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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是好计划,可是——云怀袖与乔玉娇在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又遇见了更令人头痛的难题。
“小姐,我让管家将府里与钱庄里的银子都提了出来,但是,恐怕还是不够——”锦苏为难的看着堆在云怀袖面前高高的白花花的银子与花花绿绿的银票。
云怀袖也头痛不已,钱钱钱——她知道钱的重要性,但是,她的人生,从没有为金钱操过心……
关键时候,又是乔玉娇站了出来,她咬一咬牙,目光微微一闪,平静道:“钱的事情让我来想办法,你不要操心这个了……”
“你?”云怀袖惊讶的蹙了眉,随即慌忙去拉她的手:“玉娇,你可别乱来……钱的事情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你千万别去做傻事——”
她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办法可以想?
“你……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她不过是要去找那个人,但这又不能让她知道了,否则,她定会气恼的将自己赶走的!
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没好气的伸了手指戳一戳她的脑袋:“你也想太多了吧!就我这样的,就算真的去……也不可能短时间筹到那么多钱不是?”哪个青楼瓦院愿意给她天价般的价钱?她也真看得起自己!
“那你能有什么法子想?”听她这样讲,云怀袖还是不放心,从前她也不过是夏侯凌培养的一名细作,除了王府,她能认识什么人,她能找谁去筹那么多的钱?
“小四家很有钱,他们在这边也有钱庄。”乔玉娇扭头去唤蹲在角落里兴致勃勃玩耍蚂蚁的司小四小姑娘,“小四,你们家很有钱对不对?”
“对啊,超有钱的!”司小四一点儿也不谦虚,头也不抬的回道,她家叔叔伯伯可都是赚钱的好手。
“所以,我去借,应该能借到足够的银子!”乔玉娇转回头,宽慰的拍一拍云怀袖冰凉的小手:“你放心,他们家的人真的都很好,一定会愿意帮我们这个忙的,你在家等着,我去去就回……”
言罢,也不待云怀袖说话,便风风火火的往外跑了去。司小四玩蚂蚁玩腻了,拍拍手跳过来,大半个身子都撑在书桌上,双手托腮,歪着脑袋眨巴着圆圆的大眼打量神情怔忪的云怀袖:“云姐姐,我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开始玩游戏?我等的好无聊哦——”
这个率真的小家伙,虽然看不清她的模样,可就是莫名的喜欢她,摸索着伸出手,她立刻善解人意的将头凑了过去,让她能更方便的抚摸她的脑袋,“再忍耐一下下,很快就能玩了——不过你要记住,到时候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受伤了……”
“云姐姐,你好温柔哦,都不像我阿娘,我阿娘只会对我大呼小叫——我跟别人打架打输了,她也不会疼我,只会跟司初二——初二是我妹妹——一起嘲笑我说我没出息!”都不会像这个姐姐一样这么温柔的跟自己说要小心不能受伤之类的……“不过,我还是很喜欢我阿娘的,虽然她更疼爱初二——”
云怀袖再也忍不住,于是硬着头皮就问了:“为什么你跟你妹妹的名字都这么的……”奇怪?司小四?司初二?直听的人一头黑线,这都是什么名字啊?
“你也觉得我们的名字很奇怪对不对?”司小四委屈的扁了扁嘴巴,莹亮的大眼忽的暗了下来:“唉,这世上,大约也只有我们那不负责任的爹娘才会为自己的女儿取这么不负责任的名字了……我叫小四,是因为我生在四月。以此类推,初二也该以月份命名才对,偏偏那家伙也生在四月——”
她顿一顿,眸里便有了幸灾乐祸,嘿嘿一笑:“四月初二……所以,她的名字便叫司初二——你不知道我跟初二从小为了这难听的名字跟他们抗议了多少回,想要重新改名儿,我那狡猾又可恶的阿爹便说了,改名字可以,但一定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比他当年还厉害的事情才行……啧,谁比得过他啊?”装疯卖傻才将阿娘骗到手,做了几天逍遥皇帝就下台……
云怀袖大大的汗了一把,这都什么爹娘啊?未免也太不负责了吧?
