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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以字抒意以诗言情,还有人……嗯,以诗打脸?
秦穆雪在台下咬牙,她现在做了女子打扮,而原先打算女扮男装顶着“秦穆宇”的名字,也在莫白的插足之下破坏了。虽然她恢复了秦穆雪的名头,但是秦穆雪,却是没有报名比赛的!可恶。
“不要急,秦楚寒不是受伤了么?棋不能下,难道这字就写得了?”
一直默默旁观没有说话的胥君见突然开口,不急不躁一如他的个性,让人心安。
“可是,这样的话,大家会对我有意见吧,毕竟顶替自己的兄长……”
秦穆雪表现出几分娇羞,惴惴地看着白衣的翩翩公子。胥君见是她一眼看上的,初见时他便是这一身白衣一世冷漠,却谈吐温雅,让人心生依靠。
“无妨,我替你去说。”
胥君见对她安抚一笑,接着便走下了台,不知去了哪里,过了一会再回来,眼中带着笑。秦穆雪一愣,不知是什么事让胥君见如此开心,从秦穆雪认识胥君见以来,胥君见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对她彬彬有礼,温文之中带着一种高傲和一种不容侵犯的距离感,就是这种距离感让秦穆雪着迷。她喜欢征服的快感,她期待着征服,征服这个骨子里透着高傲的男子。
“再下一个便是你了,你将准备好的句子写上便可。”
胥君见明显心情不错,声音中都透着愉悦,却让一直在旁边翘着二郎腿坐着的莫白微微蹙了眉。
“好,那你——”
“我自有安排。你快准备,要上场了。”
“嗯,君见,你会上么?”
秦穆雪克制不住地问着胥君见,胥君见点点头,看上台上,却没再给她一个目光。
“我会上,以秦穆宇的身份。”
“钦慕宇?!”
秦穆雪不由轻声叫出来,胥君见怎么能顶着那个贱人的名字?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也不行!
“这个名字先前是莫白用的,现在君见你再用的话……”
“不就是一个名字,是谁都可以吧?”
胥君见说的满不在乎,接着他轻轻地看向秦穆雪,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却让秦穆雪感觉自己被看透了一般突然寒气一冒。
“雪儿,你不是讨厌这个秦穆宇么?我上去,也是为了衬托你,将他的名声搞臭,有什么不好呢?”
“雪儿,也容我任性一次吧。”
秦穆雪闻言,娇羞地点点头。胥君见果然是懂她的,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心上一甜,秦穆雪摆摆自己漂亮的发髻,在叫到名字的时候上场。
“不就是一个名字?谁都可以?呵,你不配。”
待秦穆雪上台后,莫白突然出声,痞痞的声音里是少有的认真。琥珀色的眸子看着胥君见,隐含威胁。谁知胥君见也看着他,目光哪有什么温文,是一种偏执的狂热。
“你认识那个韩宇是么?韩宇就是秦穆宇你也知道是么?”
莫白眯起眼睛,瞪视着胥君见,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那是什么,一种期盼,一种渴求,一种失而复得的执着。难道,胥君见认识韩宇?韩宇啊韩宇,你可真是招人。一个言哥哥,一个薛烛还有端木黎大国师还不算,还惹了这个神秘的很的胥君见?
“我要得到他,你若是妨碍我……在这里,你一下也呆不下去。”
胥君见笑的狂傲,一种让人看着很不爽的志在必得,莫白感觉自己指上的骨骼都在咔咔作响。
“呵,你还不是仗着秦穆雪,怎么着,上了她的床成了她的姘头,就能赶我走了?你大可试试,看赶不赶的走我。”
胥君见在听到莫白提到秦穆雪的时候眼中是明显的厌恶,不加掩饰。莫白讽刺道,
“怎么,讨厌秦穆雪还要呆在她身边?假意诱惑她?”
“彼此彼此。”
两人相看两厌,都有着不可言说的秘密,都是目的不纯,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索性不再交谈而是一同看向台上。
莫白心中的不耐却又生出几分,韩宇啊还是秦穆宇,你就不能乖一点么?目光投向二楼,想到那个小人和两个男人独处一室,还是后两个对她有念想的,莫白暗暗咬牙。那个秦楚言言哥哥呢?死到哪里去了?就把这只小白兔子拱手让人了?
