气要到位,不能把同学往偏了带,增加同学的负担。第三呢,既然我们都是甲一班的同学,我们要互相帮助,互相学习。不能辱骂,嘲笑同学。如果你们出去,听到别的班的小朋友说‘呶,那个是甲一班的,他们班有个全校倒数第一的笨蛋’,你们会高兴吗?”
“不会。”豆丁们异口同声的愤慨到。
“对,我们要把捉青蛙,追小狗的劲用到学习上来,将来个个当科学家。”方阳继续添柴。
“好。”
“喔。”
“是。”没有问句,回答就五花八门了,不过共同点是嗓门响亮的很。
‘啪啪啪--’余萌被鼓舞了,扯着嗓子吼完‘好’,拍着俩肉爪给方阳鼓劲:方老师,我挺你。
刚当上小学生的豆丁们对学校上课还不是很熟悉,来了个出头鸟,也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老师赞许的冲余萌微笑了,才跟着‘噼哩叭啦’的拍手。后排硬撑着眼皮和瞌睡虫战斗的豆丁也被掌声解救了,不明所以的跟着起哄。
方阳碰到过开着小车送余萌来上学的余尚,暗叹:果然是富户人家培养的,看,多懂眼色。赞许的点点头,压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上课。比起前面的抑扬顿挫,后面的课显的更积极了,让走廊上路过监查的教导主任满意的直点头。
下课铃响,苦坐了四十分钟的豆丁们不等老师出门,一个个你挤我推的向外面冲去,享受自由去了。
“余萌,你在哪里吃饭?”王小怡整理着小课桌,问。
余萌从抽屉里拿出小菜盒,掀开盖子捡了块豆腐往嘴里塞,唔唔说:“师傅帮我蒸饭了,呶,我的菜。”说着,把花样多多的小菜盒往王小怡那边凑了凑,安安心心的坐着等食堂的大师傅把饭盒屉子抬到教室来。幼儿园的时候离食堂近,也没什么正经课,一般都是老师安排好了,再让小朋友们坐在教室里吃。虽然上小学了,可一二年级的饭盒还是会由食堂的师傅们帮忙抬到教室,再自己去讲台上领。毕竟七八岁的小孩,老师也不放心他们去抬大大的蒸屉。余萌更幸福,李程荷怕她自己蒸饭掉米粒,或水放少蒸生了,便直接把米放到食堂的熟人那里,给了点辛苦费,让他帮忙蒸一下饭,余萌就坐在教室里等吃。唉,谁让她不肯去外婆家呢。
“小王,吃饭啦。”施星儿和余三思趴在教室的门框上,一脸幽怨的看着‘喜新厌旧’的余萌和王小怡。他们得到的情报迟了,开学第三天才知道‘小青梅’们跳级了,吵吵也没用了,只好跟着王丽继续‘幼儿’教育。
“来啦。”王小怡应了一声,跟施星儿一起走了。
余三思猫着身子,新奇的看着小学的教室,不敢进来:“小丫,你们上课玩什么游戏啊?”教室里空空的,没有玩具箱,没有小围桌,也没有花花绿绿的小毛巾。
余萌嘴里嚼着肉块,没有说话,冲余三思招手,示意他过来一起吃点。
还没等余三思靠近,靠近门口的朱小明喊了:“呀呀,你又不是我们班的,不许进来。”
唬的余三思立马停了步,乖乖的往后退。
余萌本来还想开口的,可惜嘴里塞的太满了,只能‘呜呜呜’的招手:怕什么,进来,有我在呢。
“怕他个尿床鬼,余萌弟弟进来吧,不用怕。”朱志成手里捧着个大红薯,边啃边说。
果然,朱小明看朱志成发话了,扁了扁嘴,不再拦截。
“嘿嘿嘿,小明得叫我叔叔呢,他爸爸说了,上学就得听我的,哼哼。”朱志成得意洋洋的,双手并用的擦着鼻涕。
“三思,吃饭啦。”余恋琴也上学了,不过比余萌晚了一步,被放在幼儿园。但也算跳级了,一进学就直接上了大班。这几天新鲜的很,每天像只小百灵一样的到处飞,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比堂妹们学级小。
