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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者,乃正气之所在,凡修道之人皆以降妖除魔为己任,虽不能做到凭一己之力救济苍生,却可以做到顺应天理、救危扶难。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天色灰蒙了大半,天际间泛着一道橘色的霞光,耀眼明媚却又昭示着黑夜即将来临。
田彭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路面坑坑洼洼,还有几道深深的沟壑,如同龟纹一般深深地镶嵌在地上。路上的人烟稀少,因为地震所有人幸活下来的人都被聚集在了一起,住在简易的帐篷里面。
最近几天天气诡异的厉害,白天潮湿阴寒,夜里也总是刮起邪乎的旋风。每晚寒风总会呼呼的透过帐篷的缝隙吹进去,好几次帐篷差点就被大风给连根拔起吹跑。
田彭踏过一片片废墟,破败的小路上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风卷着地上的灰尘直刺人的眼睛,田彭半眯着眼。
怪风一会就停了下来,田彭难受的睁开眼睛,却苦涩的又合上,显然是被刚才的风沙弄得眯了眼。他半张半合的向前走了两步,想要找个地方歇一会,眼睛酸涩的难受却又不能用手去揉。
“呜呜……”风中传来一阵呜咽的低吼,飘飘渺渺听不真切。
田彭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因为眼睛睁不开,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影子,但是田彭依旧认了出来,身后的那个白影就是他们家的歪舌狗,“乐乐!”
白影在原地动了两下,却没有靠近。田彭高兴地说道:“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吧?!是不是姥姥等着急了?走回家去。”
田彭高兴的站起身,虽然眼里面的沙子还没有弄出来,可是不知怎么得,此时田彭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让他快一点回去,一时间田彭居然有些急躁起来。
少年走在前面,白色的歪舌狗跟在他的后面,一如当初那个样。田彭第一次救歪舌狗的时候,就是这样,那只歪舌狗一直跟在少年的身后,跟得紧紧的。哪怕少年对它恐吓,对它不理不睬,这只狗依旧将定的跟在他的身后,一步都不肯离开。
一瞬间两个场景竟然像是融合在了一起一般,田彭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停下步伐,歪舌狗也跟着停了下来,坐在原地看着他。
田彭身形微微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悲伤的说:“快走,以后别再自己跑出来了,万一被别人抓去吃了……走。”
田彭最后几个字声音说的很低,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被风轻轻一吹,话音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他没有回头,深吸了几口气,然后继续向前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现一般。
夕阳照在这一人一狗的身上,却只将少年一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寂的背影一直向前,直到消失在远方。
没走多远,再拐一个弯就到了住的帐篷,田彭眼里的沙子一句没有弄出来,仍是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的,他回过头对着不远处的歪舌狗大喊道:“快来,要到家了!”
歪舌狗伸着舌头哈哈了两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深深的盯着少年的身影,就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一样,然后一扭头向着相反的方向跑走了。
田彭想要上前去追,此时有刮起了一阵旋风,将白色的影子最后吞噬殆尽。
眼里的酸涩更加难受,眼中硌得难受的沙子终于被泪水冲了下来。
帐篷中用木板和几块石头,随意的做了一个桌子,一家人此时正温馨的围在桌子边准备开饭。经过这场浩劫,一家人一个都没少,这对他们而言就是老天爷的恩赐。
木板上正放着冒着热气的黍米饭,还有两道清汤寡水的炒菜,说是炒菜实际上就是用水煮的,出锅前放了把盐。桌子正中间放着一个铁盆,里面装着满满的一盆肉,虽然没放什么小料只是用白水炖的,但是散发出来的肉香仍是隐忍食欲大动,毕竟在这年头本来就很少能吃上肉,更何况是刚刚地震后。
常玉华看着餐桌上的母亲和小妹脸色都不怎么自然,于是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常玉萍紧紧地抿着一张嘴,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盆冒着异香的狗肉,心理面很不是滋味。
赫莲也默不作声,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听到大闺女的问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道:“哦,没事没事!快动筷子吧!我就是琢磨田彭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说着抓起筷子扒拉了两口饭,大家见老太太动筷子了,也都跟着吃了起来。
从一上桌田欣这两双小眼睛就死死地盯着这盆子肉,馋的直咽口水。早就被肉香味勾的馋虫都出来的田欣连忙伸筷子去夹,却被常玉萍用筷子给挡住了。
田欣不满的撅起嘴,嚷嚷道:“妈我要吃肉!”