呵,这个小没良心的,小爷我为她忙东忙西,为了解她的毒四处打听还卖身入敌营,小爷我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越想越觉得有些莫名的委屈,莫白继续想啊,小爷我这么为她拼,她还都不知道,她不知道,她把我当做敌人提防,她坐在别人的怀里,她……
越来越烦躁,莫白看向台上开始写诗作秀的女人,嘴角笑意不变,眼中却是满满的讥讽:你想弄黑她是么?秦穆雪,你可知道,你比不上她一毫?
眸色柔软下来,莫白暗暗叹口气。被她误会被她提防被她当做敌人又如何,哪怕她恨自己,自己也是受得住。只要能找到解药,让她长命百岁,没有毒的痛楚,他觉得,无论如何,他莫白这一辈子,值了。
胥君见的心也在二楼,一种执着的渴求,他从那个叫韩宇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他师父的影子。他是纵横书院的弃徒,纵横书院入室弟子的首席大弟子,每天都能够见到他的挂名师父,上官一水。他的性格曾经暴躁不羁,不将天下礼数放在眼里,更无谓伦理纲常。他喜欢书,便去纵横书院,以他的才智稍加琢磨便夺得了首席大弟子的席位。他一路顺风顺水,他收敛了暴躁的性格,他耐心的做门内的大师兄,他为书院愿意隐姓埋名。纵横书院副院长周先生都说他,很可能成为院长唯一的亲传弟子。但是终究他是没有取得这项殊荣,他最终是被除名赶出纵横书院赶出大齐,连他的名字都被隐藏,他如同未在纵横书院学习过一般,在那里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除了那些曾受过他恩惠的师兄师弟。但即便是他们,这个名字也得烂在心里,胥君见这个名字。
胥君见只身回到瑞华,他并未改名,他依旧还是胥君见,他依旧带着在纵横书院中习惯的温润的假面,他的雄心依旧未改。他原先抱怨命运的不公,如何他这样的天纵英才却无父无母出生低微,而现在他想出人头地,却不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他胥君见有多么的优秀,而是为了给一个男人看,给那个他始终爱着的男人看。他,胥君见,纵使没有他徒弟的身份,也能名扬天下。他要在成功之后,以和他同样的身份再去接近他,那时,纵使仍旧是禁忌,却也容不得人再说他分毫!
这一切,在看到那个叫韩宇的男子之后出现了些微的动摇。像,很像,一样的低调中张狂,一样的心忧天下间带着几丝悲悯。那种他骑在马上挥着滴血的长枪,指向匍匐在地上的自己,俯视的目光中是睥睨,没有悲悯。他承认,自己被征服。而如今,他要征服那个骑在马上的王者,让他为自己臣服!
秦穆雪写道,“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既无风雨也无情。”
字迹秀美,语意洒脱。
“秋深了,在归家的途中遇雨,而未带雨具。同行之人皆奔走而回,仓皇狼狈,”一位司仪说道,这位司仪年事已高,心境颇为豁达,他眯着眼睛微微摇晃着头,好像在品味,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开口继续道,
“我自不和他们一般,回头看去,雨意萧瑟,抬头看前,大雨飘飘洒洒。众人皆奔走,唯有我有闲心左右瞻看,吟啸徐行。”
“过不多时,天气转雨为晴。身上已湿泞,但又如何?回首刚才下雨之地,回家吧,管他下雨还是天晴,我自是我。”
“好诗!”
自我解说,自我陶醉一番,司仪为之中的豁达所折服,还要继续说道,却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句话,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解的妙啊!”司仪惊喜的点头,望向二楼,却看见二楼中间撩开的帘子内是一个绝色的少年。
“韩宇?”底下有人惊呼,少年颜色不便,留下一句话后有退入帘中,聚集了众人目光的帘子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果然只有韩宇才能一语道破诗中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好句子,更胜三分啊!”
台下有人低声语,一语引起众人相和。站在台上的秦穆雪像被孤立在孤岛,一个人独立成一个笑话。
“秦穆雨!”同一个名字闪现在不同人的心中,出自不同人的口中,有笑意有咬牙,有纵容有爱慕。
“第三十七位,韩宇!”
激动人心的名字再次响起,秦穆雨早就在台下准备好。在刚才薛烛便告诉她,在诗文比赛她的位置不是垫底,而是排在秦楚寒之后,也就是,秦穆雪之后。是以刚才秦穆雨才会突然发言,落了秦穆雪的脸。
秦穆雨和秦穆雪的目光在台上和台下相逢,一个端的温柔的笑容眼中全是恨,一个摆着可爱的笑意眼中全是玩味。
“你会写字么?”
