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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紧接着噩耗而来。
刚刚忙完华太公的葬礼,华谦现在又要张罗起二叔华永威的丧事了。
华永威脑袋已经被缝在了躯干上,整个尸身安详地躺在灵堂之中——华家找的二皮匠手艺不错,稍隔远些就看不出这脑袋曾和身子分离过。而他那双瞪大了的圆眼,也被华谦阖上了。
华谦瞧着华永威的面庞,对身旁的徐云道:“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二叔这么平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我有一种感觉,总觉得二叔会突然爬起来对着我大吼,指着鼻子说我这里做得不对,那里做得也不对,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现在看他这样安安静静的,真的是好陌生。”
接连失去两位亲人,徐云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华谦,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已从附近村子收账回来的毛耗子,瞧着华永威脖子上那平整的伤口,疑惑道:“华公子,华二爷这伤口看起来像是用刀高手所为,难道华二爷在江湖上还有仇人?”
华谦道:“二叔的性子刚直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确实得罪过不少人,可是要说有什么仇人,我还真想不出来。更何况二叔他投身行伍多年,根本不去掺和江湖上的事情,又怎么会和武林高手有什么恩怨瓜葛呢?显然这凶手并不是单单冲着二叔来的,而是要对付我们整个华家。”
徐云点点头,若有所思,忽地对毛耗子道:“老毛,你可知那公孙良璧是什么人?”
毛耗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说道:“公孙良璧乃是万英堂的二堂主,他现在人就在河北。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啊,你难道忘记了?”
“惭愧,当时我只顾着琢磨丐帮要杀耶律隆庆的事,没有留心。”徐云道,“这个万英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帮派?”
“什么样的帮派吗?要我看,和那天王帮差不多吧,都挺有野心的,想要称霸武林。不过万英堂做起事来,要比天王帮更不讲江湖规矩。因为那万英堂下的弟子,在入帮之前,多半都已是江湖上成名的恶人。”毛耗子摸着唇上的髭须道,“这个万英堂的大堂主,名字叫公孙良玉,那个公孙良璧便是他的亲弟弟。以前公孙良玉只是领着万英堂在巴蜀一带横行,没想到最近几年竟然越搞越大,先后在荆楚一带和陕西一带称雄,现在都已经把手伸到河北来了。那个公孙良璧带着许多人来到河北,想必是有称霸河北武林的心思。”
“外来帮派想要称霸河北,不借助外力是不行的,所以他们才会去救护耶律隆庆,想借此机会与这个契丹王爷拉近关系。毕竟耶律隆庆镇守的南京城,就紧挨着河北,关键时刻可以暗中向他寻求帮助。而在江湖上颇有威望的大名华家又是他万英堂称霸河北的绊脚石,所以必须要削减其实力,除之而后快。如此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徐云点了点头,又转向华谦道:“小谦,那个公孙良璧,你也见过的。正月十五那天,易水阁里那个手执折扇的书生,便是公孙良璧。”
“怎么,你怀疑二叔的死和这个公孙良璧有关?”华谦努力回忆着公孙良璧的模样,问徐云道。
徐云又是点点头:“嗯,不过动手的,应该不是他。当时,他身边坐着一位干瘦的老者,你还记得吧?”
华谦紧蹙双眉道:“我记得,那个人戴着个斗笠,脸上的神色还阴沉沉的,和易水阁当时的气氛一点也不搭,这么特别的人,想忘掉都难。难道此人便是凶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杀害华二叔的人应该就是他。那两名随从,都是被凶手一刀割了脑袋。然而华二叔的后背,明明已有一处致命伤,可凶手还要把他的头割下来,这说明凶手很喜欢割人头颅。”徐云看着华永威脖子上的伤痕,分析道,“据我所知,在三四十年前,巴蜀一带曾出过一个以割取人头为乐的用刀高手,若是活到现在估计就是那老者的年岁。而那日在易水阁打斗时老者所用的兵器,我记得正是两把柳叶刀。再加上他又是巴蜀万英堂二堂主公孙良璧的随从,这些都表明,那斗笠老翁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几十年前横行巴蜀的嗜血杀手。而这个嗜血杀手,便是杀害华二叔的真凶。”
华谦得知真凶是何人,不禁心中气闷,恨不得能够亲手杀了正月十五那天在易水阁见到的公孙良璧一行三人。突然,他想起三叔华永福与公孙良璧等人那天一直都是一起行动,不禁惊惧道:“云哥儿,你说万英堂的人要杀我二叔的事,我三叔他知不知道?”