“小妹怎么了?”常玉华投来疑惑的视线。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了常玉萍的身上,常玉萍尴尬的笑了笑。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最开始她是打算将狗给杀了,可是她最终没下的去手,后来那只通人性的歪舌狗居然为了救她,活生生的被人打死,到现在她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那双绝望的琥珀色的眼睛。这让她的心理更加不好受。
歪舌狗死后被田建国扒了皮,炖熟了。这让常玉萍心里更加愧疚,一股阴霾深深埋在她的心间。但是没法子,现在正是危难时期,什么物资都很紧缺,外面有多少人要忍受着吃不饱的日子。再说歪舌狗又不是被他们打死的,这也是逼不得已的,这么一想常玉萍的心里也不是那么揪得慌了。
常玉萍冲着大姐不自然的笑了笑,然后对着闺女说道:“乖,大姨他们难得回来,让给大姨他们吃啊!”
常玉华轻笑一声,“行了老三,不就是一块肉吗!孩子想吃就给孩子吃呗。”说着常玉华就夹了一筷子,放进田欣的碗里。
田欣高兴的说了声谢谢大姨,然后大快朵颐起来。常玉萍两色僵硬的看着猴急的吃着肉的女儿,深深地叹了口气,最终也没说什么。
常玉华给田欣夹完了,又夹起一块肉填到赫莲的碗里,“妈你也吃肉呀!别总光吃米饭。”
赫莲看着碗里的肉块,想起前两天还活蹦乱跳围在自己身边的歪舌狗,瞬间心头一软,鼻子一算,一时间眼圈泛起了一层水花。赫莲连忙将肉夹回了常玉华的碗里,心事重重的笑道:“你吃,你吃,我这吃着呢!”
被古怪的气氛搞得一愣,常玉华和韩尚荣夫妻俩对视了一眼,两个人明锐的感觉到赫莲和常玉萍有事瞒着他们。
正在这个时候,田彭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他慌张的看着赫莲急忙问道:“姥姥,乐乐哪去了?!它是不是……”
死了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田彭的目光就深深地烙在了那一盆子肉上,一张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眼眸闪烁着点点水雾,一点点晃动颤抖起来。
田彭深深地将头买在桌子上,正当常玉华刚想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田彭猛然将头抬起,然后眼中透落着一丝恨意,狠狠地看着常玉萍质问道:“怎么回事?!谁让你们把乐乐杀了的?!”
常玉萍浑身一震颤栗,被田彭身上强烈的压迫感打压的讲不出一句话,眼睛有些慌乱的四处乱飘,不敢与田彭对视,显然是害怕了。
常玉华和韩尚荣被眼前这一幕弄得一愣,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但是看着常玉华的表情,应该是很不满意田彭对待常玉萍的态度。
田建国安抚性的拍了拍常玉萍的肩膀,然后瞪着田彭,“怎么说话呢?!这人都快饿死了,还养着个狗干什么?!”
田建国一句话显然就如同一把火,将田彭给点爆,田彭所有的怒气瞬间爆发了出来。
他气的浑身颤抖起来:“无耻,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无耻的人!要是没有乐乐你们早就被饿死了!是乐乐扛着比它自己还要重的粮食,从废墟里面跑出来的。你们这算什么?!你们到底是因为一点粮食都没有了,还是只想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田彭凌冽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难过悲伤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一圈一圈的回荡,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了一样,“你们怎么能这样?就这么馋的要死吗?!它不是一条普通的狗,它救过你们的命啊!你们就真的这么忍心下的去手?!”田彭愤怒的质问着,最后冷笑着怒骂道:“哼,你们两条狗都不如!”
田彭的双眸中迸发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怒火,胸腔里满满的怨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此时他已经被怒火所牵制住了,再也顾不了什么了。
看着怒火冲天的田彭,田建国全身略过一阵痉挛,好像他也害怕起来。
“行了!”赫莲出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导她的身上,然后缓缓说道:“彭彭你也别怨你爸你妈了,这狗……”说到半截赫莲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起来,压抑着心头的难过接着说:“这狗不是你爸妈杀的,是被村里的孩子打死的。”
说完赫莲清咳两声,然后又说道:“至于这狗肉,是我让你爸炖的,既然都死了……彭彭,姥姥知道你喜欢那歪脖狗,那狗也确实通着灵气,它也的确是就了咱们的命。你就当这是它的命吧!你要是怨,就怨姥姥吧!”
