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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天下为二,魏与顺远,有臣子主张陆玦攻魏,但他眼下还不能轻易挑起战事,他颁布新农令,下令顺远以农为先,兵为第二。他在养国,换个简单的词就是休养,积蓄力量。
而一直未有动静的魏国在顺远丝毫未预料到的情况下主动与顺远求和。
魏国天子魏庭主动遣使者来卞耶参拜,诚心不愿两国再争下去,希望两国天子当政的阶段求得百年和平。陆玦在金銮之上含笑应允,也愿以和平的方式来相处,他知魏庭喜好,送了白匹精心挑选的好马。
而魏庭也送来十名绝色美女,他的来信如此道:吾已垂垂迟暮,君当男人盛年,送美在侧,不堪为憾。陆玦欣然收下这十名美姬,册封其为嫔。
他不能退,不然不显议和诚心。只是此刻王宫已多了太多的女子,每一日前来澄华殿请安,这一大殿已快要坐不下。魏国的十名女子都是绝佳的容貌,魏庭必当精心挑选,否则哪显诚意。
其中一名紫衣女子生得最为大方,举手投足隐有领头风范,但她一双媚眼如丝,对谁都是妩媚视之。她出列上前与凌钰行礼,“妾是付嫔,夫人有礼了。早闻夫人是魏人,温婉贤淑,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呢,妾等自愧不及。”
望着这满殿群莺,凌钰的眉头微微一蹙,但只一瞬,她轻笑道:“你们都是魏人,为了两国和平,你们远赴他乡实属可怜。此等气节令人钦佩,今后若有困难可找两位妃子与我。”
十名美姬俯首行礼,软糯的声音再次充盈着整座大殿。
大家谈得正欢快时,殿中忽然传来小绿树的哭声,凌钰忙命辛乔去抱。小心接过搂在怀中安哄。她抬头去众人歉意一笑:“孩子哭得厉害,今日且都先散吧。”
付嫔甩着手帕过来,立在了凌钰身前。她身上有馥郁的香味,尤其是手帕上的香更加浓郁。凌钰的眉微微一皱,屏息不敢去呼进这样的香气。她将怀中的小绿树收紧一点,生怕孩子受不了这气味被呛到。
付嫔走得更近,惊喜道:“好可爱的宝贝,可以让妾抱一抱么!”她睁着一双动人的眼睛期待地望着凌钰。
凌钰轻笑,“恐怕他爱哭闹,你哄不住他。付嫔还是先回吧。”
付嫔有些可惜,捏着手帕探手来摸小绿树的脸颊,“好舒服,嫩嫩滑滑……”她的红唇扬起妩媚一笑,小绿树却哭得更加厉害。
凌钰心中不悦。抱了小绿树折回寝宫。
她总觉得这一阵香味熟悉得很。却也说不出自己是否曾经闻见过。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深宫中除了陆玦她不会再信任何人。
亥时三刻,夜色已静,宫中众人也都睡去。陆玦迈着轻悄的步子进殿来,凌钰正临着烛台缝制小绿树夏日该穿的衣裳。他轻轻说了一句:“怎么还没有睡?”
“在等你。”就着烛火缝制,凌钰也没有抬头看他。
陆玦心中有愧:“阿钰,你的元气还未恢复好,可以不用等我,今后困了就先睡。”
“我想你再晚都应该归来的。”凌钰唇角含一抹浅笑。
陆玦更觉愧疚:“对不起……”
“为何现在安定之后你总爱对我说对不起?子陆,你一直觉得亏欠我么?”凌钰这才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问道。
这一抬头,她才看清陆玦随意披了件外袍,里面身着里衣,发冠也已摘下,一头青丝半绾着垂在宽阔的肩头——他已经睡过。凌钰的心忽然就沉到了谷底去,沉到了深潭里。她想过的,这样想过的,但是真正面对时却接受不了。
陆玦已能捕捉到她眸中这些意思,“阿钰,我总觉亏欠你,这一份亏欠是如何都弥补不了的。”
“世间本没有亏欠,所有的亏欠都能够弥补得了。只看你愿意付出什么。”
陆玦不料她会说这一句话,一时无言。
凌钰放下手中的婴儿小衣,拔下束发的发簪,解开了衣衫,“今后若在别的宫,就不必再过来了。”她能知晓今夜他会去魏国美姬的宫殿,不过她在与自己打赌他今夜无论如何都会再来澄华殿。因为这些日子他们都是同枕而眠,他知晓她少不了他,若无他在身侧她恐怕有些不习惯,难以睡下。但是守着烛火等来的却是他的一身随意姿态,却是与另外女人温存后的归来。
转回身,凌钰走向床去,“魏与顺远修好,我可以回魏国去一趟么?”