两人擦肩而过时,秦穆雪微笑地说道,在外人看来是绝世美女和小公子暧昧的邂逅,或许是宿命将这两人安排到敌对是个恶作剧,让他们慢慢相爱相杀。但其实呢?两人是恨不得杀了对方,但是爱?那种东西是少时秦穆雪用来戏弄秦穆雨的玩具,而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了。
“不会。”
秦穆雨也微笑着点头,还微微退后给秦穆雪让开道路,不知觉间展露出一份爱惜。
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个惊才艳艳的少年公子能写出如何的传世佳作,之间少年笔走龙蛇,纵笔挥毫间不一会便写出了一副字。众人翘首以望,只有二楼的薛烛和端木黎两人并没有去看,而是一个嗑着瓜子,一个顺手摸着不知何时又出现的白猫。
“小家伙的字,真的?”
薛烛慵懒的笑声里明显是憋着笑的,端木黎冷声地回了个“嗯。”
“真想知道那些满怀期望的人们看见小家伙的‘鸡爪字’是什么感觉?”
端木黎嗑瓜子的嘴停下来,小案上已经堆满了人头高的瓜子小山,他清冷道,
“若是我上去帮他写,就能让三国的人毒闭嘴。”
薛烛不置可否,举起小猫咪看着猫咪眯起圆圆的眼睛看着他喵咪喵咪软绵绵地叫着,
“小家伙不会让的,而且,就算小家伙字不好看,那内容足够惊艳世人。”
“纵横书院的标志,要换了。”
薛烛越说越满意,与有荣焉,似乎站在台上挥毫的不是秦穆雨而是他自己一般,笑的无比满足,
“若是有财力的比试多好?唉,可怜我空有敌国之财却没有用武之地。”
“马上就有你展示的时候了,琴棋书画比试完便是墨竹的出阁。墨竹用了她所有的比试来对你述情,‘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你要砸多少钱都可以,金山银山。”
“端木黎,你明明知道我对小家伙的情谊,还故意说出这种话,还真是不可爱啊。”
“我对你,可爱什么。”
“啧啧,不过就算你这么说,也不会如你所愿的。”薛烛笑的讳莫如深,“我可不是陌上少年,我只是个在林中被打劫的富人罢了。”
秦穆雨的字写的很大,九个字将纸张撑得满满,毫无美感可言。仔细看去,那字就如同儿童的涂鸦一般,堪称支离破碎,笔画结构可谓乱七八糟。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字他还写的巨大非常,非要把需要装裱的书法写的如同街上的条幅一般,在配合上那丑字,端的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不堪入目。
“这就是这天才韩宇写的字?小生不才,但是八岁时候写的字便比他的美上许多。”
“嗯,这样的字却是全然不能称之为书法啊,就是幼童的随手涂鸦都要比这好上太多。”
“哈哈,这样就来参加瑞华大举,这个韩宇怕是赢了两局就不将我瑞华的士子们放在眼里了吧?他这样若能称之为书法,那我回去就把我那五岁侄子的学字装裱起来。”
底下议论纷纷,更不暇有幸灾乐祸的人们。但是他们并没有笑多久,就看见五位司仪就像五天没吃饭的恶犬看见了新鲜的肉骨肉,就像五天没喝水的旅人看见了清澈的泉水,庸俗点的,就像禁欲了许久的恶汉看见了娇滴滴不着寸缕的姑娘般,**地扑到了台上。
五位司仪围住那一副丑不可言的书法,却像是看见了稀世珍宝。一位司仪想要用手去触碰,却又在半途中将手收了回来,和其他三人一起围着书法看着,具体地说是看着上面的九个大字,眼中是所有人没有见过的震惊激动,不可置信,或者可以被称为——震撼。
“这……这真的是你写的?”
最年长的司仪颤抖着声音问道,秦穆雨早已经退开了五位司仪的包围圈,抱臂站在外围,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答道,
“这丑字,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可是他们却没有和他开玩笑的心思,而仍是一门心思的看着那个在他们眼中无法言语的宝物。与他们同样震惊地还有台下的胥君见,秦穆雪吃惊地看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胥君见却是突然痴了一般死死的盯着台上,目光却没有焦距,嘴中更是不断地在喃喃自语,细听去,九个字,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