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45.net,最快更新浮生若梦 !
可想而知,我因为老太太愚蠢的判断,和她爆发了一场争执。
“我都这么大了,跟那群小屁孩重上高一!”我确实急眼了,“这卷子那么难,我还没复习好呢上来就让我考!让我重新上高二也行啊!凭什么让我上高一!我之前的同学今年都准备上大学了,我为什么还要重新读高中!老师您通融一下啊!”
老太太只皱着眉盯着我,那表情就跟我瞅着钱唐写的不认识的大字似的。
“跟我嚷嚷有用?这里是学校,不是外面的酒吧。”老太太可不管我说什么,反正她斩钉截铁坚持就得让我重新上高一,“这是西中规章制度,所有学生用分数说话。你现在考成这样,真让你去什么高二高三了,不拉低学校的升学率?”
我怒了,朝她挥着手里的试卷:“但这不公平!!!你是老师么!!!你以前教什么科目的?!不行,我不相信你的判卷水平,你再找个正规的老师给我判!搞不好换个老师判卷我就及格了!”
结局自然是我被老太太直接轰出办公室,关上门后还听到她在里面恶狠狠的嘟咕:“太不像话了!西中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我操,她说得简直太对了。
夏日的风一阵一阵扑过来,热的无边无际,气氛更让人绝望。我出门后又气又热,颓废坐在熟悉又不熟悉的操场边上盯着夕阳发呆,想张嘴咬太阳。
几个打篮球的男生好奇地向我望过来,指指点点。我皱皱眉,反应起来自己刚才把墨镜丢在老太太的桌上了。等拍拍屁股要走,有个男生抱着篮球走过来跟我打招呼:“你是西中的毕业生?”
我懒得说话,只翻了个大白眼当回答。对方偏偏还继续跟着我继续白活:“学姐很面熟啊,今天是来重新看母校?”
“学你妹!”我暴躁地说。
男生很油滑,立刻改口:“哎,学妹好。”
这时候要不是正好保安来操场清人,我搞不好真和他们动手打起来。尤其是搞不好我还真是他们学妹的情况下——这群傻逼学长。
来接我的钱唐听完整个过程后居然还微微笑了。他打趣我:“体会一下这感受也挺好。你现在知道当初一位高中生主动跟我搭讪,我是什么心情。”
我心情很糟糕,没接他话茬。
西中资深老校友又损了我几句,再慢悠悠开口建议我:“你去告诉老师,学校每次开学后不久就有例行大考,以那时候的成绩来判断你真实水平比较公平。”
我脑子不由微微一动,但依旧绷着脸没吱声。
正在开车的钱唐看了我眼,仿佛猜透我想什么:“怎么,又对重新回西中犹豫了?春风,不管你以后决定做什么,总不想一辈子顶着高中肄业生的名头吧?”
我终于开口了:“什么叫‘肄业’?”
“反正不是什么脏话,特长生。”
我辩解:“嗨,我倒是没后悔回来念书。但是下午那老师态度特别差!”
他问我:“她是你任课老师?”
“不是,就一看档案的大妈!”
