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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贱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周身衣物被褥尽皆湿透,就犹如有人趁他睡觉时往他身上浇了一盆水一般,心脏也狂跳不止,几如奔马。他究其原因,可能与他所做的梦有关,但梦中究竟所遇何物,已不可追忆。
按理说他仙体已成,天下能令他不安之事已寥寥无几,但那梦中残留的记忆犹如悬空之剑,似乎随时会向他头颈斩来,令他身首异处,丧魂断命。而且这感觉又是如此真实,令他难辨虚实。
第二天一早,鸿雁火烧火燎地找上门来,说是宁芷有些不太对劲。
原来宁芷自从剑啸宫回来之后,记忆紊乱,颠三倒四,形如梦游,但也不吵不闹,颇为乖巧。偶有正常之时,也是如同幼女,只知向鸿雁撒娇。其余时间则陷入加百列及赫尔墨斯的记忆之中,不能自拔。鸿雁自当其是受到贤者之石的影响,也没有太过在意。希望时间一久,真灵会发挥其作用,正本清源,扫除多余的记忆。
鸿雁平时对宁芷颇为放任,仅派了名侍女照顾其饮食起居。上课之时还将其带在身边,武字楼学子与宁芷混得熟了,对这位娇小可爱,呆呆萌萌的小姑娘也颇为喜爱,时常送些好玩事物逗她开心。宁芷表现得甚是乖巧,对他人的善意始终以礼相对,带着淡淡的微笑,点头致谢。
随着时间推移,宁芷精神越来越振作,三种记忆虽然混在一起,但她主人格却始终是宁芷本身,不过她经常引经据典,高谈阔论,便如老学究一般,哲字楼一群老师学生看在眼里,将其惊为天人。鸿雁自是极为欣慰。
但自从火龙事件之后,宁芷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时常自行失踪,但不久之后便即归来,鸿雁追问其去向也不回答。至今晨更是自称加百列,为拜火教创始人,要求招募信徒,重振神教雄风,将鸿雁吓得不清,于是来找萧贱商议对策。
萧贱在鸿雁带领下匆忙赶往武字楼,两人来到操场。发现宁芷坐在一缧草垛之上,面带神秘的微笑。四周围着武字楼的学子,个个群情激愤,大声呵斥,而在宁芷身前有四人正抱胸而立,护住宁芷。
萧贱走到近处,挤进人群,发现宁芷身前所站四人为火罗刹,剑晨光,剑夕影,阿拉米。四人身处武字楼学子围堵中,周身未携带一件兵刃,但神色坦然,浑然不惧。
玉飞凰声色俱厉地喝道:“火罗刹,你今日还有脸前来?你将我们骗至那地下城中,几乎陷我们于死地,要不是萧贱义薄云天,武艺高强,恐怕你已经得逞了。”
火罗刹面露微笑,道:“凰儿,此事的确是为师没有考虑周到,但是为了迎回圣火,当时还差了些人数,因此也只好将你牺牲了,其实为师也甚是心疼,这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
玉飞凰一听,只气得目眦欲裂,手指向火罗刹一伸,喝道:“大家上,今日切莫饶过这罪魁祸首。”
玉飞凰乃是西域人士,脑子里可没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类儒家思想,谁对她好,便是恩人,谁对她坏,便是仇人。因此二话不说,便要与火罗刹为敌。
宇文天周与名剑风月两人急冲上前,“锵锵”两声,两柄长剑出鞘,指住火罗刹喉咙,凝在半空不动。
火罗刹毫不在意,双手合十,道:“真主在上,今日在下得以迎回圣火,心愿已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宇文天周及名剑风月没料到敌人竟全无反抗之意,而且又手无寸铁,如贸然下手,实在与平时遵循的侠义道相悖,但敌人的确讳恶不悛,也无放过之理。一时心中犹豫,不知如何是好。
萧贱此时来到两人身边,拍了拍两人肩膀,道:“宇文,名剑,这四人武功甚强,怕是动起手来易伤及无辜,还是我来应付吧。”
宇文天周及名剑风月本觉得此事棘手,一见是扛把子前来,立马恭恭敬敬地收起长剑,退在两旁,任他定夺。
火罗刹眯起眼睛,打量萧贱一会儿,出言道:“这位莫非就是的道理书院武字楼扛把子,萧贱萧大侠?”