说完赫莲就难受的将头撇到一旁,不敢去看田彭。
听完话后,田彭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孔,浑身散发着令人心痛的的悲伤。“谁把乐乐打死的?”
常玉萍连忙回答,“是同村大牛那几个兔崽子,真和我没关系。”
话音刚落,田彭突然抱起盆子,然后转身跑出了帐篷。
“彭彭,你干什么去?!”赫莲惊慌地问道,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帐篷里面气氛就像凝固了一般,沉重、压抑。
田欣叼着筷子,皱着眉头看着空荡荡的桌子,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开口。
“妈这是怎么回事?”常玉华疑惑的问到。
“姐!你看看田彭……我辛辛苦苦把他养这么大,他就这么对我!……”常玉萍连忙哭着抱怨道。
赫莲紧皱起眉头,在眉心中间形成三道深深的沟壑,然后不耐烦、没好气的说道:“行了你!要不是你,能捅出这么多事吗?!”
常玉萍一下子噤了声,呐呐的张了张嘴,一句话在她的舌尖滚动一圈,最后被狠狠地吞回了肚子里。
“大牛你出来!”少年在帐篷门口,脸色冷若冰霜的喊道。
这一喊,帐篷里所有的村民都探出头来看是怎么一回事,只见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田彭在老牛家门口,于是一群人眼睛里面流转出更醒目的亮光。
那可是他们村里面出了名的能通鬼神,救人还魂的小道长田彭,整村里面有挺多人都是被他给救活的,田彭现在在村里极有威望,一看这架势肯定是老牛家做了什么坏事把小田道长给惹了。
大牛没敢出来,一听见田彭的声音,早就拿着大被将自己挡了起来。他爸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看架势就猜到准时家里这破崽子惹事了,心里暗骂道你热谁不好,咋偏去惹田彭,
于是牛老汉笑嘻嘻的走出来,问道:“田彭啊,这大晚上的找我家大牛啥事?”
田彭脸色很难看,即使是对上牛老汉眼睛也冷得让人发寒,“牛大叔没什么事,就是大牛把我家狗打死了,我只想问问只是他想怎么解决。”
牛老汉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就连竖着耳朵听墙根的村民们也都是一阵错愕,这要是别人在这个时候为了一条狗来找上门,所有人一定都觉得这个人太小题大做,毕竟现在人都吃不饱谁还在乎一条狗?
可是老常家养的那只歪舌狗,他们可都知道。当时那狗带着一群畜生,驮着粮食从废墟里面排着队整齐的走出来,他们也就是靠着这些粮食才能维持到今天,说起来那狗还算是他们全村的半个恩人。他们许多人都是亲眼看见的,那狗可是带有灵性的,按老话来说有可能都已经要成精了。
牛老汉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最后却无奈的发现自己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于是大动肝火的吼道:“大牛你个兔崽子给我出来!”
牛老汉怒火滔天的冲进了帐篷,然后没一会就骂骂咧咧的将大牛强横的拽了出来,“你个兔崽子,说是咋回事?!”
大牛缩头缩脑的不敢吱应一声,牛老汉当下气的挥手就要削大牛,在一旁的大牛他妈连忙把孩子护在身后,恼火地说:“咋了?!不就是死了条狗吗?还在解决,还咋地?还想要了我家娃的命不成?!”
大牛他妈话里有话地说着,然后淡淡瞥了田彭一眼,不满意的说道:“就你家粮食多,分出来救济一下大家伙怎么了?说没粮食了谁信呀?!把你要真没粮食用啥养这破狗?!”
牛家女人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觉察出来自己儿子做错了,反而有些天经地义的感觉。
牛老汉听得心惊肉跳,顿时暴喝道:“你个败家娘们,给老子闭嘴!”