“云姐姐也觉得他们不负责任对不对?超过分的,都一把年纪了还恶心肉麻的要死,司初二就是受不了他们那样才离家出走的……”而她赶紧抓着寻找司初二的幌子,光明正大的溜出来玩了。
“你几岁啊?”听她的声音,便觉得她年纪不大,那么她的妹妹,不是更小么?
“我还差两个月满十五,初二比我小三岁——”仿佛猜得到她的心思一般,司小四报了自己年纪了,也将司初二的年纪报了出来。
十一二岁的孩子便离家出走,她们家的大人都不会担心吗?
“担心什么啊?他们正好趁此机会过他们快快乐乐的二人世界,巴不得我跟初二滚远远地——”特别是占有欲超强的阿爹,最好一辈子不要她们回去打扰他跟阿娘恩爱!
云怀袖的神情从惊讶到凝重最后变成了震惊,她的手还僵在司小四的头顶上,嘴唇轻颤着,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云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能猜中别人的心思所以是个小怪物?”司小四受伤的看着她震惊错愕的神情,很是委屈的扁扁嘴巴,眼神更加暗淡了——因为这个原因,除了义兄们,都没有别的小朋友肯跟她玩。
“所以……”云怀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干道:“你真的会读心术?”她心中猛地一动,紧紧抓了她的手,表情急切的追问:“任何人心里所想的,你都能读到?”
司小四被她的急切吓了一大跳,老老实实回答:“也不是啦,像我爹娘,初二,还有十一叔叔……他们心思太复杂了,我猜不到他们在想什么!”像她这样心思干净纯澈的,很容易猜到啊!
冷寂了很久的云家,忽然间又门庭若市了!云怀袖在这日,借着查账的名目,将京都商行的各掌柜请到了府里——其他地方的,因为太远,便放着以后慢慢收拾了。
云怀袖端正的坐在主位上,她牵握着司小四的手,让神情兴奋不已的她坐在自己身旁。司小四乖顺的坐下来,一双大眼却滴溜溜的从这个身上转到另一个人身上。
一屋子的人都显得意兴阑珊,或是漫不经心的品着手里的好茶,或是懒洋洋的与身旁的人磕着牙,或者目光充满嘲笑的瞥一眼端坐着的云怀袖,显然,谁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云怀袖虽然看不清,但是这种不被重视或者说是不被尊重的气氛,她还是能察觉到,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端着无懈可击的柔美微笑,“各位,今天请各位前来,是有些事想要跟各位商量……”
“不知四姑娘让我们大家过来这边是有何要事?你知道,商行事情繁多,底下的人又笨得要死,人离开一会儿都不行呢!”一名横着发展身躯很是福态的中年男子率先开了口,言语中诸多不满,似埋怨云怀袖耽误了他们大家的时间。
她被皇上休了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不过一个弃妇,他喊她一声四姑娘还算尊重了呢!哼,这样抛头露面的女子,若他是皇上,定也不会要的——虽然,她确实很美……嘿嘿,如果求他陈武,他或许会考虑看看接手的哦……
从前也是见过她的,不过总是病怏怏的,倒比不上现在这样的气色,不过,云家三少是断然舍不得他们的宝贝妹妹抛头露面与一干男人谈事情,那么只能说明,外头那些传言是真的——云老大重病身亡,云老二昏迷不醒,云三少下落不明……
如此天赐良机,他们这些人定要好好把握才行呢!
“无妨!”云怀袖唇边的笑意依然温柔:“我看过你们送来的账簿,这些天生意并不景气,如此,各位留下来喝杯茶的时间,还是很富裕的!”
那人一时语塞,面上有些被堵的郁色,一甩袖子,别过头再不说话。
司小四依然挂着她招牌般的甜美笑容,不动声色的轻声道:“云姐姐,这个人是很忙,嘿嘿……他忙着去美人坊见他的老相好,又怕回家太晚了被他家的母老虎发现了,所以急着要走呢!还有,他心里很看不起你哦——”
这种满脑子风流的人的心思,也好猜的很呢!
