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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小年夜(下)
幸好今晚出来时,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让雪姑把圆琴带上了。但她并非要演奏的多么精妙绝伦,最主要的是让东陵皇知道北漠的诚意。
怀着这般心情,时矜坐在台子中央,抱着圆琴拨下琴弦。
圆琴独有的苍凉之声逐渐吸引了听者的注意,琴音连绵不绝,像那北漠延绵千里的草原,叮咚的雪泉,一片片的羊群和牛群散布在绿毯上,加重的琴音似那奔腾的骏马,载着人心在草原与冰川间飞驰。
塞外之音仿佛使人置身于广袤的原野之中,让人心境开阔平和,不由得歇了所有尘世之心,只想纵身于此,像雄鹰一样自由。
一曲终了,众人像是回味无穷般沉浸在回荡的琴音之中。
“好,此曲恍若天外之音,北漠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啊!”东陵皇此番才是真的放心了,能把北漠之景以音乐的形式呈现在他眼前,说明北漠确实有交好之心。况且如今新皇上位,若与北漠结了亲,北境才能更加安稳,百姓安康。
“确实,公主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我们景儿真是有福气之人啊!”皇后也是笑着夸赞,其中有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那是,我也看两人确实有夫妻相,皇帝你就下旨吧!”太后此番才是真的和颜悦色,一是北漠没有反意,二是容景终于有人照顾了。
容景因多病,怕冲撞了皇上和太后,所以并未入住东宫,而是在宫外新建了太子府,这也是开朝来的先例,说是恩宠,也是隔离政治中心。
“听母后的,高湛。”皇上点头示意。
“诶,”应着声从袖中掏出一卷玄黄色的圣旨,尖着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北漠公主时矜贤良淑德,东陵太子德行优异,实乃天作之合,特以皇室之名指为夫妻,乙辰年三月初三举行娶嫁之礼。祝东陵国和北漠国百年交好,国事安康。钦此。”
“谢圣上隆恩。”两人跪下谢恩。
以前时矜都没觉得和亲有什么,直到这跪下来的这一刻,时矜心里不由得来了一阵茫然,对未来的不确定让她心里有些不安,她用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
他倒是一脸安然,真不知道是自我放弃了,还是心太大……
谢恩后,按东陵习俗,两人应互赠一份小礼,表明自己对对方有意。
容景从长随手中接过一个檀木长盒,亲自打开,微微笑着递给时矜。
盒子里果真躺着一支深紫色的风信子花簪,上好的蓝田玉雕刻,出自江南花家之手,温润光滑,一看就是上好的玉品。
时矜轻轻接过盒子,道了声谢,也打开了手里一个稍长的楠木盒子。
这倒让容景来了兴趣,里面竟是一把套马杆,玛瑙作柄,杉木为杆,系着一小捆皮绳,手柄低端有一个小凸起,应该是个机关,一按就可以伸长数十米,手柄有些磨损,玛瑙发出淡淡的光泽,莫不是她心爱之物?
容景抬首看了一眼时矜,时矜也不言语,合上盖子,像关上自己的过去,再将盒子郑重递给容景。
容景伸出修长的手接过,也笑着道了声谢,声音温和醇厚。
看着两人换了礼,太后心里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就在两人又坐下时,高公公又从袖中拿出一份儿圣旨,这倒是让众人吃了一惊。
“宣王,苏羽仙接旨。”高公公看了一眼吃惊的的两人,待他们都跪下后才继续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苏学士之女苏羽仙才貌备俱,气质出众,特许为宣王侧妃,以彰圣徳。钦此。”
“谢,谢圣上隆恩。”苏羽仙似慌乱不堪,可在时矜听来却是心有不甘。
皇上一句话就定了一个人的未来,为侧妃,谁不知宣王正妃刘氏是皇后的侄女,还是远近皆知的泼辣货,这一来,东陵第一美人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若果真有一天宣王登上龙椅,苏羽仙也能是个贵妃,虽有锦衣玉食无上富贵,但还是被人压一头。
不过,最主要的是,她时矜绝不会让那天到来!魏家的宣王和李家的襄王,一个都别想爬上那个位置!
时矜貌似淡然地喝茶,但眼中的滔天波澜已经向坐在她对面的容景泄露了她心中的情绪。
她在怨恨什么?跟苏羽仙很熟?看来得到的情报不太完善,容景转着指尖的酒樽,暗自思索。
皇上这一旨意像一个雷砸了下来,各人都打起了心中的小九九。
东陵第一美人竟给了宣王为侧妃!这说明什么?
宣王殿下在陛下的分量还是挺重的,但苏学士在朝中一向以清廉自居,怕是对宣王没太大助益啊!
此时最喜忧参半的就是容煊了,喜得是苏羽仙成了他的侧妃,忧得是又少了条拉拢权贵的路。
看着静静立于他身旁的苏羽仙,容煊也不知作何感想,只得谢了恩回了位子。
接下来的宴会气氛倒不如先前那番热闹,朝局风向招摇不定,众人的心思自然九转八弯,最后太后一句“哀家乏了。”众人才散了,此时已是子时了。
时矜也整理了一番衣物,披了鹤氅起身向宫门走去。
“公主,太后不派人送啊?”雪姑也苦着脸揉揉跪酸的腿,忍耐度如她都受不了长达两个多时辰的跪坐。
“不着急,走慢些,自会有人来送。”时矜神秘一笑,搀着雪姑走了一小段路。
不一会,有墨色的杉木马车就跟了上来,停在了两人身旁,驾车的正是容景身旁的长随。
容景从车内掀开了厚厚的帘子,修长的手顿时让时矜自惭行愧
“太子没有送太后回宫么?”时矜笑着问了一句。
“祖母让我来送送你。”容景既没有用本宫,也没有称公主。
“那就却之不恭啦。”时矜也不用雪姑搀扶,轻轻一跳就上了马车。
雪姑也不好进去,就与容景的长随云影一左一右坐在了车辕上。
这马车倒不似她的马车里舒适,里面除了一圈座塌就只剩一张梨花木桌子,此时上面倒摆了两只青玉茶盏和一个青玉茶壶,正冒着腾腾的热雾。
“多病之人不宜饮茶汤。”时矜看着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公主已经在适应身份了?”容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时矜倒也不恼,北漠人的性子不太会害羞。
容景虽止了笑,但眼里还满是笑意,从袖中拿出个小儿手掌大小的玉牌递给她。
“这是太子府的出入门牌,你初来东陵,想必没什么闺中好友,若是闲来无事,可以过来转转。”容景一边说一边拿起茶壶各倒了一杯。
时矜大大方方地就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就揣入袖中,不疑有它,谢过之后端起青玉茶盏微抿了一口。
“金银花?”时矜诧异道。
“多病之人不宜饮茶。”容景也回道,嘴角微扬。
幸好宫门到了,时矜也没道别就急急地跳下马车,容景只是笑着看她。
待她的马车逐渐不闻声响,容景嘴角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主子?”车外的云影唤道。
“查。”容景轻靠在车壁上,阖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