然后心有余悸的看着田彭,田彭冰冷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充满了讽刺,一看就知道不是打心底里笑出来的。
他们家凭什么一定要救他们,欠了他们的是怎么着?!他现在终于知道,大牛无耻的理论是打哪里来的,这就是贪得无厌、狼心狗肺的人。
田彭目光冰冷的看着不知好歹的女人,被田彭看着女人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从里到外冷的让人打颤。
“婶子说的真够大义凌然的,就和狼牙上的土匪一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今天你也把自己粮食拿出来给大家伙纷纷吧!早就听说了抢压缩饼干你回回是第一个,一定也没吃完呢吧?!”
大牛他妈脸色刷的变成了惨白,眼睛里面好像喷着火星一样闪耀着,她嘴唇气的颤抖,用阴沉充满憎恶的声音说:“凭什么!”
田彭眼睛瞬了起来,讽刺道:“不是你说的那么多粮食就应该拿出来大家一起吃吗?怎么这回又变了?!行了也不用婶子你费心了,今天晚上定帮你家做做善事。”
“你想干什么?!”女人吃惊的问。
田彭脸色变回了淡漠,冷冷的说:“我不想做什么,但是我正好认识五个鬼兄弟,他们可就喜欢搬般别人家的东西,帮助别人行善积德。”
田彭此话一出,所有人立刻想到了五鬼搬运,于是女人顿时吓的说不出来话来,险些要对着老天哭起来。
牛老汉连忙出来接过话茬,说道:“田彭咱们一码算一码。”
“行那就听叔的,婶子刚才也说了,不过是死了一条狗,难道还要大牛赔命不成,我也告诉婶子我不要大牛的命。”田彭此话一说,牛老汉顿时松了一口气,田彭绷着脸接着说道:“但是有句话叫做血债血偿、杀人赔命,我的要求也不多,大牛打了我家乐乐几棍子,我就还他几棍子!”
田彭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少年没有开玩笑,他是认真的,顿时觉得田彭这几棍子下去恐怕大牛也要去了半条命。有些人觉得大牛这孩子平常不怎么找稀罕,可是田彭这么做好像有些过了。还有些人吃过他们家的亏则是暗暗叫好,心想终于让他们有个教训了。
大牛立刻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打死它的不仅是我一个……”
牛老汉一听顿时一颗心差点冲出了嗓子眼,连忙哀求道:“我家兔崽子不懂事,田彭你也别和他一般见识!”
女人也立刻软了下来,“婶子求你了,我知道你是有能耐的人,就让他这一次吧!”
田彭半眯着眼看着一家人,最终还是不忍心下手,他微微撇开头,“你们自己看着办!今天晚上必须给我个交代!”
说完就几个纵身消失在了夜色中,大牛一家人一见田彭走了顿时瘫软在了地上,牛老汉看着自家儿子顿时没好气的用脚踹道:“你个熊孩子叫你惹事!”
村里的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暗暗发笑,心想着老牛家的媳妇终于踢到硬铁板了,看她还敢胡搅蛮缠不。
一家人沉默不语的坐在一起,一顿饭吃的更是如同嚼蜡,香喷喷的饭菜都已经凉却了,一家人也没吃上几口。最后草草的收拾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帐篷门口喊道:“大婶子!”
赫莲连忙应道:“谁呀?!”赫莲连忙走出帐篷,原来是村西头的老牛一家人,说道:“快进来!这大晚上的咋来了,啥事啊?”
男人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婶子,我们就不进去了,就是问问田彭在家呢吗?”
赫莲狐疑的看了眼这脸色不一一家人,大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大牛他妈一脸愤愤不平,赫莲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会是彭彭这孩子找人家家里去,然后疑惑的问道:“咋了找彭彭干啥?”
男人连忙笑道:“没啥事没啥事,就是刚才田彭找我们家去,我才知道我们家这兔崽子居然做起贼来了。”说着狠狠地踢了大牛一脚,踢得大牛捂着屁股嗷嗷叫唤。
大牛他妈连忙把孩子护在身后,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
男人一时有些尴尬,冲着赫莲讪讪的笑了两下,然后接着说道:“我这不就是带着孩子来赔罪了吗!田彭在家吗?”
看着赫莲在帐篷口与牛老汉一家人交谈,又听到田彭的名字,韩尚荣顿时想起了一件事,对着常玉华说道:“还记得我和你说的今天那个救人的少年不?”
常玉华点了点头,韩尚荣说道:“如果我没看错,那少年就是咱侄子田彭。”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大章!
下回该写要离开了……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