“既然她不教你,是只打几次照面的人,你现在因为她呜呜咽咽做什么。”
谁呜咽了?我不由愤怒地朝钱唐扬了下眉,却想起另一件事。
“当初你回西中拍录像。我看你一个人站在操场上老半天没动,当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看到钱唐微微笑了下,他懒洋洋地单手打着方向盘:“我当时在想,幸亏不用再参加高考。如今回头看,觉得那其实是缺少意义的事情。”
听了钱唐的话,我终于不甘心地“呜呜咽咽”起来,因为我自个儿马上就要面对这一“缺少意义”的事情。
但内心里,我想我其实也很满意钱唐的回答。
幸亏他没应景地说什么自己当时追忆似水年华之类的狗屁,没劲透了。钱唐确实文艺得蹬鼻子上脸。但文艺归文艺,喜欢拽文包的钱唐却从来不会对时间示弱。而这也就是我喜欢的钱唐。
当然了,当时纯洁得像刚出生的小鸭子似的我,也压根没察觉自己又被钱唐绕进语言的陷阱。比如,钱唐一边说“高考缺少意义”,一边却督促我去完成学业。
而我也对钱唐的判断过于深信不疑,心想既然被钱唐说缺少意义的事情,起码应该能很简单的就能完成。
剩下的一个月,我都蹲在一个私人补习学校。本来应该是家教,但钱唐那个月因为CYY出差。我自己在他家闲得挠墙,索性每日跑出来上课。
身为曾经被贴到电影海报上的人物,我在一次偷偷坐地铁被人发现,惊为异类,被人群追着拍照时差点挤到甬道下卧轨。加上天太热,我也懒得乘公共交通。于是刚开始几天,是秀佳每天开着曾经叶伽蓝,如今属于她的炫酷跑车每天早晚来接我上下学。
不当我助理后,秀佳开始慢慢变胖,也开始明显的拉开和我的距离。
“风风学习学的怎么样?”秀佳会问我。
但等我真的告诉她学习什么函数什么虚数的时候,秀佳的眼神显然又是全然的飘忽。我自己说了几次学习后终于看得懂眼力价,不再主动提起补习,问她工作和CYY 的事情。
秀佳这方面倒不瞒我,经常跟我透露八卦:什么演员因为一个角色抢破了头;摄影和导演,制片人和剧组间永远有矛盾;编剧嫌自己钱少;经常听见的名字总是经常听见,偶尔冒出来的名字身后总有靠山。
当然了,秀佳依旧碎碎念“你会红,为什么要退出”这种话。
我当然也喜欢听这些热闹。在自尊心得到满足的同时,津津有味的从秀佳嘴里听八卦,恍惚间自己还没离开,甚至还心想演员是个可发展持续的职业。
只可惜钱唐没多久后就直接换掉秀佳,让CYY的专属司机来接我。新司机不同以前的贾四,基本完全不跟我说话,甚至比以前的爱沫还冷淡如雪。
我在电话抗议钱唐罕见的□□,他却说:“那些俗事不值一听。等你脑子丰富点,会发现其他有意思的事。”
我可没发现。
我每天生活最有意思的事,就只剩下被补习班的老师来回修正卷子上的错题。以至于那年的夏天,我离着西红柿、苹果,西瓜和红梅这些水果都非常远,因为它们和成绩墨水一样是鲜红色的,总给我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冲击。
唉,问题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我发现即使很努力,遇到的问题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难。等我吃力地用一个月补习别的学生一年学会的知识点,有件道理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那就是:人类的食量在特定时间内是有限的。
姑奶奶搞不好真要从高一重新上了,即使运气好,也得跟着高二小破孩上课。
……太他妈不平衡了我。我觉得我应该转学。既然重新上高中,索性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但是转学没那么容易。说这话时,我包含一定的骄傲口气。因为就算转学,也总不能转到比西中差一个层次的高中吧。本市和西中并肩的学习就一所,我唯一认识白区附中的学生,最近也联系不上。嗯,我倒不怎么担心程诺的人身安全,心想也许程诺出国之类。
和钱唐商量转学的时候,他倒是没反对,只说:“特长生,你知道即使转学转到天边,你已经比大部分的正常高中生年龄要大了。”
这话对我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因为我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事啊!
再接着,钱唐斟酌片刻告诉我一件更雪上加霜的事。原来尽管他尽力延迟,我的最后一部电视剧根据合同依旧订在九月二十二号晚间黄金档上演。
假如现在我稀里糊涂的当演员,该无比高兴,但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的我焦躁乘以一万倍——这代表我从高一开始上课,不但比同级生年龄要大,学习比他们更差,而且我身边的同学还会通过知道电视知道我是谁了!
当想到同级别的高一小孩指着我说“这就是李春风,比我们大。上过电视,如今重新回来念高中——”我现在的呼吸不由得都急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