萧贱雅不愿承认,但木已成舟,且情势所迫,一时也推脱不得,只好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道:“你就是火罗刹?上次你诱骗我们二十余人前往明炎道场,仅十人左右归来,这笔烂账我们还没找你清算,你却自己跑上门来,难不成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火罗刹忽然拍了拍双手,双掌朝天,双膝跪地,低头道:“萧大侠,上次我听闻圣火被困,心下焦急,一时鲁莽,害了多人性命,的确罪孽深重,万死不辞,此间罪过我愿一力承担,但还请萧大侠放了我这几位同门,让他们将圣火护送回国,成为教主,重振拜火神教。”
“圣火?莫非你指的是……你们身后的这位小姑娘?”萧贱眼看火罗刹神色严峻,不似说笑,且与她同行的其余三人皆目光崇敬地望着宁芷,心中一动,出言问道。
“不错,这位少女正是圣火转世,真主代言,为我拜火教中兴希望。”火罗刹语气激动地说道。
原来那日拜火教率先赶到巨龙降落地点,发现道理书院等人离开踪迹,本待追踪而去。哪知与隐刀门一番冲突,断了线索。但道理书院众人形貌特异,人数又多,甚是显眼。因此剑晨光到了西安一打听,当日只有道理书院这么一群人从秦岭出来,因此留上了心,派人连日不断地在道理书院外巡梭。但并未发现真龙踪迹,也只有作罢。
但不久后计无量深夜前来拜访火罗刹,向其暗示加百列转生到了一名叫作宁芷的小姑娘身上,并告知其样貌打扮。火罗刹随即留上了神,趁着宁芷外出转悠时与其交流,发现其果然学识渊博,深通教义,而且能说出一些连火罗刹都不知道的教中隐秘,于是立时便心悦诚服,向宁芷行叩拜大礼,要将其迎****中,册立新主。
宁芷听说要去当什么教主,也是颇为心动,随口就答应下来,但还是提了个要求,要去向鸿雁道别。火罗刹无奈,只好随她前来,哪知碰上了武字楼学子,差点酿成冲突。
萧贱哪知其中有这么多纠葛,于是出言向宁芷问道:“宁芷,你当真要去做这个劳什子拜火教教主吗?”
宁芷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道:“这个自然啦!他们的教义我全知道,他们不知道的教义我也知道,我不做教主谁做?”
萧贱顿时语塞,不由望向鸿雁。鸿雁心下寻思,道:“这火罗刹神色真诚,似乎是发自内心地崇拜宁芷,而且她武艺高强,不在我之下,定能护得宁芷安全。如若宁芷真的成了这个拜火教教主,以后富贵无极,得享天年,也是一件好事?我怎可因一己之私,毁其幸福?不如任她前去,或许这样才是对她最好。”
想罢,鸿雁点点头,道:“宁芷,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来阻拦于你,这一片水钻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你常常带在身旁,权当留个纪念。”说罢,纤手一挥,一枚吊坠向宁芷飘去,轻轻巧巧地佩戴在宁芷脖子上。
宁芷双目含泪,点头道:“好,师父,你也多保重。”
剑晨光等三人见再也无人阻止宁芷,当下互相使了个眼色,从草堆上托下宁芷,转身便欲离去。
眼看拜火教众人就要离去,玉飞凰忽然出言道:“萧老大,不行,自古杀人偿命,宁芷他们带走了,这火罗刹可不能走。到时候死去的学子亲友找上门来,还要再审火罗刹之罪。”
萧贱尚未作答,火罗刹笑道:“这个自然,凰儿,我既不躲也不闪,任你们将我关押。日后是要杀头还是要凌迟,我都甘之如饴。”
萧贱见其视死如归,心中也不由佩服,于是向名剑风月点了点头,名剑风月当即拿出一副锁链,将火罗刹反手绑住。
火罗刹一动不动,待名剑风月忙完,笑道:“不愧是铸剑名家,这副铁链也是万中无一的好钢打造,这下我可哪儿也去不了啦。不过还有人托我传一句话给萧大侠。”
“什么?”萧贱疑惑地问道。
“计无量托我跟你说:‘张智难在闯王手中,五日后便要正法,你如想救他性命,便想办法杀死孙传庭,以其头颅来换张智难头颅。’”火罗刹面色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