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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品茗
照蔚然的体力是肯定追不上赵苻岩的,而且赵苻岩根本不想让蔚然知道他来了。情急之下他闪进一条巷子,隐身在暗处,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一眨眼,锁在眼皮子底下的人没了人影,蔚然只能驻足在路边,四下寻找。来往的都是人,只可惜没有她要找的。
肩膀一垮,她仰头,深叹一口气。
天空不是蓝的,慢慢的,天空变得湿润模糊起来,她捂着脸蹲在地上。
“蔚然!”是荆和来了。
“你怎么蹲着?快起来!……你、你怎么哭了?”
‘啪嗒’一声,屋檐上的冰柱融化了,正好落在赵苻岩的脚边,他盯着那根冰柱发怔,很快他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本该是毫不犹豫走开的,却发现脚如灌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蔚然,你干什么,别这么冲动,你好好……”
蔚然不再前行了,停下脚步眼睛看着匿在暗处的人,抬手用袖子横了一把脸上的泪,吸了一下鼻子说:“你明明是来看我的,为什么还躲着我?”
荆和想在一边等着,却又害怕蔚然不知轻重的触怒了赵苻岩,可是留在这吧又觉得不太妥当,左思右想了一小会儿,他想了个注意,决定留个空间给他二人。
长安城中近日开了一家小茶楼,因茶楼位置不在闹市,有些图个清静的人便会来这里品茗。茶楼曲水流觞,笔墨砚台,丝竹声声,茶禅一味,的确是个静心清修的好地方。
赵苻岩被一个年轻的女子领到二楼向阳的茶室,女子微笑着为他拉开木门恭请他入内,他对其微微颔首便踏入室内。室内挂着很多幅大师手抄的经书和画作,当然赵苻岩一看这都是赝品,虽是赝品,却也是工艺精湛经得起推敲的赝品。
茶室采光很好,蔚然已然换了一身纯白的演茶服装,头发全部拢在脑后,额头光洁,皮肤白皙细腻。只是左脸的疤痕明显可见,但可能是光线充足的原因,脸上的疤显得有些生动。
二人四目相对,仅仅停留了一瞬蔚然便移开视线,移步至他对面,而后缓缓拜倒在地,在跪坐在茶桌前。
她将左手边的香炉引燃,炉烟袅袅十里香,她燃竟是难能可贵的沉香。
“从孟姝瑶那里了解到你喜喝苦茶,苦茶其味先苦而后甜,芳香四溢。民间用于解渴、消暑、提神、降血压等功效,专治积热、腹泻和心脾不舒等症。”蔚然引着炭炉,将陶制烧水壶放在上面,“可是你可知,苦茶乃是山茶科属普洱的变种?比起普洱深层的禅意,苦茶就显得普通的太多了。”
蔚然一边清洗着茶具一边说:“但,总有人喜欢这种普通简单的东西,就好比当时的怀赢。”
赵苻岩眸色微微一暗,蔚然已经拿出白玉瓷碗中上好的普洱茶与他看。
“可是我这里只有普洱熟茶,但品茗注重的是心灵,非口舌之快,所以不能以茶的好坏论事,旨在演茶的人是谁,你说对吗?”滚烫的开水注入白玉瓷碗中,隐约有淡淡的茶香飘出。
“现在我在演茶,是否比觉得似曾相识的感觉?”倒掉白玉瓷碗中的水,把湿润的茶叶倒入一个清洗好的紫砂壶内,再注入沸腾的开水。
她为他沏了一杯茶,之后静坐在一边。
端起茶杯,看着上面浮起的茶叶儿,他面容虽是如这茶一般淡然清净,但内心却如陶制水壶中的水一般汹涌沸腾。
抬眼看她,她一直低着头,似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她抬起头来,没由得他一阵慌乱,垂下眼帘。
对着茶杯轻吸一口气,茶香如深山古刹一般绵远静谧。
浅饮一口茶,茶水的温度不烫不凉,温温的正适合饮用,茶水入口味道芬香馥郁,醇厚绵滑,甘甜细腻,乃是上品。
闭目,忽闻短笛鸣声,他仿佛行走到了河水的尽头,忽然古琴铮铮,他只身静坐在山顶,看尽云起云落。
“感觉如何?”蔚然问道。
他敛着眼一直回味着刚才的那种感觉,那是他一直想拥有的。
赵苻岩缓缓睁开眼,回答她:“天上人间不得闻,此乃上品。”
蔚然得此夸奖自是宛然一笑,继而谦厚道:“谢谢夸奖。”
赵苻岩搁下茶杯,沉沉开口道:“蔚然,你过得好吗?”
