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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明城的修士还在议论幽苑里面的人什么时候出来的时候,霄宇已在半空避开了一道缝隙,带着叶意从容地离开了幽苑。
穿过一条狭长的道路,这一刻,展现在叶意面前的是一个诡秘压抑的世界,一个正在随时随地崩塌中的世界。
天空压得极低,天地之间的距离让人倍感不舒服,仿佛要将脊背都压弯似的。
放眼望去,视野里最醒目的莫过于一座由森森白骨堆积而成的骷髅山。
山顶一道瘆人的黑光直指天际,它仿若巨柱一般支撑在天与地中间。山脚下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池中并非池水,而是乌黑的血液,寒冷的气候已将血水全都凝结成冰。
叶意心里一颤,呼吸中的血腥味,堆成山的骸骨是这般的触目惊心。
他抬头仰望天空,天幕碎掉了,一块块的往下掉落,同一时刻,龟裂的大地亦在一块接一块掉落。
这些碎块掉进了四周的虚空,再也找不到踪影。
伴随着天地的徐徐塌落,天和地的距离也在缓缓地缩小。纵是黑光的巨柱极力支撑起天地,却也阻拦不了天地在一点一点的合拢。
寒风卷起浓烈的魔气四处乱窜,这里的情况远比幽苑糟糕得多。
风呼呼吹过,恰如鬼哭狼嚎一般。
霄宇来到魔窟后,并未迟疑,他抬步朝着黑光巨柱走去。叶意心有好奇,他们为什么不飞过去,能够节约大量的时间。
当他取出辅助飞行的法器,惊觉自己催动不了法器的那一刻才恍悟,这个世界的禁制让他飞不了。
于是,他不再多想,紧跟霄宇的步速往前赶路。
叶意没走几步,忽感肩头一沉。
破界熟练地爬到了叶意的肩膀上,他睁大眼睛观察着这个处于崩塌状态的奇异世界。
由于主人向来话少,斩天又继承了主人的性格,同样话少,于是,大多数时间皆是破界陪着叶意说话。
“这里原来是一方小世界,不过,现在不算了。”破界说。
叶意一头雾水:“为什么?”。
“世人常道,三千世界,却不知这三千世界分为三千小世界,三千中世界,以及三千大世界。”
“每一界都遵从它们对应的法则,它们需要击退外敌的手段,同时也需要拥有牢牢保护自己的防御。而它们保护自身的这一层防御,就被称作:界壁。”
“一界通往另一界,必须穿过界与界之间的壁障。”
“界壁?”叶意思索片瞬,“这层壁障很难通过吗?”
闻言,破界立刻得意地挺起胸膛:“当然难。”
正常情况下,这层界壁非常难以破开,加之界壁具有一定的自我的修复能力。损坏不太严重时,它完全能够自己很快复原。
哪怕损坏严重,只要不彻底伤及根本,界壁亦能年复一年的缓慢修复。
各界之间为了安全互通,他们会选择界壁的一处薄弱点,或是特定的某些位置,打通一条足以在虚空通行的道路,让大伙儿可以从一界前往另一界。
叶意瞅了眼破界激动万分的小脸,尽是一副“快问我”的表情,于是,叶意笑着示意破界继续往下说。
破界脸上堆满了笑容:“寻常人想要破开界壁并不容易,可是,对我来说,这件事不难,因为我就是为此而生。”
破界,破开界壁。
这是他名字的由来,预示着他存在的重大意义。他能够破开界壁,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
可惜此时此刻,破界不具有表演给叶意看的能力。来到这方小世界那会儿,破界灵力耗尽,偏偏这个小世界的灵气无法支持破界快速的疗伤康复,他要恢复他的看家本事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破界的原主人名为霄凡,是霄宇的双胞胎哥哥。
霄凡从小在大家族的百倍呵护下长大,霄宇却是被抛弃在外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历经千辛万苦成长起来。
出乎家族所有人的预料,年幼的霄宇不仅没死在凡世,反而最终成长为一个厉害的剑修,本事远远超过了霄凡的大修士。
家族打算接霄宇回家的时候,已经迟了。霄宇早已成长到不需要看家族的脸色,不会被他们左右生死,不必依靠他们的地步了。
霄凡与霄宇的个性不同,他没有那么强烈的修炼心思。霄凡喜静,平时专注于炼器,破界就诞生在霄凡的手中。
后来,霄凡不在了。破界想了想,一路跟着霄宇走,霄宇终是成了他的新主人。
破界做出这个决定,一方面是霄宇不会强迫破界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另一个方面,破界看见霄宇,就会忆起霄凡,那个给予自己生命的原主人。
哪怕霄宇的脾气不及霄凡温和,可是,他们是亲兄弟。
破界陪伴不了霄凡了,他继续守在霄凡的亲弟弟左右,也是一种安慰。
有关霄凡的往事,破界并没说起太多。他念叨了小会儿,话题重新转到眼前的这个诡秘世界。
“主人说,天渊魔窟白天比较安全,适合赶路。这里的夜晚相当危险,你要万分小心。”破界提醒道。
天渊魔窟原本是一方小世界,比叶意出生的那个小世界还小一些,灵气更是稀薄。这里没有元婴修士,能够修炼到金丹后期就已经是极限了。
封闭世界的好处在于,他们没有通往外界的道路,所以通常不会有外敌入侵。当然,坏处同样相当明显,本土的修士走不了多远就已是尽头。
一片宁静的土地,灵气稀薄,资源匮乏,一个个优秀的修士成长起来,却又在无奈的困境中陨落。
渐渐的,这儿的修士决定,等他们的修为到达金丹期,就到外面的虚空里寻找出路,争取通往另外的世界,寻找更多的机缘。