云怀袖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目光依然平静,他们自然是看不起她这个弱质女流的,也不介意,依然淡淡笑着。目光一转,语气更是谦逊温和:“因为琉毓国那边的商行出了些事情,所以天音哥哥赶过去处理了,这边商行也不太安生,我知道大家为了商行的事情都很辛苦,所以请各位前来,也是想要表达我真挚的谢意——”
“四姑娘,我是个直肠子,拐弯抹角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左手边一名粗壮汉子站了起来,目若炬电的看着平静微笑临危不乱的颇有当家主母风范的云怀袖:“我只问四姑娘,三公子究竟在哪里?商行被别家商行抢尽生意,如今已是苟延残喘,三公子为何还不路面主持大局?”
“我已经说了,琉毓国那边的商行需要天音哥哥,所以他过去那边了,近段时间怕是赶不回来的。”云怀袖虽然还是笑着,但眼尖的人都发现她的目光微冷了下去,温柔的嗓音略微扬高,便有尖锐的气势不动声色的压了下来:“怎么?铁掌柜是不相信我的话么?”
“云姐姐,这个铁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心里恨不得立刻将云家所有据为己有——”包括她!
云怀袖暗暗将司小四读到的信息牢牢记住,心里莫名的有些悲哀——这些人,可都是天音哥哥亲手提携起来的,到如今,却连一个可信可用的人都没有么?
“四姑娘,倒不是我们不相信你的话!”另一个衣服饰品堪比亲王的掌柜摇头晃脑的说道:“只是,商行如今已是举步维艰了,倒不如……我们好歹跟随了三公子一场,也不问你要什么损失了,咱们就这样好合好散吧!”
“是啊,四姑娘,你是不知道,别的商行拼命压低价格,这些日子,云家商行连小笔订单都接不到,商行的信誉在同行中更是臭名远扬,就连从前长期合作的客户都要求与我们解约,我们若是再用云家商行的名号,怕都要饿死了——”有人冠冕堂皇又愁苦万分的接口道,一大群人随即附和。
云怀袖好恨,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竟还敢说——打压商行的事情,他们做的比别家商行更欢,不就是为了脱离云家自立门户么?这样逼迫云家,连点后路也不留给云家,誓要将云家往绝路上逼,他们当真连一点儿天良都没有了么?天音哥哥从前待她们可是不薄呢!
算了,人性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她又何苦跟这起子小人置气。
“既然如今是四姑娘做主,那么我们便斗胆说了,云家商行的名号,我们确实不敢用了,今天就请四姑娘给个痛快话——”
反正就是要逼她解散了云家商行就是了!云怀袖深深呼吸,紧握的拳仍是泄露了她的愤怒,“南掌柜说的是,云家也不好再拖累了大家,既然大家去意已决,那么,云怀袖也不好留大家,想要离开云家商行的,现在就可以走——”
以为她不知道么,说这些话的人,早就丢掉了云家商行的牌子,挂上了他们自己的牌子,无妨无妨,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
满屋子的人瞬间走的七七八八了,甚至还有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在临走时对着云怀袖轻浮的淫笑道:“如果云家撑不下去了,我倒是不介意养活四姑娘,只是要委屈四姑娘做钱某人的第十八房小妾了……”
他话音未落,便被锦苏连打带骂的踢了出去。
剩下的三五个,司小四说,有两个是因为良心尚未完全泯灭,觉得有些惭愧,不过惭愧归惭愧,前途归前途,那两个如坐针毡的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些听似冠冕堂皇话以及没啥份量的对不起便飞也似的离开了。
最后,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个较年轻的男子了。他们安然的坐着,神情不见丝毫慌乱与心虚,司小四说,这两个人完全可以信任,因为他们心里非常感念云天音对他们的提携和关照。
云怀袖止不住的辛酸——这些天音哥哥提携过的人,最后,却只有两个懂得感念他的恩情,他若知道了,定也会很难过吧!
