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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娥心里越发酸苦猛掉泪子,说到底楚明德骨头没伤着,只是一身皮肉痛得紧,见大家都帮着说话他更加嚎开了。
月梅把眼珠子从那马车上转回头,心思一转,逮住机会就吆道:“三哥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我说你们住个大宅子,这听着又开了家馆子,让那些没皮没脸的帮衬,却让明德做那送货的小厮,真是没个良心!这一家人不写两个姓,要我说里外都得让自家人接手。还有那四合院的大宅子,说到底应该也有爹娘的一份,都该搬上去一起住。城里都能开馆子生意还能差到哪里去,怎么不能让明德做管事了?账本谁在管?肯定又是请了不相干的人,今儿你给明德一个准话,别说是娘,我这里都不依。”
楚高氏听月梅的话句句有理,不由哼道:“还不是老二媳妇,这馆子的银钱居然让她弟把在手里你说是个怎么回事!哼老三媳妇儿是个没用的。月梅啊,你这回来就帮着你三哥去馆子里管管,我这里是一星点都看不见名堂。本就是自家兄弟,还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外人手里管着?”楚高氏一口气说完,看了旁边哭哭啼啼的秀娥,不由添了句,“明德媳妇,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楚明泉一句话都没吭气。却把目光转到秀娥脸上。
秀娥见大家都在看自己,明德还抓着她的手嚷疼,她心里又急又气,娘说的很对,她也跟着念叨两句,“三哥……若明德是做管事,哪里会碰上这样的事。现在躺在这里只怕伤得不轻……”
这话一说完,楚明泉心里头凉了个彻彻底底。
好心当作驴肝肺,是他楚明泉还想着自己能扶得正。先前秦氏那拉子黑心眼的事他只当没这个人,再也不提。如今想让明德从小处开始吃苦。一样一样练手,这倒还是他的错了?
难不成让他当管事,那仙肴馆还不乱套!他楚明泉请的管事可是个得力能干的。做人做事说话都没话说,哪怕人多那时候记菜谱都能不落下一桌一人。若换成明德,喝!只怕没两天,做事不行,指手划脚使唤别人倒是在行。
“娘。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楚明泉的声音有些哑。
楚高氏嗫嗫嘴,脸色却不好看。
月梅倒在一旁瞎嚷嚷,“三哥,你是记挂着家里的,但保不住你还有个不顶事的媳妇啊。这枕边风一吹,谁知道那些好的都给了别家。要我说干脆就让我去盯着。没准就被那些外姓的小舅子给偷偷改了账本,这些银钱可都是姓楚的,哪里能——”
楚明泉扭头狠狠瞪了月梅一眼。厉声打断道:“我家的事还轮不到四姐你操心!这明德想要做活还是我媳妇帮忙吱声的,她是想让明德直接进馆子,可我不准。先别说明德做账房不顶事,管事那可是最要紧的错一处都不成。让他做小二,别说明德自己不肯。我都不放心让他招待食客。除了这些从送货做起是最稳当的,一点点熟悉馆子里的活。难不成还能一口就吃成胖子?我这馆子开的不容易,现在是最要紧的时候,无论什么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兄弟,只要不顶事都不能走我这后门!我还识得清用什么人!”
月梅没有想到一向孝顺爹娘的楚明泉居然放出这些狠话,她心里头咬着牙不能得罪楚明泉,便恨上了叶氏。天底下还有这么护媳妇的丈夫,还能开馆子来钱,为什么就她一个人过的不好,面子上的光,里子的苦闷。
楚明泉一口气说完,见楚明德有些恨恨地看着他,心里没来由的烦躁。这是折腾的什么事!自己上赶着来反倒不识好心,他楚明泉自认倒霉!
看楚高氏明显有些不忿,楚明泉也懒得再说,掏出怀里的钱袋子往药旁一放,“明德都是皮肉伤,这些药抓回来吃完就好。这些日子苦了明德你,送货委屈你了,做哥的以后也不敢再请你做活。你是娘的心头肉,那馆子里的活也没个轻松的,都是看人脸色好好侍应着,哪里能让你去?这些工钱我番了一倍,已经算是半个管事的月钱了。弟妹你点点吧,我这就归去了,还得再送一趟货去城里。”
说完,楚明泉就大步走了,即便身后反应过来的月梅脱口而出翅膀硬了都敢跟家人叫板了,还有什么有了钱只顾着二哥整个都是偏心眼。她也不想想,现在住的大房子,用的那些新桌凳,还有每日不断的鱼和肉,哪一样不是楚明泉给的。
这每日都得往仙肴馆送片好的猪和新鲜活鱼,但凡有的楚明泉总会留一些给爹娘,谁才是那个喂不熟的白眼狼,明眼人都看的清。
楚明泉牵着马车走在山道上,这条道自从之前整院子的时候拓宽了,用平整的石块填成了一条马车宽的道,如今平稳的很。只是牵着马上山的楚明泉,心里头有多么不平静。
