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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啊呀,疼疼疼,你轻一点儿!”华谦坐在床上,倒吸一口凉气,对正在给他裹伤的苏巧巧说道。
“能有多疼?你忍着些,只不过是些皮外伤,又没伤到筋骨。”苏巧巧拽着华谦受伤的左臂,边包扎边说道。
“疼啊,我肩膀可是被人用刀砍的啊,真的很疼啊!我又没练过功夫,哪像你们一个个的,把打架受伤什么的都当成家常便饭了啊?今天可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跟这么多人打架啊!”华谦道。
“知道疼,你还不赶紧跟着徐大侠他们回来,非要去送那个姓武的女人回城。公子,你可知道华府上下有多少人在担心你吗?”站在床边的全成空,瞧着华谦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道。
华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挤眉弄眼地说道:“我……我这不是怕她一个姑娘家出了什么事吗?那些万英堂的人,可是盯上她的啊,这不把她的易水阁都烧了吗?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哦哟,我的全大嫂,你轻一点啊!”
苏巧巧虽然已经知道易水阁被烧毁,但听见华谦提到此事,心中难免还是会难过,所以一时心不在焉,便又弄痛了华谦。她听见华谦喊痛,便又回过神来,双颊微红道:“好好好,你别叫,我轻一些就是了。你说火起的时候,她……武姐姐就站在街上一动不动地瞧着易水阁?”
华谦点了点头:“是啊,今天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猜她一定会很难受吧。我本以为她会哭,但没想到的是,她除了有些愤怒外,似乎没有一丝悲戚之情。”
“她……是这样子的。”苏巧巧悄声道。
全成空忿忿不平地说道:“哼,那个女人,冷漠无情得很,哪里会哭,会流眼泪呢?我说公子啊,这样的女人,还用得着你去保护?如果路上出了事,是她保护你才对吧!”
“这个……嗯,你说的有些道理,哈哈。”华谦含糊地说道。
除了华谦、全成空和苏巧巧三人外,徐云和夏敬仁也在屋内。那徐云坐在方桌旁,自顾自地喝着酒,微笑着听着华谦的言语,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那夏敬仁就站在全成空身旁,本来没怎么说话,此时却突然发声道:“小舅舅,我还是没想通,你为啥一两银子就把城里的宅子卖给那个女人了啊?”
“什么,一两银子?”全成空闻言,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仿佛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一般。
“啊,对啊,一两银子。”华谦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啊?”全成空追问道。
华谦咽了咽口水道:“我这不看她住的地方都被烧了么,觉得她也挺可怜的,就想着把宅子贱卖给她算了。”
“可是这……这……一两银子,你还不如白给她得了!”全成空跺着脚说道。
“全兄,这就是你不懂了,难道你不知道千金难买美人笑么?我听说过去有个做君王的,为了换美人一笑,不惜点烽火台戏弄全国的王公贵族,搞到最后连国家都亡了。你们家公子和这位君王比起来,算是不错的了!”徐云摆弄着手中的酒杯,突然说道。
“徐大侠,这完全是两码子事。你说的那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典故,那幽王为了博妃子褒姒一笑,才做出那样的荒唐事来。而我们公子,他就是心肠太好……”全成空正说着话,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便止住不言。他瞧着华谦和徐云脸上的神情,略感惊异地对华谦道:“公子,你……你难道看上了那个武承芳?”
徐云闻言,不禁偷笑起来。那华谦皱着眉头看了徐云一眼,对全成空道:“啊,对,我看上他了,不行吗?”
“这……”全成空尴尬地笑了笑,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华谦才是。
“行,当然行,不过,武姐姐她知道吗?”苏巧巧给华谦上药包扎完毕,便站起身来。
“我又不是她,我哪里会知道。”华谦微微动了动刚包扎好的左肩,懊丧地说道。
“那你问过她吗?”苏巧巧道。
华谦摇了摇头:“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说啊?”