正一正神色,漫不经心的捧着温热的茶杯暖手,微垂了眼睫,淡淡道:“云家商行走到这个地步,怕也是无力回天了,拖累了你们,我深感抱歉,以后,还是别挂云家商行的商号了……你们二位也请回吧!”
“四姑娘这样说,便是拿我们与方才那些人渣相提并论了——”那两名男子相视一笑,从容道:“三公子对我二人恩重如山,如今云家有难,我二人自然不能袖手作壁上观……只要四姑娘吩咐,赴汤蹈火咱们也在所不惜!”
云怀袖动容,手中茶杯微微一颤,虽然小四说这两人可以信任,但经历过太多的她还是心存了戒心,不敢轻易便信了他们。于是出言试探,不管对方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在这种时刻能说出这样的感念的话语来,她真的觉得万分珍贵。
吸了吸鼻子,眨掉眼里不期而至的水雾,这才抬起头来,浅笑妍妍:“好——我当然不会让你们赴汤蹈火,只是,琉毓国的事情相信你们也有所耳闻,我们必须凑齐货物尽快送到那边,方能保住大半个云家,倘若过时依然不能将货物送去,云家只怕真就……”再也不复存在了,云家的风光,也只到这里便彻底结束了!
其实,如今的云家,还有什么风光可言?只不过是拼着一口残存的气,艰难的残喘着……这一次,也不过是放手最后一搏,能成功,当然是好事,如若失败……她更用力的深吸一口气,没有失败,只能成功。
“我们当然也很清楚,只是……”其中一名青衣男子为难的皱眉说道:“只是别的商行不肯出货,一律推说没有货,我与张扬二人的商行,就算倾其所有,也是杯水车薪,根本解不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我能找到货源,不必倚靠那些人,但,我要请你们帮助我——”货源的问题她能解决,但平安运送到琉毓国,就需要他们的帮忙了,“咱们此次出海不能用云家的船。所以需要你们帮我找一家可靠的船行,一定要可靠。还有,出海之时,不要挂云家商行的商号——”
“四姑娘是担心有心之人会在船上动手脚?”名叫张扬的男子瞬时回过味来,微蹙眉,点头道:“如此,只要在出海的时候,打着别家商号,到了琉毓国,再挂上我云家商行的商号便也成了……只是,这货源庞大,四姑娘你能有什么办法在短时间内弄到那么多货?”
云怀袖抿唇一笑,茶杯重重搁在桌上,温润的双目微眯,映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我自有办法——”他们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精致华丽的房间里有浓烈的药味,在人鼻前飘散不去。屋子里好闻的龙涎香也不能冲淡了这刺鼻的药味。
纯白半透明的床幔放下来,依然能瞧见躺在床榻上的男子,浅浅的吐纳,呼吸间胸膛也平稳的起伏着,只漂亮的眉一直紧揪着不肯放松。
床幔被人撩开,那看似熟睡的浓墨长睫动了动,仿佛随时随地会张开,但床边的人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他张开眼睛,索性出声轻唤道:“皇上?”
那双漂亮的凤目终于似很吃力的睁了开来,初时有些迷茫,微一眯,便被清明与焦急所取代:“你怎么来了?她出事了?还是她发现什么所以赶你走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皇上——”乔玉娇加重语气,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似乎,只要遇到跟她相关的事情时,他的冷静稳重或者自持统统都会抛到云霄之外去。伸手止住他欲要挣扎着起身的动作:“她没事,也没有发现什么,我也会很小心不会让她发现的……”
他这才缓缓地,缓缓地松出一口气。苍白而仓惶的面容即刻恢复了冷静,就着乔玉娇的手臂坐了起来:“既然她没事,你又因何进宫来?可知被人发现,她又该乱想了……”
乔玉娇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个……也算的是自己夫君的男子,他从来没有爱过她,她自然也一样,可是,她的妹妹却深爱着他,甚至为了他甘愿丧命……到死,才得了他看似温情的一个怀抱。
可是她跟妹妹都很清楚,这个人,也没有爱过甘愿为他死的那名美好的女子……虽然,云怀袖也是很好的女子,可是,还是会觉得难过与别扭!
