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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冰冷的世界,卞七郎从池中站起来,他的衣袍冻成了霜,他吃力的出了水池,往周围看了看,空无一人。
淡荷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都一天不见人了。
他觉得自己的步履轻盈了些,像是羽毛那样的轻,全身清爽。
他径自笑道:“难怪世人皆追求仙道。呵呵……原本不为仙道的人所看,曾经为了这仙道吃尽苦头,还是不容他们收容,而现在,轻而易举地进入仙道,苍天,这是你的意思吗?”
卞七郎又想起昨日淡荷突破成神的样子,她站在白色的莲花座上,目光是那么的高洁,那么的出尘。他的心在颤抖着,在悲伤着,至于为什么悲伤,他知道,她的身份太遥远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他虽然已经进入了仙道,但是这远远不够,他依旧还在为生老病死而烦恼,而淡荷她已然脱离了这种烦恼。一个神仙和一个凡人,这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够跨越的沟壑。
他也不知道淡荷的意思,也许他在她的生命里只是一个过客而已,也许她对他是有些好感,可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想她像他一样的急切的喜欢她,那种喜欢好像深刻到了心里。只是他能吗?他不清楚。
天母之水的至阴之气和万年石钟仙乳的至阳之气果然是世间修炼的至宝,这一个月来,他从一个从来没有修练过的平凡人,已经脱胎换骨般的一跃踏入炼元之境,就算是被誉为天才的炎行御也没有这样的妖孽。这样的轻易,令他有点还不习惯。
他环顾着四周,叫了一声:“淡荷姑娘——”
层层叠叠的传回他的回音,空旷旷的,没有什么生机。这一片冰蓝色的世界,寂静得可怕。
淡荷姑娘上哪儿去了?
卞七郎走了几步又喊道:“淡荷姑娘——”
淡荷姑娘她走了吗?
他听见自己的心在无声的伤心,空落落的难受至极。他失魂落魄地低下头去,地上倒映着他的模样。他苦涩地笑了笑,是他太自作多情了,她怎么可能还在这里?
“呆子!”
卞七郎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踩着白色莲花飞下来的淡荷。她还在啊。卞七郎笑了笑,那双墨玉眼荡漾着温柔的笑意。淡荷竟然愣了神,她连忙撇开头,顺便将这份心悸压到心底,她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
“淡荷姑娘,你昨天去了哪儿?”
淡荷顿了一下,看见他眼底的急切和期待,竟不知该要说什么了。卞七郎走近了一步,凝视着淡荷,她的失神令他诧异,令他忍不住想要探索她的那双烟波眼里到底是什么,他陷入她的眼里,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脸,他低低地道:“淡荷你可以告诉我吗?”淡荷的心跳在他的掌中跳动,卞七郎又凑近了一点,似乎要走进她的心里。他的指腹还在摩擦着她的脸颊,目光迷离的对着那双眼睛,不受控制的低下头,想要吻上她的红唇。
看着越来越低的头,淡荷的心如同小鹿乱跳,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那染着淡雅的香气的薄唇印在她的唇角上时,她却猛然推开他,眼中已然不见有方才的迷离,她的眼睛慌乱清澈,想要逃脱开,他失落的目光。连忙狠下心来冷冷地道:“你们在世人眼中已经失踪了一个月,现在还是出去吧。”
卞七郎嗯地一声,没有询问为什么,两人都需要时间去化解方才的失控。淡荷犹豫了一下,最终让白莲宝座变得大一些,可以容两个人站在其中,她快速地对卞七郎说道:“你且上去。”
卞七郎啊了一声,又点点头,踩上莲花里头,接着淡荷也上去,驾驭着莲花宝座从这里快速的穿越出地面,用的也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
紫云山顶,已经被雷劈成了两半,形成深深的壑谷,那个山洞则在最西的那一面半山,安然无恙地隐秘起来。想来不久之后,这里会变成文人墨客们书写风骚的好去处了。卞七郎放眼观看了几遍,对着旁边的淡荷问道:“怎么会这个样子?”淡荷显得十分淡定地回答:“天雷劈的。”卞七郎咀嚼着那四个字好久,才疑惑地看着淡荷问道:“这是不是淡荷姑娘你的缘故?”“嗯”淡荷点头。想必是她突破成神时历劫被天雷劈的,只是这个天雷的威势太弱了点,只劈了山,而且也没有劈中那个山洞。卞七郎顿时没有话再说的了。
