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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几日,皇后娘娘终于在钦天监报上去的几个吉日中择了一个日子命人送到东宫,时间就定在六月六那日,距现在不过二十几日之久。
在田媞即将成为侧王妃的消息在后宫蔓延的时候,东宫终于迎来了一个平常却又特殊的客人,这日不过在皇贵妃来东宫那日之后的第五日。
宫人将消息递到夜离这儿的时候夜离正在摆弄内务府新送来的几盆海棠,饶是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可事情越接近真相就越生出一种怯意。
尖锐的指甲不小心划过蔷薇花的叶子,细嫩的花叶上留下一道深绿色的划痕,些许汁液慢慢渗透出来。这花儿是内务府新培养出来的品种,花苞大而繁复,教平常的蔷薇比起来有种华贵之美,且这花儿是皇后娘娘赏的,自是宝贵的很。
白玉本无暇,奈何世事难料,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完美到极致的花儿就有了些瑕疵。夜离纵然舍不得这盆花儿,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得将花叶剪去,叫人仔细的照顾了。
接过裕安递过来的帕子仔细的净了手,崔氏已经被人引着到了厅前。
夜离忙将帕子递给裕安,快步迎过去拉住崔氏的双手,“听说娘亲不用伺候姐姐的月子了,女儿想着距娘亲回蜀中的日子越发近了,原想着让晚清去接娘亲过来,不想娘亲却是自己来了,当真应了母女连心的话儿了。”
崔氏的脸色变了几遍,笑道,“可不是咱们母女连心?不过,娘不请自来。离儿会不会怪罪娘亲?”
“娘亲说的哪里话?!”夜离脸色一禀,郑重的看着崔氏道,“娘亲来看女儿,女儿怎么会怪罪娘亲呢?只是不知道娘亲有何打算?打算何时启程回蜀中?”
“娘亲好不容易来看看你,自是想住几日,至于回蜀中自要耽搁几日了。”崔氏说着便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夜离的脸色,“只是不知道离儿这儿方便不方便?”
夜离闻言心中一痛。眼中亦闪过一丝锋芒,不过须臾之间她就换上一张笑脸,“东宫不比皇宫,娘亲住几日也无妨,只是这事儿得回禀了太子爷才是,只求太子爷这几日不要因为事事过于繁忙而忽略了女儿这儿就好。”
“事情繁忙?”崔氏的脸上闪过一丝寻味,接着问道,“太子爷忙于朝政也是有的,也不至于忽略了离儿这儿吧?”
“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夜离轻叹一声。脸上划过一丝无奈,“皇后娘娘将田媞姑娘赐给太子爷做侧妃,从今儿算起,还有二十几日就到了婚期。这婚事又不是什么小事儿,东宫自是有的忙了,不知太子爷忙。女儿这个做太子妃的也跟着忙,如此一来怕是得忽略娘亲了,娘亲可不要怪女儿才是。”
“娘亲还怕自己给你添麻烦呢。”崔氏眼中的欣喜一闪而过,接着道,“只是娘亲在墨城的日子着实不短了,上几日你爹爹刚刚来了家书,除了问及你的身体和你姐姐的胎,还催促娘亲早些回去,娘亲想多看看你。”
夜离闻言一笑,在崔氏的手上拍了拍,继而吩咐晚清去将绿竹园收拾出来让崔氏入住。
“这绿竹园的环境清幽且安静,只是离田媞姑娘的流水阁稍近些。”夜离看着崔氏笑道,“女儿知道将娘亲安排在俪深殿是最好的,只是如今正是特殊时期。我这儿难免吵些,怕扰得娘亲不得安宁。田媞姑娘是即将过门儿的侧王妃,娘亲住在她附近少不了多走动些,娘亲若是觉得为难,女儿便另找个院子给娘亲住便是。”
崔氏唯恐夜离把她迁到别的院儿去,不能与田媞近距离接触,忙开口道,“离儿,娘亲少来东宫,如今哪能让人事无巨细的操心着,且又是非常时期,娘亲若是如此小家子气岂不是给离儿你丢脸?!”