因为他爱重的女子有危险,所以他一句话,她便千里迢迢的赶了回来,为他守护她的安危——她的妹妹,何曾受到过他这样的对待?
微摇了摇头,她拒绝深想脑海里那些突然涌上来的情绪,淡淡道:“她需要一笔钱,很大一笔,我答应她替她筹这笔钱……”
“她忽然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夏侯景睿眉心曲折,不知是受伤还是心情使然,不过短短数日,他便消瘦了许多,两颊似都深深的陷了进去。
乔玉娇于是将云怀袖的计划细细讲给他听,他眉心的曲折一点一点的松了开,片刻,轻笑出声:“她就是这样聪明……”好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虽然心情尚未平复,可是能在短时间内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让他忍不住要称赞她。但是——“这法子虽不错,可到底还是很危险,她找的人恐也靠不住,你回去便与她说,人手也由你找——我这边会拨一些武艺精湛的人过去助你们一臂之力。你千万记住了,别让她涉险!”
“我记住了!”都交代好几遍了,她能记不住吗?乔玉娇忍耐着没有翻白眼,关切望他一眼:“别只顾着她,你怎么样?伤的严重不严重?”
夏侯景睿苦笑一声,抬手抚上缠着白色布条的胸口,淡淡道:“死不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唯一让他放不下的,也只有她了!但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在她身边保护她,有关她的所有消息,只能通过别人才能知道,这样的痛苦,远比胸口那一刀更甚。“云致宁有起色了吗?”
“还是老样子,也不知道那小大夫行不行?天天变着花样给他泡澡,昨天浴桶里,今天大缸里……”折腾了这么几天,也不见有丝毫起色。
夏侯景睿了解的点点头——乔玉娇不知道秦慕然的身份,自然会疑惑,而他不告诉她,自然也是担心节外生枝,一不小心在她面前说漏了嘴,让她起了疑就不好了。
“皇上,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能任由她这样冤枉你啊?”如果他真的是冤枉的——他怎么不想办法澄清呢?
不过瞧一眼他的胸口,也明白了——那女子看似娇柔,性情却最为刚烈,若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他也不会受伤了……
“我自有打算,你只要帮我照顾好她便成!”他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冷酷无情在他漆黑的深眸里浓烈的翻滚着,仿佛看不到底的莫测深渊,有妖异的狂澜与那冷酷无情,最终都没入了那无尽的深渊之中。
一切准备就绪,最期待最兴奋的,却是司小四小姑娘。一大早便换好了云怀袖特意为她准备好的小厮装,焦急的等在大厅中,等着盛装的乔玉娇露面。
在她的引颈期盼中,乔玉娇终于隆重的出场了,玉冠束发,一袭繁复而华丽的衣衫,被秋日晴灿的阳光拂上了一身锦色辉煌,灿烂耀眼,英气勃发的男装,举手投足不带半丝女子的扭捏秀气,昭示着她非富即贵的身份——
“哇,乔姐姐这样装扮,好帅气呢!”司小四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蹦蹦跳跳奔到她面前,惊喜的叫道,“若你真是男子,我便跟我阿娘说,让你做我司小四的夫婿——”
“司家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我可不敢高攀——”乔玉娇挥起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她的小脑袋一记,“既然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云怀袖含笑倚在门边,将心里的紧张忐忑化成面上的轻盈浅笑。乔玉娇走上前,拢一拢她的双肩,郑重道:“你放心,我定不会叫你失望的——”
云怀袖握一握她的手背,点点头,只简短道:“万事小心——”
乔玉娇携着司小四离开,锦苏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小姐——”
云怀袖唇边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平静道:“你远远的跟着她们,记住,别教她们发现了——”
若没有经历过被最亲近之人欺骗的遭遇,她对乔玉娇司小四不会有任何防范与戒备,可是人啊,摔了跟头后,总是会怕的。乔玉娇的举动,也让她不得不防——就算她能从司小四家里的钱庄筹到钱,那么人呢?不过眨眼功夫,那些武艺不俗的人她从哪里找来的?
