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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蔚蔚,茂也。
“蔚然,你醒醒!”一只冰凉的手拍着她的脸不停的唤道,“蔚然,蔚然……”
是谁在这么叫她,难道回到现代了?只是她哪有什么朋友,上次在梦中看到的只有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她,陪伴自己只有病房内和煦宁静午日阳光。
倏地,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时而是蔚然时而是蔚央。浮光掠影,光怪陆离,搅得的她头痛的快炸了,她抱着头痛苦的呜咽着。
“蔚然,你怎么了?荆和,你快来!”
她快被这种痛折腾的窒息了,最终突破极限的痛让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了一声。
赶来的脚步声听见尖叫生生顿住了,她难受的紧闭双眼抓住身边的人说:“找个地方,只有你和我。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片刻,她被放在一个宽阔的后背,伏在他的背上手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紧闭着眼睛,紧抿着唇,皱着眉,大脑正接受着从未有过的冲击,耳边掠过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二人在镇外山坡的亭子里,她趴在石桌上,赵苻岩正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午后的春风拂着面颊格外的舒适,只是她无暇感受,此刻只觉得恐惧和悲恸。她的后脑勺被沈清打了个大包,没有流血,却痛的要命,埋着脸,她全身抖得厉害,几乎能听见她喉咙的微弱的嘶鸣。
好久,她才哑着嗓子低低的唤了句:“阿岩……”
赵苻岩微怔。
“忘了吗,是你让蔚央这么叫你的。”她无力地笑了,“她还真是一个傻子,前后中意的两个男人都在拼命的利用她,只能说她实在是很有利用价值,被你们耍来耍去,呵,真有意思。”
她吸了口气抬起头,垂眼看着桌面轻声道:“别慌。没错,我被打醒了,契机虽然不怎么好,但是我的确想起了曾经的一切了。我还以为会让我大结局在想起来,要真是那样还真够坑爹的。”她收了笑,眯了眯眼,吸了口气,“好,我来说一说。”
她语调轻缓,淡淡的:“你们有个约定,让她做三个月的挂职皇后,说是要绝了陈孟二人争夺后位之心,事后你把她想要的西域雪莲蕊送给她作为报酬。她表面上是荣宠后宫,实则每日她给你煮茶论经,你给她读经书,偶尔也会教她识几个字。
这样平平淡淡的很好啊,可是你许是不知道,女人最是无法抵御温柔的男人,那种柔情会融化原本坚硬的情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变得柔软彷徨起来。我不知道你是有意还是无心的,只是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才两个月,你就贬她去那种会死人的冷宫?
雪莲蕊不是她最在乎的,一个不在乎你的人不论你怎么伤害她,也不至于会死,而她却被你的言而无信伤透了心,从此一病不起,一个月不到便心伤致死。现在与你说话的不是蔚央,是我蔚然,是一个会被人认为是妖邪的怪物!”
不带磕巴的把这些话说完,她真还是气出内伤了,因为情绪激动体内的气血直冲脑门儿,她红了眼,霍然起身握拳撑着石桌冷然道:“别再当我是个傻子,因为我不在爱着你们任何人的蔚央。”
转眼看着他,凄然一笑道:“反正向岚也不会给我解药,横竖都是死,我也就不怕你会一怒之下杀了我,总要为死去的蔚央做点什么才算好。”
说完,她快速的扬起右手给了他一巴掌,她的速度着实快,赵苻岩估计还没来得及躲开,左脸很快多了四根清晰的红手指印,她看着痛得发麻的右手痴痴笑道:“我也觉得自己疯了,可是……”
她又想出其不意的甩出左手打他的右脸,只是这次他没在让她得逞,及时的挡了下来。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子夜的眼眸有种她从未见到过的怒意,眉宇间不知是怒还是忧,总之面前的人让她浑身难受,手腕更是被他捏的发痛。
她看着他灼热的眼泪涌了出来:“你不该利用她的同情的,你不该利用她对你隐生的爱意的,你不该这么对她……你明知道她很可怜的……”她指着脸上的泪控诉道,“你知不知道这是蔚央在哭,就算是死了,她还是能带动我的情绪。我成为她的时候,手中正握着的是你送给她的玉簪,玉簪戳进她的手心,你看到没。”
她举起手掌给他看,掌心有一点触目惊心的痕迹:“她死前念得人是你,不是向岚!”