二人一同下了山,进了城内,熙熙攘攘的一大片,到处是车水马龙,路上偶有人谈论着昨日的地动山摇之相。淡荷走得淡然了,而卞七郎不可思议地看着淡荷,欲言又止也化作一派淡然了。
卞七郎忽然笑道:“淡荷姑娘,我们先回龙凤客栈换身衣服如何?”淡荷摇头道:“这儿的龙凤客栈已经倒了,粉蝶他们几个已经回眉州。我就不随同你去了。”
“倒了?”卞七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不用再问也知道是谁的杰作了。看着淡荷背对他离去的身影连忙追了上去,“淡荷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算的。”“算的?”卞七郎不敢不信,毕竟他知道淡荷不是人了。
卞七郎和淡荷很快就分开了,淡荷乘了一艘货船离开了吴州,而卞七郎则是联系了卞家的人,很快的,卞家的人将他接到卞家的族里庶支一脉的卞震德家中。卞暖香和卞玉佛等人自从昨天,客栈倒塌了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卞七郎受了卞震德的殷勤宽待后,便又迎来了卞暖香和卞玉佛等人的亲切问候,到了晚上才得以净身休息。
到了晚上,他反而睡不着觉了,脑海里总是浮现今天在天母之水那里的一切,还有那个轻轻的吻,放佛是一个梦。那个吻,令他感觉到淡荷的惊慌失措,感觉到她的迷离。也许她也会如他一样的喜欢他。
这样想着,他的脸上浮现了他从来没有过的柔意。
“郎君,不知您今日怎么这般愉快。”正在为他研墨的梓琴好奇地问了一句。卞七郎呵呵地笑出声来道:“梓琴,你可有心上人?我今日见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你说她是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
正在收拾床铺的梓梦,身子一僵,顿住了。她听见自己的心在破碎的声音。
“是为何惊慌失措?”梓琴询问。“郎君您说的是谁?”
卞七郎干笑,觉得今天的事情还是不要让这几个丫鬟知道得好。梓梦笑道:“你这丫头,郎君心里头如今念的是谁,你又不是不知道。看来郎君是对淡荷姑娘行了唐突之作,才会羞恼于您。看来不久便抱得美人归了。奴婢先在此恭喜郎君了。”
谁知卞七郎听了梓梦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幽幽的道了一句:“抱得美人归?那要多久的事啊。”
梓梦愣了一下,最终苦笑着告了退与梓琴一起出去了。恰巧在回房的路上遇见沈然。今晚的沈然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宫裙,眉心描有朱红色的梅花钿,发鬓镶着金色的首饰,左鬓上带有一朵橙黄色的牡丹花。脸上也画了淡淡的妆容,看起来雍容华贵了许多。
“梓梦姐姐,听说七郎君回来,怎么不服侍他歇下?”
梓梦苦涩地笑了,深吸了一口气道:“沈然,郎君的人回来了,可是心却留在了淡荷姑娘那儿。他方才问梓琴,当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样子出现在喜欢她的男子面前时,那个女子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虽然不知道郎君和淡荷姑娘一起失踪的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郎君他的眼睛说明了,他们定然是不简单的。而淡荷姑娘他一定对郎君有了情愫。而我只能出来,不想去想他的喜悦的言语。沈然你一定不要像我一样陷得太深了。知道吗,我的心好苦好苦。”
沈然闭上黯然的凤眸,抱住梓梦道:“梓梦姐姐,我喜欢七郎君这是不错的,可是我不会去强求他也喜欢我。那样是不幸福的。我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七郎君他喜欢淡荷姑娘,而现在淡荷姑娘也对他有了点情愫。我暗中继续喜欢着他好了。他快乐了,我才快乐。”
梓梦在她的怀里为自己多年的爱哭泣着,听了沈然这一席话,梓梦渐渐的收了哭泣的声音,看着沈然道:“也许我求郎君他收了我,我就好了。”沈然对上她希翼的双眼,狠下心打破她的幻想道:“梓梦,如淡荷姑娘那样骄傲的女子,是不会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的,七郎君得不到淡荷姑娘也定然会怨恨你的。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愿意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淡荷姑娘她也不例外。所以,放弃七郎君吧,好姐姐,你这样的美貌会得到更加好的。”