徐云自然明白华谦为何会这样说,其实他的心里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觉得华永福应该没有参与其中:“绝对不知道。华三叔这人虽然有些古怪,但他所做的一切都还是为了华家考虑的。如果他知道华二叔有危险,他一定是会出手相助的。”
“按你这么说的话,万英堂接下来会不会对三叔下手?”华谦听着徐云的话,心里越发慌乱起来。
“万英堂想要压倒华家,不一定非要斩草除根,我想华三叔或许是公孙良璧想要拉拢的对象。毕竟在对待耶律隆庆的问题上,他们二者的想法是一致的。”徐云摇头道,“你不要忘了,在河北武林有威望的,除了华家,还有丐帮。万英堂若要对付丐帮,还是需要帮手的,所以他们会拉拢你三叔才是。”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万英堂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二叔的仇我们还能不能报了?”华谦一脸无奈。
徐云两手握拳道:“仇,当然要报,只不过现在还不行。你不会武功,出手只是白白去送命。你三叔现在估计也正摇摆不定,指望不上他。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丐帮,还有易水阁的武掌柜都拉到你身边来,一同对付万英堂。但因为我之前和丐帮还有易水阁的人都交过手,所以我是不能出面了,免得引起他们的敌意。具体该怎么和他们联手,只能靠你亲自来做了。”
华谦听徐云提起武承芳,想起那日在破祠堂共度的一夜,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但随即收起心来,凝神细听。待得徐云说完,华谦摇了摇头,叹气道:“唉,云哥儿,你们所谓的江湖真的这么险恶吗?我还以为你们混江湖的,都是快意恩仇,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闲来无事互相之间比比武就好。现在我算是知道了,这江湖处处都是阴谋算计,勾心斗角,你们这些武林中人,活的啊,并不比那些庙堂之人轻松。”
徐云微笑道:“什么叫‘你们这些武林中人’,你别忘了,你生在大名华家,又是‘武林四公子’之一,你早就身在江湖之中了。”
华谦像泄了气一般地坐在椅子上,不耐烦地说道:“唉,我都说过了,我不是什么‘武林四公子’,他们评的时候都没和我说,现在又要把这个名号强加给我,这算什么?对了,不是还有金盆洗手这个说法吗?我退出武林可不可以啊?”
“怎么,又嫌麻烦了?”徐云见华谦打起退堂鼓,便问道。
“有一点儿。”华谦言语之中,甚是失落。
徐云上前一把将华谦扯起来,厉声道:“麻烦,你也得顶上!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华家的家长,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以前那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了。你肩上扛着的,可是整个华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命!你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害了这些人!”
华谦还从没见过徐云对自己这样,也从没见过他对别人这样,不禁大感意外,慌忙挥手推开徐云,直接坐下来说道:“就算我身在江湖好了,现在我为了保大家平安,退出这个江湖还不行吗?”
“说得容易,你以为江湖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徐云斥道。
“为什么不能?你不就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你想退出江湖,一消失,就是十年!”华谦高声道。
“啪!”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华谦脸上。
华谦捂着脸,惊讶地看着徐云,他没想到徐云会动手,就连一旁的毛耗子和华家众下人也全都看呆了。
“小谦,你错了,一朝入江湖,终生陷江湖。我曾以为我永不会再踏入江湖半步,可是我错了。老天只给了我十年时间,随后又把我推进这江湖之中。”徐云颓丧地坐了下来,轻声说道。
华谦似乎明白了徐云的意思:“难道,身在江湖,就完全由不得自己了么?”
徐云恢复冷静,对华谦道:“万英堂那些人才不会管你是不是真的退出江湖。你让他三分,他不会敬你一分,只会继续得寸进尺,咄咄逼人。在他们眼里,华家就是他们称霸的障碍,不除掉障碍,如何登顶?你想活得洒脱,没人能拦得住你,但是你别忘了你肩上的包袱是扔不掉的。如果华家在你手上败亡,你将来在九泉之下该如何去面对华爷爷还有华二叔?你想保住华家,就不能一味退让,只有和对手不断周旋,在江湖立于不败之地,才能保得华家平安。”
华谦瞧着徐云,试探地问道:“云哥儿,你的意思是让我跟那个公孙良璧争霸?”
“你若有意,倒也未尝不可。只要你能找到一条合适的路,便能在江湖立足,只是,千万别去做软柿子便好。我相信以你的才智,只要你愿意去做,没什么事做不好。只是有时候你太懒了些,嫌这个麻烦,嫌那个麻烦的,不愿用心罢了。”徐云语重心长道。
“我明白了。”华谦若有所思地说道。
徐云瞧着华谦微微有些红肿的脸颊,歉然道:“小谦,方才那一巴掌,是我不对,我不该动手。”
“你就知道欺负我。”华谦嘿嘿笑道,“你别以为我好惹,我啊,是懒得和你动手。”
徐云笑了笑,看着灵堂中华永威的遗体,心中不禁惭愧:“唉,方才我和小谦在华二叔面前争吵,他若泉下有知,想必会寒心吧!”
灵堂里寂静无声,徐云默默地回思着十五那夜发生的所有事情,暗自揣测道:“那个鹿奇,没准也是万英堂的人。还有,吴仁易会出现在河北,大概是和公孙良璧一样,也在打称霸河北的主意。所以鹿奇那天暗下迷药,主要是冲着吴仁易来的,为的是削弱天王帮在河北的实力,因而才没有害我性命。如此说来,吴仁易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开门,快开门,里面的人快开门!”突然,不知是什么人在别院外用力敲打着大门,高声吵闹着。
华谦听着那叫嚷声心道:“是谁这样无礼,敢这样在华家门前大呼小叫?”于是便走出灵堂,示意下人把门打开。
不想门闩刚除,就见那河北三丐之一的李大推门而入,手执竹棍高声叫骂道:“徐云那个畜生呢!叫他滚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