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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我当初忍了下来。”范无救笑的一点都不像是开心的样子,嘴角轻扬,说道:“若是忍不住,大概我现在会被曼珠沙华齐齐镇在曼珠海下,孟婆娘娘会为了你请出孟婆瑟,整个冥府都会怪我伤了你的心。”
谢必安歪歪头,随后道:“其实也不会,你从前若是真的想将我关起来,大概也是办不到的。就算是现在……或者是再过个几千年,你大概都还没有我厉害。”
范无救顿时面无表情,刚才旖旎的气氛一瞬间消失殆尽,他轻轻哼了一声,依然抓着谢必安的手不放开,“早晚有一天我会破了你的咒。到那个时候,你就要依照着约定,要叫我哥哥。”
谢必安的笑意也是一顿,连忙上下打量了一下范无救。
虽然自己比他虚虚的大了几个万岁,可范无救毕竟是天生的煞神,更是第一眼便让他带到冥府直接晋升为无常神君的神。
更何况,黑无常司战,范无救这千年每日都在冥府最为凶恶的地方进进出出,实力比起一些不思进取,空活了十几万岁的神仙还要厉害许多许多。
放眼整个四海八荒,其实同辈人之中他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可这也不代表,范无救再过一段时间还是现在的水平啊。
叫范无救哥哥,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戏言,他当时是哄着他玩的,却没想范无救倒是上了心,每到冥府千年一次举办的擂台赛上之后,便会向自己强调一遍。
战气总是最激发男人的欲.望,不论是哪一方面,在大战过后总会是很亢奋。若是真的不小心输了他……谢必安觉得,自己叫范无救哥哥的事情,若是有朝一日传了出去,这四海八荒这么大,他也没有脸再去见人了。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复这么一句话,于是只能干笑两声,心里想着,不论如何,再过一百多年的那一场比赛开始的时候……要么自己不上台,要么,就得把范无救给拐出去。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念头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怂的不得了的谢必安默默的把视线移到了他们正前方——溪山小大人一样的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正握在海又的手中,就像是遛小狗一样的。
过往的神仙总会带着惊奇的目光看着他们这一组奇怪的人,大的很大,看上去温和儒雅,一看就是很有学问的人。小的很小,胖嘟嘟圆滚滚,年纪看上去不大,肥嘟嘟的脸一看就养的很好。
他的身上还带着冥府特有的月字牌,联想到冥府比较出名的几个小孩子,反应过来的大多都会笑着看一看,再和身旁同行的人说上两句话。
偏偏海又还一副乖的不得了的神情,溪山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有不懂的就会开口问,溪山就会停下来托着自己胖胖的小下巴沉思。还真的是听着谢必安的,多多的在认识这个海又所不熟悉的四海八荒。
大概是海又问了一个溪山也不知道要怎么解答的问题,溪山的眉毛都要挤成了一个疙瘩,一只手不自知的攥着他们两个人手里握着的那条红线——那只是一条很普通的红线,只是宋商宫这里大概是没有别的线了,放眼望去整个都是一片红色。
他们手里的这一根,大概是从哪棵树上扯下来的。
溪山在看到谢必安的时候,小胸脯夸张的上下起伏两下,空着的小手顺着拍了拍,转瞬就嘟起了嘴巴,高的都可以挂油壶了,“长安哥哥,阿又的问题好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溪山啪哒哒的迈着小步子跑了过来,手上的红绳像是系在他的手腕上面的,但是溪山显然是已经忘记了,所以他这么一跑,海又也加快了一点步子跟了过来。
跟过来的海又和傻头傻脑的溪山一样的不在乎周遭人对他的看法,因为这种行为,其实在上古时期是很常见的。
而且意思和现在也差不多。
为主的一方手中牵着绳子,为仆的一方或是手脚,或是脖颈上面拿着另一端。
“这个绳子是你要系在海又神君手上的吗?”谢必安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种做法有些不尊重人而已。因此板起了脸打算训孩子。
溪山脖子登时缩了一下,软乎乎的脸上有一点倔强,“这里的人太多啦。海又太高,我伸着手也牵不到呢。万一被冲散了,我被人家拐跑了,哥哥你也是要伤心的。”
谢必安简直是要被溪山这无师自通又不要脸的话给说的惊呆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牵着海又神君,和你牵着养的元宝是没有区别的。”
谢必安尝试和他讲道理,然而溪山大概是觉得自己更有道理一点。
他转身把一副笑眯眯的海又搬到了身边,振振有词道:“但是海又已经同意了哪,我问过他,他说从前西髓也是这样子的。”
这个回答……还真是让谢必安无话可说了。
于是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溪山的脑袋,见他平静了下来,笑了笑才说道:“你问过海又之后才这样做,我不能说你错了。但是你想想,这种行为,如果是别人牵住你的话,你会开心吗?”