苏巧巧道:“那怎么行,这样猜来猜去的,终究不是办法。武姐姐的性子直爽豁达,这种事,公子当面去问她便是了。”
徐云见苏巧巧在给华谦出主意,便笑了笑,放下酒杯,来到庭院之中。
“武姐姐的性子直爽豁达,这种事,公子当面去问她便是了。”徐云在心中反复玩味这句话,边走边暗思道:“若真像苏姑娘说得那么简单,就好了。”
转出拱门,徐云便走进了后院,但见那龙一文正在后院中练拳。
“三师弟。”徐云叫了龙一文一声,背着手向他走去。
“喔,原来是大师兄啊。”龙一文收起拳脚,对徐云道。
“这都过了午时,你竟然还要练功,怪不得你会在耶律隆庆办的比武大会上力压群雄夺魁。”徐云笑着道。
龙一文摇摇头道:“唉,甭提这个,他们契丹人啊,说起骑马射箭的功夫,那真的是没话说,要比咱们汉人强上许多。可要是说起这拳脚功夫啊,那还得看咱们汉人。我在那比武大会上,压根就没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往往七八招便打趴下一个,很是无趣。”
徐云道:“契丹国那么多壮汉,难道都挑不出一个像样的?”
龙一文略加思索道:“恐怕就只有一个吧,我记得好像叫什么萧阿鲁寿,功夫还算不错,估计来到中原,也能算个高手吧,至少收拾那个叫公孙良璧的,应该不成问题。”
徐云道:“那公孙良璧的武功已经不算弱了,那萧阿鲁寿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打得过他,难不成是在中原学的武术?”
龙一文道:“他功夫路数挺怪异的,我还真看不出他是哪门哪派。唉,不说这些了,方才我看那华长武大智慧拳使得漂亮,心里发痒,正好大师兄你过来了,咱俩比试一番拳脚如何?”
徐云一听龙一文要比试拳脚,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你看长武的大智慧拳打得好,你应该找他比武才是,找我干嘛?”
龙一文道:“那长武的功夫好是好,可你不也说了么,他的力道掌握还没到火候,所以我还是得找你这样的高手过招啊。”
徐云皱眉道:“你那落花掌使出来,恨不得要把山给推平了,我可不想和你比试拳脚,咱们也好多年没见了,倒不如比试比试酒量算了。”
龙一文一听徐云要拼酒,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酒,当然要喝,而且还要喝得不省人事才算过瘾。不过呢,那是今晚的事,现在呢,咱们还是应该切磋切磋武艺,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的功夫,都长进了没有。”
徐云见比武是躲不过去了,便笑着道:“那你容我先去取剑,否则我不和你打。”
龙一文道:“不成,我今日见你和那剃头翁过招,已领教了你的剑术。你现在的剑法,应该如师父所说的那样,已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我这赤手空拳的,恐怕在你剑下走不出五十招,便要败给你了。”
“那我给你也找把剑去,咱们比剑好了。”徐云说着,便要退出后院。
“那更不成了,若要我和你比剑,不出十招,我就得弃剑求饶。依我看,咱们还是比试拳脚好了!”龙一文说着,便已纵步而上,挥掌向徐云打去。
徐云见龙一文先出手,只好运起体内百花之气咬着牙先接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掌,随后便连环向龙一文打出三记落花掌来。龙一文感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大呼道:“好掌法!”便也以三记落花掌迎击。
只听“嘭嘭嘭”三声巨响,可怜那华府后院中刚刚吐绿的草木,受到二人掌力波及,落得一地断枝新叶。那徐云和龙一文二人都是身子一震,不禁向后退了几步,过了片刻,又都仰天大笑起来。
龙一文举起葫芦喝了一口道:“大师兄,你这几年隐居山中,看来每日都是练功不怠啊!”
徐云笑道:“你被师父准许下山后,一直在外修行,看来也没有丝毫松懈。”
龙一文道:“那是自然,我若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师父当年也不会收我这个打上山门的莽夫做徒弟。”
徐云见龙一文屡次提到师父,脸色略转凝重,对他说道:“其实,我这次找你,是有要事问你,只不过回来这一路上,由于走得匆忙,一直也没腾出时间来和你好好聊几句。”
龙一文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你有事要问我?想来,是和师父他老人家有关吧。”
“正是。”徐云点了点头。
“那些江湖流言,我也听说了,说师父是死在落花掌之下,还说你就是杀害师父的凶手。我相信此事一定与你无关,不过那记落花掌印确实有点儿难解释。”龙一文道,“你说你找我有要事,难道你是怀疑我和师父的死有关系?”