乔玉娇领着司小四大摇大摆的迈进钱记商行——这人便是昨日被锦苏踢出去的钱某人。一瞧见上门的买主这样一身华丽的行头,便知此人一定是个大客户,连忙从柜台钻了出来,陪着掐媚的笑脸亲自招呼,一边赶了伙计去泡茶,一边狗腿问道:“公子贵姓啊?”
乔玉娇双手负在身后,一边浏览着柜台上的各种茶叶,一边漫不经心回道:“乔——”
“原来是乔公子!乔公子,咱们钱记商行的茶叶种种都是最好的,西湖龙井,黄山毛峰,庐山云雾,信阳毛尖,祁门红茶,君山银针……您需要点什么呢?”钱某人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热情的介绍。
乔玉娇参观完了他的店铺,撩袍抖袖,懒洋洋的坐了下来,唰一声挥开折扇,漫不经心道:“都是最好的?”
“客人,做生意讲究的可是诚信二字,若然不是最好的,大门就在那边,客人您只管走出去便是了……”钱某人点头哈腰,大大的笑容仿佛盛开的菊花,眼睛都眯成了缝儿。
“你这店家做生意还真奇怪!”乔玉娇懒洋洋的笑一笑,刻意压低的嗓有难辩雄雌的沙哑:“别人巴不得客人光顾,你倒是急巴巴的想将客人往外推,你这样可不行啊——”
“乔公子说笑了,我这哪是将您往外推啊——”他也跟着坐了下来,陪着笑将刚泡好的好茶往乔玉娇面前一推,“您尝一尝这君山银针——乔公子,听您的口音,不是京都人啊?”
“在下是从蔚县来的,家里也做茶叶买卖,这不,特地上京来看看,顺便买些好货回去——”她接过钱某人递来的茶杯,闭上眼睛浅啜一口,微偏了头,似在回味萦绕在口齿的茶香一般,“不错不错,果然是好茶——你这店里的,刚才介绍过的好茶叶,我统统要了……”
“统统……要了?”钱某人先是震惊,再来狂喜,紧跟着却是一脸疑惑:“乔公子,本店的茶叶,数目可是不小,您全部要,这……”
“怎么?你怕本公子付不起钱?”乔玉娇慵懒的支手撑着下巴,懒懒瞥使劲儿赔笑的钱某人一眼:“小四——”
站在她身后的司小四见终于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脆脆儿应一声,转身便往店外跑,不一会,扛着一只包袱兴冲冲的冲了进来。
乔玉娇伸手接了过来,往钱某人面前一推:“这些算是定金,待你将这些茶叶送到我蔚县,剩下的,本公子一分不少的付给你!”
“这——”钱某人一边双眼发直的看着打开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叠厚厚的银票,一边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蔚县着实太远了,且路上又不太安生……”
“公子,看来这掌柜是不想与我们做这笔买卖了!”司小四鄙夷的看他一眼,一脸贪婪,既想赚钱,又没这个胆儿,啧……“反正这京都卖茶卖丝绸的地方多得是,咱们再去别家看看好了,总有人愿意送货到蔚县去的……而且,公子你看,这家店里的茶叶也根本不够嘛!”