夜离沉默片刻,只是默默的打量着崔氏,直把崔氏看的冷汗淋漓,就像有无数只蚂蚁爬过脊背一般难耐。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了,因皇后赏了些蔷薇所以俪深殿内并未燃香,此刻满屋的花香在风轮的转动下弥漫开来,香气宜人。花香自是好事,只是殿内的门窗皆是闭着的,倒是显得有些气闷,而此时的花香闻起来也令人头晕目眩。
夜离伸手在太阳穴上暗了暗,微微一笑,“娘亲说的极是,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怎能白白的让她人嚼舌根?!女儿还想说,清幽雅致适合娘亲居住的院子,只有绿竹园了,只是女儿的话还没说完娘亲就急急的接上了,倒可真应了咱们心有灵犀的话了。”
说完便别有深意的看了崔氏一眼,崔氏见状心里自然一慌,却也没说什么便随着晚清去了绿竹园了。
崔氏一走,夜离心里的苦涩和空虚便泛出来,轻轻走至窗边把窗子打开,外面的空气扑进来消减了屋内浓郁的花香,夜离只觉得脑子不那么发胀了,心里却仍然堵着一团闷气。
“果真让皇贵妃和太子妃猜对了,这才几日,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来了。”裕安站在夜离身后轻声道,“如果真应了咱们全部的猜想,太子妃这几日可就要当心了,万不可像以往那般依赖夫人。”
“我何尝不知道娘亲是要防备的?”夜离轻轻侧过脸,心中的苦涩显露无疑,“只是我从未想过娘亲终有一日会离开我,裕安,如今你已经知道事实了,如果田媞真的是额娘的女儿,而我这个义女定是比不上的。且田媞视我为死敌,她定会利用娘亲来中伤我,娘亲若是念着旧情也就罢了,就怕娘亲对田媞的愧疚过深。”
“夫人是重情重义之人,”裕安思索片刻,脸上现出些许愁容,“只怕越是重情重义,与这件事情上就越难做出抉择。一边是亲生骨肉,一边是在身前尽孝之人,且太子妃和皇贵妃娘娘带给夜家的荣宠足以让夜家的后世子孙享尽人间富贵了。”
崔氏本就是细心之人,当初不过因为她面目与她的女儿相似就得到她全部的宠爱,如今正主归位,且还不知不留余力的宠爱到了何种程度。
若崔氏真的一心为自己女儿考虑,心软如夜离也做不出狠戾的行为,可若真是那样,吃亏的人必是自己了。自己受委屈倒也不打紧,只是皇贵妃亦参与其中,若崔氏并不是她们二人生母的消息传出去,那夜离与皇贵妃便是欺君罔上了,重则株连九族,轻则以一己之命了却此事了。
若只有她一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有皇贵妃!
“罢了,罢了,不说也罢,”夜离心烦的挥挥手,“这事儿便以后再说吧。只是少不了派人盯着娘亲与田媞的动作,更要去跟姐姐说一声,让她做好准备。”
裕安自是点头不语,殿内陷入一片安静。
过了会儿,夜离正想着什么,裕安突然跪倒在地,自从夜离把裕安视为心腹,裕安少行此大礼,夜离一惊下意识的就要扶她起身,怎奈裕安躲过夜离的双手叩拜在地,“奴婢裕安难得得到太子妃赏识,如今太子妃虽牵扯于是非之中,可裕安对太子妃的心意不变,定要生死追随太子妃殿下。”
夜离一怔,裕安本事太子爷的侍女,自从自己与太子爷的婚事定下,裕安便一直追随自己,不留余力的帮助自己,若说裕安对自己没有衷心夜离是断断不信的,可是被人背叛过的夜离总是不能完全的相信别人。虽然自己将重要的事情交给裕安去做,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提防的,裕安本就是心思敏捷之人,又怎会看不出来?此番举动怕也是因为如此了,她将全部的心思和精力放在自己身上,而自己总是下意识的去防备她,难免会令裕安难过了。
夜离心里也觉得难过,这样提防他人的习惯本不是她想要的,可现实把她逼成这个样子,在自己劳累的同时也伤了她人,让她心里如何安稳?
“你这是做什么,你的衷心我知道,你不必如此,”夜离说着就要将她扶起来,“我知道自己行事难免谨慎了些,对晚清她们也不必说了,就连你也有些提防的心思。只是我何尝不想与身边的人一心,可是我再三被身边的人伤害,谨慎些也是有的。”
裕安不依的拂开她的手再次跪拜在地,“裕安无能,不能让太子妃安心相待,可只要我裕安活着一日,太子妃就是我的主子。不瞒主子说,这几日主子的心思奴婢多少明百些,也知道主子真的伤透了心,可不管主子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裕安心中所想那般,还请太子妃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将裕安抛弃,外头的苦奴婢可以吃的。”
最后一句话使夜离大惊,不可思议的看着裕安。
她是有过离开的想法,可她自问自己并没有表现出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