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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方法可以令凉州董欣和冀州李襄两虎相争……
林耀想到了什么,猛地一起身,不知不觉间一掌拍碎了屋中的茶几都没有发觉。
他诧异的看向亦将,眼中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亦将见他终于想通了,嘴角微微勾起。“将军莫不是怕了?”
“如何?”
这问题问得有意思,亦将挑眉。
也不知道林耀想问的是如何行事才可以达到目的,还是如何才能让毫无干系的两州互相敌对。不过,这都是一个问题。
亦将踢了踢碎到自己前面的木片,林耀才察觉到失态,沉住气坐回到椅子上,目光紧紧锁着亦将。
“宦党虽无子嗣传承,也只陪伴于皇室身边。但其倚仗其地位弄权已久,枝叶早已向周围扩展,其势繁琐庞大。若留之,百害而无一利,且后患无穷。但若除,伤筋动骨不说,一不小心还容易两败俱伤。即使尽除宦党,朝中若以大将军一家独大,恐怕也会成为全体世族的眼中钉。”他轻笑,继续说了下去。“既然除之这么多困难,那不如退而让‘能者’为之。”
“大将军何不宣召称宦党与杨家勾结,意图把持君侧而乱朝政,请天下诸侯带兵共伐宦祸?”亦将的声音清脆,直接拨云见日,直指中心。
林耀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好大的野心。”
“是大将军好大的心胸。”亦将靠在窗口,也不找理由说服林耀,只是带着笑容看着他。
以宦官为借口,以除掉宦党的功劳为诱饵,将几大诸侯集中于洛阳一网打尽。
这种事情,他居然真的敢去想。
不……他不仅仅是想了,而且就是打算这样去做。
“将军之心,难道不在天下?”亦将看到林耀的犹豫,似乎颇为失望。
“此事不妥。”林耀没有被亦将递出的请柬迷花了眼睛,他还保持着作为大将军的冷静和理智,直接指出了问题所在。
“元帅吴停已死,洛阳兵权尽归我手。只需强令之下,几名酷吏足以收拾那些舞权作乐的废物,哪里犯得上召集诸侯。如此行事,恐怕令人生疑,反而给诸侯造反的借口。”
国家大事,当然慎之又慎。
现在洛阳兵马疲惫,无力再战。如果亦将此计能成也罢,但若是不成,刺激之下各地州郡肯定集体抗议,那时,彻底无是朝廷命令的州牧们只会给整个楚国埋下更大的祸患。
亦将当然知道林耀在顾虑什么,他哈哈大笑起来。
“大将军,尚食乳之豚,何以饱腹?”
一头刚生下来的小猪,你去把他宰了,又能刮出来多少肉。
“既然想要吃肉,当然先要养猪。”亦将走到林耀的面前,压低声音。“少兵,那就给他兵。少势,那就给他势。杨氏一族,自语匡扶君位的正统之师,旗下有两万精兵,握有圣旨,还有小皇子项宁在手。倘若宦党与杨氏连成一气,将军面对如此强敌,社稷眼看就要颠覆,难道不可求援?”
这是要不顾一切的把朝廷的水给搅浑,然后浑水捕鱼啊!
林耀暗暗心惊。【ㄨ】
这个疯子。
不过……他喜欢!
“如何?”
亦将知道,这一次林耀问的,是如何行事。
他勾起嘴角,往后推了几步,两手一合,对林耀恭恭敬敬的行了对主君之礼。
“敢问大将军,杨氏一族,目前何在?”
“全族上下一百八十一口洛阳之人,尽数打入天牢,待先帝百日还灵后问斩。杨氏其余亲族,男女为奴为娼,皆以发卖,以充国库。”林耀回答。
‘啧’,真狠啊,只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是就夺去了上千人的未来。
亦将敛眉。
这就是高位者的拉锯战,沉重、却让深陷其中之人都欲罢不能。
一旦棋局开始,有的只有勇往直前。倘若稍有差池,陪上的就是自己所有珍视的东西。不论是性命,家人,理想,责任。而一旦胜利,无论何物都唾手可得,才让所有的人都为之奋不顾身。
“宦官一向见风使舵,倘若他们真的看好杨氏,也就没有了今日的摇摆。所以唯一的难处,是如何让宦党们在局势平息之后又起异心。”亦将细细思索。
如果只是利用现在手上的棋子,并不是不可以开局。只是……孙子有云,兵者,不知彼而知己,两战只能胜其一。
在杨京一方似乎还留有后手的前提下,敌我未明之际,倘若贸然设局算计,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所以,他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一个可以把隐藏在杨京和项宁背后的那个人一举钓出来的机会。
月上中天,夜色越来越浓,笼罩在整个府邸中,连鸟儿的叫声也听不见。烛花在灯罩里‘噼啪’作响,火苗随着烛身的消融而越来越微弱。
林耀没有打扰亦将的思索。
他摒退门口站着的侍女,自己出门取了一根蜡烛回来。
他换掉了灯中燃尽的蜡烛,挑了挑烛心,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亦将。
就在他以为亦将再一次睡着了的时候,少年终于轻笑一声,再次抬起了头。
看到他的表情,林耀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先生心有成算了。”
“小子有一问与大将军。”亦将的脸上写着自信,形容中颇有些放肆,一点不像文人的拘谨。他嘴角挑着坏笑,眼神划过林耀的脸,然后透过窗户遥遥的看向远方。
那边正是洛阳皇宫的方向。
“但说无妨。”林耀沉声道。
“大将军可相信小子?”听到林耀的声音,亦将收回目光,认真的视线偷过轻浮的笑容与林耀相接。
林耀看着他的眼神,沉默了下来,没有急着回答。
这是亦将第一次从近距离,不用恪守礼仪的情况下无所忌惮的打量林耀。
眼前的男人明明年过半百,但是依旧身形魁梧,气势惊人,一言一行都让人不禁心惊胆战。只是,若仔细看的话,他的两鬓和胡须也已经出现了花白之色,眼中除了武将特有的坚持和激情外,还多了一抹沧桑和疲累。
林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耀自二十年前起,因打点家妹入宫而得以见天颜。初时为官,只求谋得家世出身,好叫我子孙不再为世族所欺,不再四处拜人为主、侍奉于人。后时投军,只因兵营空虚,又逢国乱当头,无法坐视百姓流离失所,身边人人自危。建功立业后返回洛阳,只愿为家族后盾,保我家妹子侄百年无忧,不为情苦,不为利弃。
战战兢兢数十载如白驹过隙,日夜侍奉君王,自省其身,从不敢怠慢。不已功高自傲,不已出身自贱,时时恪守为臣之责,不敢越界,不敢插言。
奈何外戚之身,终究是遭猜疑。先帝竟疑我试图操纵朝政,视我为新帝障碍,不惜提拔一小小黄门为元帅之职,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更是不惜以死设计,要我授命于内宫之中。为将者,不得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为辱也。为臣者,鞠躬尽瘁,不得其所,是折也。
纵使先帝折辱于耀,可耀之心中仍然只有楚国百年兴衰,怎能坐看千秋毁于我手,无颜面相见列祖列宗矣。耀今日之所言,一字一句,皆出自肺腑,半点虚假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