梓梦放开她,摇摇头说道:“我要去问问郎君。”说罢,就马上飞跑到卞七郎的房门,敲开了那扇令她心痛的房门。
沈然自言自语道:“傻姐姐,当一个男人真正的爱上一个女人时,眼里和心里都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她说完这句话,轻叹了一声,往相反的方向走回。
听到房门被敲响,卞七郎皱起他的柳叶眉,冷漠地道:“什么事?”方才沈然和梓梦在屋外的谈话,他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而梓梦的奢望终究只能是奢望而已。
“郎君……”听到他的声音,刚刚鼓起的勇气消散在黑夜里,梓梦是痛苦的,她盯着倒映出她的影子的窗纸,伸手抚上影子的侧脸,贪恋的呼吸着。她摇摇头,忍着哭泣的颤音,飞快地跑了。
夜晚的江风习习吹来,将高高扬起的白帆吹得猎猎声响,将她的衣裳和墨发吹散在夜空下。江上,绿水滔滔向东流去,将船上的嘈杂声掩盖在它的波涛汹涌之下。
淡荷望着这么活跃的江水,平静的心湖随着这江涛变得混乱不已。卞七郎已经扰乱了她的心湖。她知道,她的心已然不能再像最初的那样平静无波。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心还在有规律地跳动着,只是,心里的人已经悄悄地变换了一个人。
也许只是那轻轻地一个吻,湿润了她枯萎的情根,也许是他含情的墨玉眼让她的情根生出情芽。
只是她已经害怕了,她怕像前世那样,被所爱的人伤透了心,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爱了,她已经伤不起了。
“可是淡荷姑娘?”自她的身后传来一个明朗的声音来。
淡荷回过身看了唤她的男子一眼,才发现来的不止说话的男子一人,还有五个年轻的人,其中有有一个清秀的少女,少女看见淡荷时,目露惊艳之色。
方才那个说话的青年笑道:“我等几个是冥山派的弟子,淡荷姑娘自然不知我等几人。没想到,能够在这里再遇见淡荷姑娘你。”
淡荷点点头没有和他继续攀谈的*,这是她能给的最基本的礼貌了。点头算是招呼完了,她又将头转回江上。
那个青年也就是黄炎,他见淡荷没有攀谈的想头,便失落地笑了笑,不理睬旁边的师兄弟们急切的推说。而他的旁边的少女则是她的妹妹黄钰。这一次,他们几人和冥山派的少主冥璇,也就是他的师弟携了一百七十六名弟子前来参加武林大会,他们将这其中的一百名交给盟军,余下的七十六名先去探路,隐秘行事。他们几个扮成游客,和冥璇一同在这艘船上后行,恰巧,下午登船时遇见淡荷,他就留了神,没想到,她还会在晚上时到甲板上来。他便同几个师兄弟一起出来跟她大了个招呼。
淡荷的回应在他们这群豪爽惯的江湖人面前显得有些冷淡了,但是像淡荷这样的绝代佳人,清高自傲也没有人在意的。那种从心里流露出的疏离,令他不想在她的面前继续的打扰她。不过,就算只是冷淡的点头回应,便已经让血气方刚的少年心满意足了。
黄钰见几个师兄全成了呆子,便轻笑了出来,犹疑了一下就向淡荷的旁边走去,试探性地问道:“淡荷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呀?”得到的只是美人淡淡的一瞥,而就那淡淡地一瞥,让黄钰觉得自己的问话太唐突了。她尴尬地不知所措,看着淡荷,解释道:“淡荷姑娘我没有恶意。只是恰巧我们可以在同一条船上,这岂不是一种缘分,你说是不是?”淡荷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烟眉轻轻一蹙,彼有不悦之色。淡荷不想牵扯到太多的人情,因为一牵扯到人情,以后就需要顾虑,自由就会少。所以黄钰的歉然和尴尬并不会让她有所愧疚。毕竟她又不认识她。淡荷的目光又转回江涛和两岸的青山。
黄钰咬咬牙,看向自己的兄长。黄炎轻声地道:“黄钰,师弟还在船舱里等着我们呢。不必再打扰淡荷姑娘了。”黄钰‘哦’了一声,默默的走回黄炎的身边。
就在这时,凌空飞来了三支泛着蓝色的冷光的暗箭,飞快地向淡荷射去,“小心——”黄炎失声地大叫了一声。然而淡荷的后背好似长了眼睛似的,她的身体偏向右边,猛然回头,左手便捷地抓住那三支暗箭,就这么往射来的方向回射,三支箭从黄炎的头顶穿过,而后就听见他的身后传来三声哀鸣声,几人回头一看,放冷箭的那三个人已经倒地不起。
淡荷的目光冷冷的,她快步离开甲板返回自己的住处,留下冥山派满脸惊愕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