余三思应了一声,冲余萌挥了挥手,决定不淌小学部这趟‘深水’,飞快的奔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
“小丫,吃饭咯。”大师傅把小饭盒打开,凉了凉,放到余萌的课桌上。
余萌乐的见牙不见眼的:“谢谢姨姨。”扒拉着小勺就往嘴里塞。
大师傅摸了摸余萌的小脑袋,又去送饭了。
“哇,余萌有肉肠呀。”朱志成的菜盒里,孤孤的向着俩瘪瘪的荷包蛋,羡慕的看着余萌满满的小菜盒。
余萌赶紧把饭盒菜盒往后挪,嚼着饭粒,看着朱志成脖子以下的部位:“你把鼻涕擦干净了,我就给你一块。”见朱志成乐的颠颠的,忙补充,“还有,不许你转过来吃饭。”
朱志成有了小肉肠,看不看余萌吃饭都无所谓了,乐的直接拿衣襟擤鼻涕。
“小丫。”刘温厚抱着饭盒进了教室,高高壮壮的身形可不是余三思能比的,再说,高年级的好像都是闯小年级教室的特权。
余萌夹了两块肉肠,一根茄子给朱志成,冲刘温厚点头。
刘温厚自来熟的坐到王小怡的座上,打开菜盒给余萌匀菜。俩菜盒丰盛的菜色,引的朱志成时不时的斜瞄。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余萌好像习惯了吃饭的时候有刘温厚陪着;刘温厚也习惯的给余萌添菜加饭。
“我昨天听大哥说让爷爷奶奶到镇上看店呢。”刘温厚拿出小水壶给余萌倒上。
余萌嚼巴嚼巴,眨巴眨巴的看着他:看店?看什么店?
“我就听到一句,大哥就没说了。”刘温厚看余萌吃的差不多了,又舀了一勺饭给余萌,“爷爷奶奶到镇上的话,我们就可以回家吃饭咯。”刘家村离余村不远,离山也近,村后面有个小水库。刘爷爷一回村,连镇上的集市也懒的逛了,天天往山上跑,要不就到水库边钓鱼。
余萌知道刘温厚吃不惯饭盒蒸的饭,也乐观的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呆没几天吧,乡下忙惯的人,哪会习惯吃吃溜溜的居民生活。随便吧。
吃完饭,刘温厚把剩下的菜全给了朱志成,自己叠好空菜盒放小袋子里递给余萌,把饭盒拿上:“要不要去外面坐坐啊?”
余萌摸了摸圆鼓鼓的小肚子,点头,乖乖的跟上。
“他们在谈恋爱。”朱小明扒拉着饭菜,小声的和邻座八卦。
朱志成一听,虎着脸,喷饭:“胡说,尿床鬼就会造谣。我告诉老师去。”说着,抱着饭盒就准备上楼。我知道堂爷爷住哪,堂爷爷是老师,哼。
朱志成一出马,朱小明马上放下饭盒往操场跑去,好像老师来了找不到就没事了。
刘温厚把饭盒洗了放回食堂,拉着余萌朝操场角落的小假山逛去,那边有棵大树,树底下还有好些小假人呢,是最受学生喜欢的地方。
余三思和余恋琴也在,搂着假人们玩过家家。一看余萌,忙叫:“小丫,快过来,你来当娃娃,妈妈要去买菜了。”余恋琴乐呵呵的,很喜欢热闹,“厚厚来当肉贩子,来,妈妈和宝宝去买菜咯。”对于刘温厚,陈好芝很有好感,叫起来都比别人亲热,余恋琴也学着自己老妈叫,一点都不认生。说着,捡了几颗小石子作钱币,拉着余萌准备去买肉。
余丫试图改变过余恋琴,余三思的叫唤,不过怎么说都不通,人家就认‘小丫’,连刘温厚也一样,只好随他们去了。反正小丫也挺亲切的。
温热的太阳静静地照拂着大地,老师们懒懒的靠着走廊扶手谈笑着,或坐在教室里备着课;小豆丁们或跑或跳的享受着难得的课间时光,尽情的欢笑着;当然,也有些吃撑的抱着肚子坐在座位上像小猪似的开心的‘哼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