“你们……还要买很多?”钱某人连忙追问,急切的眼睛里满满都是银票的样子。
“当然,本公子不但要买茶叶,还要大量收购绫罗丝绸!”乔玉娇从容一笑,收起折扇站起身来:“不瞒掌柜你说,本公子接了很大一笔订单,若能按时将对方要的东西送到,本公子也能从中赚取一笔。既然掌柜为难得很,本公子便去其他地方看看了——”
言罢,双手负于身后,潇洒的就要离开。
钱某人岂能放走这样财大气粗的主儿,连忙拦了下来:“乔公子,倒不是我为难,而是,店里诸多茶叶也被别的客人预订了,若是全部卖给你,这对钱某人的信誉也不是很好,所以你容我想想办法……”
“但是本公子时间有限,今天必须敲定所有的货物,既然钱掌柜你这里不方便,本公子便去其他地方瞧一瞧……”朝司小四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高高兴兴的抱起桌上的银票,跟在她身后往外走——这个钱某人舍得放她们这样大的大鱼离开才有鬼哩!
“乔公子乔公子——”钱某人急急追在她们身后,见乔玉娇停下脚步,忙讨好的伸出手替她扇扇:“您这样一家一家的去谈也挺累的,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在小店歇口气,告诉我您需要多少茶叶丝绸,然后我将熟识的掌柜喊来,需要多少咱们都能提供……这样,也省了您一家一家的跑,您说好不好啊?”
虽然蔚县是比较远了点,虽然这路上也不太安生,不过,这白花花的银子啊……傻瓜才会将财神爷往外赶呢!
“乔姐姐,这人心里除了银子就没有其他的了……”司小四瞧着钱某人发胖的身躯急急忙忙往别家商行跑去,鄙夷的撇撇嘴角,大大的眼里满是不屑。“活着可真没意思!”
乔玉娇警觉瞧一眼店里的伙计,抬手敲一下她的脑袋,低声警告道:“别忘了你答应过你阿娘,在外面不准猜任何人的心,就算猜了……”
“就算猜了也不能讲出来,好啦,我记住啦!”乔姐姐都快变成自己第二个阿娘了——
不到一盏茶功夫,钱某人便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回来了,司小四规规矩矩站在乔玉娇身后,瞧一眼神色兴奋的众人,粉嫩的唇儿一弯,用只有乔玉娇与她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乔姐姐,这些人居然都是昨天去过云姐姐家里……侮辱过她的那些人哦!”
是吗?那正好啊!乔玉娇神色一闪,随即挂上满面笑容,起身迎向众人——蛀虫们,你们该倒霉了!
关于乔玉娇大手笔的要购买如此多的茶叶丝绸,众人起先同钱某人一眼,皆觉得有些为难与不放心,但当司小四将更多银票搬到众人面前时,他们的表情便与之前的钱某人一样了。乔玉娇举了茶杯,挡住唇角的冷笑,沉声说道:“这些只是定金,当你们将货物送到蔚县后,剩余的款项本公子会一分不少的结算给诸位……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乔公子,去往蔚县的路一直都不安生,这么多的货物……”若出事了可怎么办?责任算谁身上啊?这乔公子出手是挺大方,连价都不怎么压,但一想到这路上……还没被大把银票完全冲昏头脑的某一人迟疑的看着被众人围坐着的乔玉娇。
“是啊,乔公子,您看……是咱们将货点齐了然后你让人运送回蔚县,如何?”有人想了个法子,期期艾艾的说了出来。
乔玉娇面色一变,倏地拍桌而起,冷眼一扫,“众位是欺本公子从外地来便什么都不懂了么?本公子正是想着蔚县路途遥远,才不与众位杀价。哼,自古以来,便是卖家负责送货给买家,如今你们竟然要本公子自己找人运送这么庞大的货物回蔚县,你们会不会太过分了?再说本公子在京都人生地不熟,找人也找不到放心的人……哼,本公子算是明白了,诸位根本没有诚意与我做这笔生意。小四,咱们走——”
“诶诶……乔公子您不要生气嘛,运送的事情咱们好商量,好商量嘛!”钱某人如何舍得放走这样大一笔买卖,拼命赔笑,其他的人见状,也纷纷上前劝说——这样的买主,还真是十年难得一遇呢!
“若你们坚持不负责运送,本公子与你们便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乔玉娇不耐的皱一皱画的英气的眉,甩开钱某人拉着她华丽衣袖的肥腻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