脸上的笑一僵,她抿了一下唇,又勾起唇角:“我过得很好呀,你看,这家茶楼是我开的,起先我以为我不行,不过在秦大哥的帮助下很快茶楼就对外开放了。”
“秦大哥是?”
蔚然愣了愣说:“我以为我的事你都知道。”
赵苻岩苦涩一笑:“你讨厌受制于人,我怎会再如以前那般?”
蔚然没有一丝的开心,心中则是布满了惆怅和失望,她觉得自己真是毛病多的很。
“去西域路上碰到的人,恰巧是长安秦安堂的掌柜的,好心护送我一程。前些日子偶然碰见,他悉心帮我张罗茶楼的事,很照顾我,算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哦。”赵苻岩淡淡的应了一声,而蔚然对他不咸不淡的的反应特别恼火,要命的是她根本没处发泄,别的她快要疯了,就在这时他又添了一句,“他成亲了吗?”
蔚然愣了愣道:“他七年前娶过一个妻子,妻子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一年后她为秦家产下一个男婴。秦家长辈对她很是喜欢,一家上下相处融洽,生活幸福美满。只是幸福总是短暂的,五年前,他的妻子带着仆人去娘家省亲的半路上遭人暗害,一个弱女子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后果。”
赵苻岩眸光一闪:“这件事,可是秦世今亲口告诉你的?”
蔚然老实摇头:“不,是他的仆人成文告诉我的。”
“所以并不能判定真假?”
“你什么意思?”蔚然不悦道。
赵苻岩淡笑道:“有些东西,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的,何况是听说?”
蔚然亦是笑道:“话是这个理没错,但是你如果一直带着怀疑的眼光看待人和事,这样你注定一生孤独。”
他口吻似调侃道:“无所谓,国师都说了,我是天煞孤星。”
蔚然觉得好笑:“天煞孤星?那岂不是和你有关的人,都要……”忽然她就住嘴了。
“你也听说过?”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蔚然忙摇头:“没,第一次听。”瞥见赵苻岩一直盯着她看,她赶紧又给他沏了杯茶,“你这次出宫,是来做什么的?”
“找一个人,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我能知道吗?”不知道她在期待人什么?
“查一个秀女入宫前都和什么人接触,和什么……”赵苻岩说的波澜不惊,蔚然的期待早已抛之脑后,反倒是觉得他在挖坑,等她跳下去。正巧有人送来茶点心,蔚然赶紧起身端过来放在他面前,“这是我们茶楼的点心,你尝尝,很好吃的。”
赵苻岩没再继续说,用手拈了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未时一刻,赵苻岩起身披上披风要告辞了,蔚然便相送至门口,赵苻岩已经走出几步,蔚然欲退身回去换衣服,但听赵苻岩转身问道:“蔚然,还能再喝你沏的茶吗?”
蔚然顿了顿,笑道:“再说吧。”
“什么意思?”他笑问。
悄然间,一朵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眨了一下眼睛抖掉睫毛上的雪花,接着一片两片的飘落在她肩上与她的纯白的衣裳融为一体。
“哇,又下雪了!好漂亮!”她兴奋的望着天上飘落下来的雪花。
他也受到她的感染,与她一同望着天空飘洒下的那些纯白美丽的雪花,可是他觉得雪花在美不过是一瞬间。看着身边纯如白雪的人,他伸手拂去她鬓角的雪白,他不经想到她曾经说过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与此同时街道的斜对面三十米的地方,一把画着傲骨寒梅的油纸伞被撑起,伞底站着一名身着白毛狐裘面容冷漠的男子。
她的双眸如寒潭般幽深,又沉又黑,刚毅的薄唇轻抿。
悔恨,无尽的悔恨。
如果他不威胁她伤害她,如果他能对她好点,如果他能早点察觉她不是蔚央,会不会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猛地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比起轰轰烈烈的曾经,原来这就是充满酸涩却无法得到的喜欢。
再看去,茶楼前的二人已散去,却不知是怎么散去的。
他低着头,眼睛埋进额前的黑发里,看不见一点的光明,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且泛白,胸口堵着一口气,他大力一吐,竟是吐出一口黑血来。
“三叔!”身后有人哭喊道。
他转身,只见林乔撑着伞很伤心的流着泪:“乔乔,你怎么出宫了?”
“唐公子,不,他是三叔的七弟,他叫姬向岐,对不对?”林乔拿出手帕伸手替他擦嘴角的血迹,“我学医虽不精,但我知道三叔你已经病入膏肓了,而害你这般的不是别人,就是姬向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他哥哥啊!”
向岚一把抓住林乔的手腕,眼里透出森冷的气息:“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竟是如此的不堪,林乔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恶意:“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一直以为他虽然表面很冷漠,其实内心很热情温柔的,可是我错了,错的离谱。”
“是她吗。”这是陈述句,除了她,还能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