其实根本没多大的事,在外头多多少会吃苦,有些事情平头老百姓就得有老百姓的那份性子。楚明泉深深叹口气,五弟明德那个脾性都被娘给惯坏了,浑然不见眼前的只顾做梦,什么事情都办不成,这些日子刚开始几日还成,往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有时候菜蔬瓜果都颠坏了,还是送货的伙计帮忙多转了两趟。自己离开杭城去羊城打拼时,家里要么种地要么打工也能有些许余钱攒着。他们以为自己不知道寄回来的银钱被娘给藏着给了明德,想要再背出个读书人来。呵,真是……一样是亲生的儿子,可愣是不一样的对待。只是五弟自己没珍惜那个机会。学舍里读不下去,反倒爱跟那些纨绔子弟吃喝玩乐,不过多久就没脸可蹭了。这样的人,原以为现在娶了媳妇有担当了,人性也不坏,可……哎,这下估计又要闹上好一段日子。
就这样,楚明泉回了家里,看见家里头撒了清凉的井水在石板地面上,时瑞蹲在院子里给他心爱的羊和羊车擦洗。旁边的朝秋不时笑语连连,楚明泉心里头酸了酸,满满一股子暖意。
这个世上。他没欠着谁,只要自家媳妇孩子好好的,谁再来些破事让他管,一概全推到门外。这人心最怕的就是不满足,一旦有一就有二。他平日给的吃食银钱孝敬,完全苦不着爹娘和兄弟,自己又何必百求百应。
这么想着,楚明泉叫了时瑞和朝秋,因为那一车水瓜全烂了,今天还得再去城里一趟。就着朝秋从井里拿上来的凉茶竹筒子猛灌一口。重新下山去地窖里挑上一车装好赶回城里。
这水瓜天热时候熟的快,只能放在阴冷的地窖里保存才长新鲜。
日子没过两三日,楚明德的脱臼好的差不多。只是皮肉还得痛好些日子。月梅归家后又被好的差不多的杨和忠训了一通问她拿钱。她在家里呆不下去,索性把大妞也带回了井叠庄住。
看着庄子里数自己娘家的房子最好最宽敞,那楚明泉家的她想掺一脚都塞不进去,见楚明德怨言很深,心里头隐隐想要闹腾一番。毕竟这几天在庄子周围转了一圈。尤其是那山脚的鸡舍,羊圈。猪舍,还有那一条渔船,样样都赚大钱。
逛完之后回了家,又看跟只黑猪一样的秦氏住着好屋子,时不时还吃着鱼和肉,连她都过得比自己饥一顿饱一顿的好,这心里的气越来越重。
秀娥在一旁帮忙择菜洗涮,月梅想了想,便一个劲撺掇秀娥去井叠庄闹闹,哪里能让他们这么舒舒服服地过日子。那些田地、山啊、猪羊、四合院啊等等,家里头都该有份。
只是月梅说了半天,只看见秀娥怨气的一张脸,可让她去闹却愣是不肯,也不应声。月梅想了想这新媳妇怕得罪人,还是自己上山去说说,自己好歹是家中唯一的妹妹,又住在城里,少不得那馆子里的活得让她掺一手,不然这些银钱都把在那几个外姓的媳妇里,她心里想想都觉得恨。自己哥撑的家业,凭什么都落到那几个长得不如自己的人手里。
月梅从前心高气傲,皮子长得好,认为自己就该跟小姐一样,求上门的人多。自从准了城里的亲事,面子上风光可日子过得一年不如一年,大儿子是个福薄的居然没挺过去,因着杨和忠酒性和赌性越来越重,这之后生的大妞和立显更是没过上好日子。
月梅从兜里拿出从山脚下顺手抓来的葡萄,一边吃一边吐皮,进了四合院子,那双眼睛直溜溜上下左右地看,鼻子里时不时哼一声。
李氏从二进的院子里冷不丁见到月梅,愣了一下,见她看见了也不叫人,眼睛四处乱瞟,心里头微微有些惊诧,不过还是叫了她一声,“月梅,怎么有空回来啦,快来坐坐天热的很,我给你倒杯水。”
“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照你这么说我这个亲生的妹子都不能来哥家里头逛?真是好笑。”月梅声音拔尖,一开口就是没事找事。
时瑞耳朵尖,一听到二伯母叫人,就知道那个不好商量的四姑又来了,忙一溜烟地往姐姐那里跑。
李氏一听月梅这火气,便知道是个来惹事的,用脚趾头想想都明白今天想必不会安宁了。她索性不说话,越说越错,这小姑子也是个嘴皮厉害的,她说不过,也懒得去争辩。
月梅一见李氏不应声,那正鼓足的气和磨好的嘴皮都没处张开,便自顾自找起事来。
不是问这院子里的青石地板用了多少银子,就是指着那些木工活都是哥做的,然后又随口提起没出嫁前上头哥哥对自己多好多好,如今连爹娘弟弟那里都冷淡了,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是听了谁的话。
李氏越听心里头越闷,不过面上却平淡镇定,她现在是想明白了,跟这些人对嘴皮子讨不了好处,自己日子过得好才是对的。
直到月梅手里头的葡萄吃光了,月梅顺着院子走去逐渐靠近叶氏的三进院子。
朝秋本不想让娘见到月梅,这人分明就是乘机来嚼舌的。上回五叔楚明德的事,爹虽然没说,可从送货的几个小厮那里听到了原委,顿时觉得不争气。好好的磨练机会硬是他自己给毁了,还不带认识错误的。这样倒好,闹掰了省得以后不断地再塞人进来。
月梅到了正屋里看着叶氏,很是不屑地撇嘴,跟她斗,离间爹娘和哥的情分,看她怎么扳回场子来!这些东西都是姓楚的,一个子儿都是哥挣下来的,这么想着越发地蹬鼻子上脸。
可她哪里想过,这是朝秋家的屋子,朝秋家的地,轮得到一个出嫁的四姑撒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