“我不会不高兴的呀。”溪山眨眨眼睛,委屈的不得了,短胖的指头指向了范无救,“阿赦哥哥还拿过带铃铛的绳子把我拴在腰上去抓妖怪呢。他都不要我告诉你,我要是告诉你的话,他就不给我糖吃。”
范无救顿时把脸扭到了一边,装作自己不存在。
谢必安脸上笑意一顿,嘴角几乎是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作为对你的惩罚,回去之后,你来无常殿看着他受罚。”
溪山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谢必安大概是有点生气了。
于是他小心的松开了缠在手腕上面的绳子,抓着谢必安的衣袖摇了摇,“长安哥哥,你不要生气啦。婆婆和我说,关系好的朋友们出门用绳子牵着手不会走丢呢。”
谢必安闻言像是有点晃神,将目光呦转移到了溪山的脸上,见他一副担忧的样子,才突然想起来,溪山还是一个孩子。
他还是下意识的将海又当成了一个不经常来往,但是关系比较好的客人对待了。
所以他才会觉得,溪山那样的动作对于海又来做是极其不合理的。
若是溪山拿着绳子给自己,给范无救——甚至是给三途河边的那位喇叭小仙,他都断然不会生气的。
于是谢必安抿了抿唇,转向海又,轻声说道:“神君方才和溪山说,从前西髓便是这样的,可是有什么典故?”
“长安神君知不知道,古时候的物品都是没有标记的。”海又轻轻笑了笑,“溪山不愿意让我抱他,说那样显得娇气,一定要自己走。所以我就找了一根绳子,让他牵住我,他很听你的话的。”
他先是为溪山开脱了一句,随后才说道,“所以很多神祇都会用柔软的藤蔓,或是找一些长的东西将自己创造出的东西串起来,无关乎高低贵贱,只是一个证明而已。”
“我是水精,无法被标记,因此西髓想要带我游历东海的时候,就只能在手心将我凝聚成团,再用不会透水的绸布牵着我。”海又笑眯眯的晃了晃手里的红线,“溪山牵着我的时候问了我好多次会不会疼,会不会不高兴。”
溪山这才瞪着湿漉漉的眼睛又看向谢必安。
谢必安更加内疚了。
“是我错了。”谢必安一笑,“那,溪山想要长安哥哥做什么?”
溪山眨巴眨巴眼睛,一点都不记仇的扑到了谢必安怀里,坐在他的膝盖上面扑腾着小腿儿,重新捡起了被他解开的绳子,交到谢必安手上,乐呵呵的道:“你帮我再系上呀,我自己系不起来。”
谢必安听话的给他在手腕上面打上了一个不送不紧,不会掉下手腕的蝴蝶结,之后又抓起他的小手亲了一下,看着溪山乐的咯咯笑的样子也不由得笑了。
还好溪山是一个好孩子。
“那长安哥哥,你刚刚说要惩罚阿赦哥哥,还要惩罚吗?”溪山扑闪着大眼睛,小声的凑到了谢必安耳边问道。
他做贼一样的样子,虽然尽力的压低了音量,可在场众人谁又会听不到?
当下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谢必安干咳一声,摆正了脸,“还是要的。”
“真的呀?”溪山的脸蛋儿都红起来了,小手在胸前挥舞了两下,谢必安觉得溪山这个样子……怎么看都怎么不像是担心的样子,于是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呢?”
溪山捂着嘴偷笑,眼睛眯成了一条月牙,撒着娇道,“那既然不惩罚我了,能不能奖励我去看阿赦哥哥被罚?”
“你要是不知道怎么惩罚的话,我可以帮你想想的。”溪山拍着小胸脯保证,一脸的雄心壮志,“就打屁股好了!还要脱了裤子打!阿赦哥哥从前就总爱打我的屁股,他说听起来脆生生的可好拍了!”
……
谢必安:“……”
他其实一直都不觉得他教育孩子有什么问题,尤其是在溪山这里,他真的觉得放眼整个四海八荒,大概都难再找出一个比溪山更听话的孩子了。
可现在……他怎么觉得,好像是有哪里不太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