“关于那支玉簪,我为了自保,用它伤了自己,你当证据藏了起来对不对?我知道什么都瞒不了你,你就像是个没感情的神,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都望尘莫及。你到底有没有爱过一个人,爱一个人的滋味是什么你到底懂不懂?”
她似想起什么,讥讽道:“对了,听说你很爱先皇后,依我所见,你对先皇后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爱情。还有,蔚央好像没有告诉你吧,先皇后的死和她有极大的关系。”她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因为,先皇后的鬼芨之毒是她下的。”
赵苻岩深色的眼眸掠过什么,她促狭着眼睛说:“你以为她将所有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了?哼哼,反间计?少年,你太单纯了。”
她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抬袖子擦眼泪,雪青色的袖子上被拭出一团色彩,她慌了慌将头垂的很低,闷闷的说:“反正我现在对你没什么用,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自此,我们江湖不见。”
从今日起她不再是蔚央了,而是蔚然成风的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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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蔚央只有九岁,她和从事茶叶生意的父亲前去越国,父亲说越国人很少有人喝到只有夜郎国才有的濮茶,濮茶在越国是一种稀有品,所以为了以后美好的生活他们去了富饶的越国。
父亲很疼她,总是不放心她一人在家,出远门总会把她带在身边。一路上小小的她依偎在父亲温暖的怀中看着只有大自然才有的鬼斧神工的景色,那时她就想回夜郎一定要和隔壁的袁齐齐大肆炫耀自己的所见所闻,定让她羡慕至极。
一路上还算顺利,只是到达越国都城会稽之前他们被一群山匪打劫了,父亲为了保护家底子的茶叶,和山匪起了强烈的争执,争执中父亲被山匪残忍的杀害了。随行的几个人都是雇佣的,山匪一出现他们早就四处逃命去了,只剩小小的蔚央趴在地上抱着父亲冷冰冰的尸体嚎啕大哭。
母亲死得早,只有这么一个父亲疼爱着她,她认为父亲才不会这么狠心抛弃她,父亲一定是在和她玩游戏,止住哭声,抽抽搭搭的对躺在地上的父亲说:“父亲,阿央不喜欢这个游戏,阿央曰三声您可要起来啊,不然阿央会哭的哟。”
三声过后,她的父亲真的没有在起来。父亲那鲜红的血沾染着她粉色的小衣裳和稚嫩的脸庞,眼泪将血稀释了,却不能稀释幼小的心灵受到的重创。
山匪要把这个哭哭啼啼的娃娃卖给牙婆赚几个钱,粗鲁的给她捆上绳索,牵着她就到会稽城找熟悉的牙婆谈买卖。一路上被两个粗鲁的汉子扯绊倒无数次,到了城中俨然成了一个又脏又可怜的小乞丐。
牙婆姜氏觉得她又丑又脏不值山匪说的那些钱,山匪说洗干净就是一个水灵的女娃娃,稍加调、教几年说不定就是一个名动越国的美姬。姜氏不信,找人给蔚央洗了洗,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果然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当下心中就盘算着什么。
蔚央被山匪以二百四十铢卖给姜氏,蔚央的家中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有仆人宅地的富人家,她则是一个被父亲捧在手心疼的掌上明珠。在姜氏家蔚央尝到了从未受过的屈辱和疼痛,遍体鳞伤已不能形容那时的她了。
姜氏想把她卖给会稽城里叫做泾注的歌姬坊,泾注名满会稽城,那里是达官显贵之人常去之地,里面的女子各个艳姿倾国,运气好的被贵人选上成为姬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只是蔚央这种小娃娃竟然还不入泾注鸨母的眼,找人要打发姜氏走。
姜氏恨得牙痒痒,一脚踹在蔚央的后背上,砰的一声她就趴在地上,哭都来不及,后背像是被折断了一般的疼。
姜氏腆着脸道:“做丫鬟也行,现在这孩子还小,在等几年定是一个极其出众的大美人。”
鸨母不耐道:“那就等几年后带过来给我看。”
姜氏又上前揪起蔚央的耳朵,扯着头发摁着她的头朝地下使劲磕:“你个臭赔钱货,快跪下磕十个响头,喊一百声祖奶奶,让祖奶奶可怜你,收留你!”