金丹期的修士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有些狼狈归来,有些迷失在虚空失去了下落,不知是在其它世界修行,还是死在了虚空里,不再出现。
类似的情形在许多处境相近的小世界皆有发生,他们只求一条广阔的生路。
多年后,这方小世界不幸被一个误入附近虚空的魔修发现,他毫不费力地占领了这里作为自己练功的地方。
魔修有正邪之分,正魔修为人处事虽随心所欲,却不会滥杀无辜,嗜血如命。邪魔修则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偏偏,掌控这方小世界的是一个实力强横的邪魔修。
听到这儿,叶意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他凝望那座可怖的骷髅山与凝固的血池,倍感寒意刺骨。
这方小世界的生灵遭遇了可怕的灭顶之灾。
之后的千年时光,这方世界里,无论凡人亦或修士,全都死完了。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出这场噩梦。
一天一天,一年一年。
无数人祈祷上苍出现奇迹,无数修士拼尽所有对抗邪魔修,血流成河,万灵悲鸣。
他们所有的付出都被绝对的实力镇压,他们没能成功。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家,他们的世界毁于一旦。
邪魔修得到了一方世界的全部资源甚至于所有生灵的性命,作为自己修炼的辅助。他进步神速,他已在考虑离开这个毫无用处的小世界后,立刻寻找类似的小世界,聚集所有供自己一人修炼。
一旦他成功了,将有更多无辜的小世界遭遇灭顶之灾。有朝一日,他若是成了魔神,他的嗜血将会蔓延到嗜仙。
兴许是老天终于开了眼,不允许这个魔头再肆意妄为。
一个仙修大能回来了。
千年前,他是这方世界的天之骄子,是最年轻的金丹后期的修士。他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率领一队金丹修士外出,势必要在虚空寻得一条出路。
他要走得更远,走得更高,领着这方世界走向拥有无限前景的将来。
奈何,暴戾的罡风之中,他陷入了虚空的漩涡,与其余人失散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却不知他被卷入了一个灵气充沛的大世界。
千年后,他带着一如既往的天之骄子的光芒,回到了自己的故土。他修为精进,荣归故里。
然而,摆在他面前的竟是一个毫无生机的死亡世界。所有人都不在了,堆积如山的枯骨,他们的鲜血汇成了巨大的血池。
这里不是他朝思暮想了千年的家园模样,这里是一个污浊的魔窟,完全被魔气笼罩。
直瞪坐在枯骨山顶的邪魔修,仙修怒不可遏。
他不顾一切与对方大战数百天,却惊愕发觉自己日渐虚弱,慢慢的显现出被对方压抑的疲态。
很快,他明白了原由。
这方世界魔气四溢,这儿缺乏纯净的灵力。如此不可逆转的大环境中,他希望渺茫。耗时越久,对他越是不利。
可是,他要赢,他必须赢。
不计一切代价。
既然这方世界不适合他恢复力量,那么,他就变得适合这方世界好了。
他抛弃了自己原本光明的将来,他放弃了成仙的念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入魔。堕入魔道,让这方世界也成为他的力量来源。
一场仙修与魔修的大战,顷刻间演变成了正魔修与邪魔修的对决。
正魔修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承受着逆转大道之途的痛苦。他用最快的速度适应了魔气,他如鱼得水,在魔气弥漫的环境中越战越勇。
他要赢回他的家园,哪怕成了魔窟,也绝不能落在对方手里。
正魔修信念坚定,邪魔修必须死在这里,他不能放任对方再去伤害任何人,任何小世界。
不知自己坚持了多久,正魔修的意识越来越沉,他的身体越来越重,心底一丝清明时刻提醒着他不能就此倒下。
满目苍夷的世界逐渐崩溃,正魔修唯有一个念头,悍然不顾的击杀邪魔修。
终于,他成功了。
他手刃了摧毁家园故土的仇人,他自己也已是奄奄一息。
直至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从不曾斩断七情六欲。要是他真的全都放下了,无欲无求,那他又怎么会有如此重的复仇之心。
布满裂缝的天幕与大地,这方世界的寿命尽了。
界壁的损坏早就严重到难以修复。
这儿很快就会塌陷,直至最终淹没在虚空之中,什么都不剩。
正魔修仰望天空,在天幕之上有更高的天,是虚空。在大地之下,有更深的深渊,亦是虚空。
虚空的天渊。
那一座骷髅山,他分不清哪一具枯骨是他曾经讨厌的人,他也分不清哪一具枯骨是他曾经深爱的人。
天幕越降越低,全数枯骨终究都会被天幕无情碾碎,天地合拢,期间的一点一滴永远湮灭。
正魔修站在骷髅山山顶,寒风吹得他的黑色道袍猎猎作响。
他累了,累得不想动了。
不知为何,他不经意间想起了千年前的一张笑脸,他还记得自己对那个人说的话:“别怕,天塌下来,我为你扛着。”
魔气铺天盖地的从各个角落涌向了山顶,它们彻底淹没了正魔修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道黑光仿若矗立世间远不弯曲的巨擘,它从骷髅山的山顶直冲天幕。
天地的崩塌赫然减慢了速度,不知何年何月,正魔修会与这方世界一道消散虚无。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