“是去看你的母亲,故土?”陆玦也缓步走来床榻。
凌钰已经躺下,“是,我总该要回去的,迟到了这么久。”
“再等一等,我处理好了事情陪你一道去。”
“不必了,你的政事处理不完的。”
“阿钰,你在怪我么。”
“当然不敢。”
吹熄烛火,陆玦也上了床来,空气里飘忽的一缕馥郁香气突然钻入凌钰鼻端,她心中反感这香气,“你去了付嫔殿中?”
陆玦的身体一顿,“那是魏庭送来的人,为两国安平,我也无法。”
他当然无法,他一心只想一统天下,不达目的他怎能甘心。“魏庭当真愿意求和?”凌钰嗤笑出声,她不信任何一个君王不想要整个天下。
陆玦道:“当然不是,但此刻他与我议和我不能不同意,顺远需要完善的事情还有很多,首先诸侯间的纷争都尚未处理妥,这个国家不能再有一点动乱,我需要时间休养生息,从长计议。”
“你并不打算议和,想要在有生之年取得天下,是么。”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这是他的夙愿。从一开始凌钰就知道。而陆玦也答得肯定,“这一直都是我的梦,它一定可以成真。”
凌钰轻轻一笑,“睡吧,不要吵到孩子了。”
她没有靠在他肩头睡。不再如从前一样喜欢枕着他睡觉。因为她极其讨厌他身上的味道,讨厌付嫔身上这香气。
陆玦却将手伸来揽过她,凌钰挣脱,背过身去。
他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久后起身,“你先睡,我去书房看会儿折子。”
听着他的脚步声轻轻响在殿中,渐渐走远。凌钰心中一痛,终究是舍不得的。她起身下床,还未穿鞋袜就快步上前将即将走出殿门的陆玦抱住。她的手臂收得很紧。从身后将他抱住,紧紧贴着他。
陆玦握紧她的手,转过身收紧了双臂同样回抱她,“我是这样想的,等我取得天下后就不用再受胁于任何人。我可以随心所欲做事。随心所欲爱人,不必再去理会很多顾忌。”
只安静地抱住陆玦,凌钰没有去接他的话,她想说她可以不要太多虚荣的东西,她只想要所爱的人能够和平安稳地在一起过一生。但是因为知晓他不是如她一样的人,知晓他有太多未成的大业,所以她没有再说出口,因为爱,她舍不得折断他的翅膀。
陆玦这才看见凌钰赤脚站在地上,他皱起眉头沉声责备。“才出月子,怎这般不爱惜身体。”他横抱着她走去床榻,将她放在床上时两个人的脚相互牵绊,他也重重倒在她的身体上。
俯身落下铺天盖地的吻,他的气息越来越重,最后意乱情迷间被凌钰推开,“快睡吧。”她也喘着气,险些控制不了。
陆玦在她耳侧喘着气,最后只能无奈轻笑,“我竟沦落至此。”
“你嫌弃?”凌钰挑眉问。
“不敢。”
“那就不要如此说。”
陆玦含笑搂她入睡,“好,睡吧。”
凌钰憋不住笑,不禁吃吃笑出声来,“你越来越如小绿树了。”
陆玦诧异:“此话怎讲?”
“如他一样乖巧啊!”
哑然失语,陆玦抿唇无奈。
翌日一早起床,凌钰便去取来一个锦盒小心擦拭,那是瓷做的锦盒,里面装了父亲的骨灰。她没有将父亲下葬,而是集了父亲的骨灰,想回虎丘村时将娘亲与爹爹合葬。
辛乔不知她所抱的是什么东西,忙要来抢,“夫人不必亲自打扫这些东西,让奴来做吧。”
“不用了,这个东西很特别。”
辛乔好奇:“这里面装的什么珍宝?”
珍宝,倒不是珍宝,父亲所给的很多道理才是她的珍宝。父亲教会她为人处世,教会她生存之道。小绿树险些命丧黎嫔的香囊下,是父亲……
凌钰突然怔住,面上的微笑也在霎时僵住。
辛乔好奇问:“夫人,您怎么了?”
“……让付嫔过来澄华殿。”
辛乔虽然疑惑,却也领命下去。付嫔很快就来到澄华殿,依旧是媚眼如丝,巧笑嫣然,“夫人您唤妾来此是有事么?”
望住付嫔这妩媚微笑,凌钰不动声色一笑:“昨夜是你侍寝,我诏你来是想问问你可还安好,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
付嫔手上的手帕轻甩,掩唇笑道:“妾羞愧,妾一切都好,多谢夫人惦念。”
“那你回去吧。”
付嫔一愣,随意巧笑着行礼退下。
凌钰沉声道:“把窗户打开,所有门窗都打开。”
辛乔诧异极了,见她如此凝重神色却也领命去做。
凌钰回寝殿换了一件衣衫,忙去抱起摇篮中的小绿树,“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我的孩子。”她还记得黎嫔辗转系在茜兰身上的香囊里有散沫花的香气,她也记着那个味道,分隔太久,她忆起父亲时突然重新想起,付嫔身上的香味就是散沫花的香气,尽管用脂粉掩盖,她经受过一番这样的事又怎会再次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