她哭不出声,更别说喊人,只有眼泪做着无声的控诉。
鸨母虽见过大风浪,但毕竟也是个女人,见蔚央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被姜氏这般折磨心下也不忍,却又不能随随便便收人,便说:“姜氏,你无须这般,我是不能收这丫头的。”
姜氏狰狞的掐蔚央的下巴,恶狠狠地说:“赶紧开口说话,不然撕烂你的嘴!”姜氏的长指甲镶进她细嫩的皮肉里,沁出一丝血迹。
彼时,蔚央绝望的想也许这样就能见到父亲和母亲了,在那里他们都会很疼爱她,不会让她受这样的苦。闭上眼睛似乎看到了和蔼的父亲,还有从未见过的母亲,父亲说母亲是个美丽的好女人,所以母亲一定会如父亲一般爱护她的。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了。
许久许久,她以为自己死了,再次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位美丽的十四五岁的白衣少女。
她想,难道是母亲?
白衣少女见到她醒来,杏眼是满满的笑意,嘴角有浅浅的梨涡,很可爱灵动。
“小妹妹,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她的声音有着吴越之地的侬侬软音,很中听,淡淡的带着三分善意的笑。
蔚央哑着嗓子带着哭腔:“娘亲。”
白衣少女怔了怔,眨眨眼睛说:“小妹妹,你和你的娘亲走散了吗?”
难道她不是娘亲,可是这么软的床,这么好看的女子,那么温柔的笑,不是做梦还是什么?
白衣女子怜惜的摸着她的脸,叹声道:“可怜的孩子,要不是阿岚调皮,跑去泾注整他哥哥,也不会遇见正在鬼门关的你,你都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她温软的手转而搭在她的额头,“所幸烧退了,看来是没事了。”她又看着蔚央下巴的伤痕说,“你还小,伤口结痂后长大了就不会再有痕迹了,所以不要担心。”
原来,她遇上救难的仙女姐姐,她还没死。
她住的地方叫做长澜宫,是越国公子向岚的府邸,她是第一次知道人住的地方还可以这么大,长澜宫那些宏伟的建筑没有一处不让她瞠目结舌,竹子建成的筑楼,巨石堆砌的殿堂,红木勾出的阁楼,满是芙蕖的池塘,盘根交织参天的榕树园,无数的的奴仆、剑客、儒士……
救了她的人就是向岚,白衣女子形容他是一个很可爱的少年。
女子温和友善的问蔚央:“大家都叫我怀赢,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
蔚央心里头暖暖的,却又害怕不小心说错话招她不喜欢,声音低如蚊蚋道:“怀……赢姐姐好,我叫蔚……蔚央。”
怀赢说:“‘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的‘未央’么?”转眼看着双眼迷茫的蔚央,她明了的笑了笑,“瞧我,竟忘了你还小。那,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么?”
蔚央摇头,对怀赢解说道:“父亲说,他抱着我看着天空,蓝蓝的天空中有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他……希望我是蔚蓝天空中央那只自由……自在的鸟儿。”
说完她哽咽着,眼泪滚了出来,怀赢心疼的上前抱着弱小的她,拍着她的背说:“蔚蔚,茂也。我以后叫你蔚蔚吧,别哭,以后就由怀赢姐姐和阿岚哥哥做你的亲人,让我们来疼你,好不好?”
她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女,何德何能受他们这些人贵人的庇佑?只是那时的她真的很需要有人来保护她,她再也不想到姜氏那里受地狱一般的折磨了,怀赢就像是她手中的一棵稻草,不可能扔掉的。
后来她才后悔,要是那时候她死了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在爱中迷失自己,害了最疼爱自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重写,OTZ奴婢给大家跪了,别拍我,好吧轻点拍。
扶额,果然能被评论影响,不过我觉得这章的感觉还行。这几天找不到感觉,无数次觉得自己写的是渣渣,愧对那些收藏,哎。我要奋起。下一章我也速度去写。
注:铢是古代的重量单位。单位换算:24铢为一两 所以小蔚央被卖了二百四十铢(十两)
具体值多少钱,我就不知道了,就当它是个模糊的数量吧。o(╯□╰)o
还有,怀赢说的那一句诗词:‘及年岁之未晏兮,时亦犹其未央(《楚辞.离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