徐云道:“我也相信你绝对不会是凶手,其实我想知道的是,你有没有将落花掌法传给别人?”
“没有。”龙一文答道,“当年我下山的时候,师父一再嘱咐我说,咱们云庄的功夫应当传给品行端正之人,让我不要随意乱收弟子。还说如果方便的话,让我最好能把传人带给他老人家看看,征得他的同意再行传授。我一直记得师父的教诲,所以至今尚未向他人传授云庄武艺,更别提那绝技落花掌法了。”
“嗯,如此甚好。”徐云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心里却是更加迷茫:“如果三师弟没有将落花掌传给外人,那杀害师父的凶手,又该从何处查起呢?”
龙一文见徐云愁眉紧锁,便道:“大师兄,其实如果换成我是你,自师父身死那日起,我就不会离开云庄一步。师父是死在云庄之内,又不是死在外头,你不在云庄里查线索找凶手,却直接离开白云峰重回江湖,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你突然离开云庄,只会让别人更加怀疑你就是杀害师父的凶手。而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则会更卖力地添油加醋,把谣传捏造成真相,在江湖上肆意传播。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不论真相是什么,都不会比张方洲张大侠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徐云杀死这样的故事更吸引人。我想即便将来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恐怕很多人还是会选择相信,杀害师父的凶手就是大师兄你。”
徐云听着龙一文的话,忽然想起自己也曾经说过类似的道理给华谦听。那时,他是将李二和李三之死推到了花娘子身上,从而拉拢丐帮共同对付万英堂。然而,在师父张方洲被杀这件事上,自己却变得和万英堂一样,只是因为一些并不是很站得住脚的线索,便成了大多数人心中认定的“真凶”。但是,引导大多数人确定他徐云便是凶手的“徐云”又是谁,现在又身在何处呢?
他不知道,而且,毫无头绪。
“我不在乎,我只想找到杀害师父的凶手,旁的人怎么想,我不在乎。”徐云笑了笑,低声说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没有把落花掌传给别人,接下来你想怎么找凶手?”龙一文道。
“我不知道。”徐云又是笑了笑。
龙一文默然不语,咕咚咕咚地喝起酒来,直到把葫芦里的酒喝干,才对徐云道:“大师兄,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么,那凶手很可能就是咱们云庄里的人!”
徐云摇了摇头:“不会,怎么可能,咱们师兄弟中,除了你我,难道还有人会落花掌吗?”
“你莫要忘了,师父身上还有一处剑伤!云庄弟子中,除了你,还有谁是用剑高手,这你比我更清楚!”龙一文瞪着铜铃般的双目,高声说道。
“你难道是在说秦师弟?”徐云摇头道,“我知道你当初在白云峰的时候,就看不惯他,但你也不能因为偏见,就怀疑他啊。你可知最近这几年来,庄子里的事务都是由他来替师父操办吗?师父如此器重于他,他又为何要杀害师父?还有,那记落花掌印,又该如何解释?”
龙一文叹了口气:“大师兄,你知道云庄为什么会被称作云庄吗?江湖上有传言说,是因为云庄建在高山之巅,住在庄子里的人能够伸手摸到白云,所以才被叫作‘云庄’。但师父曾亲口和我说,这云庄之所以叫云庄,是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个‘云’字。师父曾说,他膝下无子,将来这云庄,终究是要交给你掌管的。”
徐云见龙一文突然没来由地说起这些,奇道:“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又是做什么?”
龙一文摸着挂在腰间的葫芦,摇头道:“我叫你一声“师兄”,那是因为你入门比我早,但我终究比你大上几岁,比你多吃了几年饭,也多走了几年路。有些事,我可能会比你看得更透一些,你可知师父说把云庄留给你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徐云不解道:“言外之意?”
“师父又没收你做义子,你即便是被师父养大的,也只是他的徒弟罢了,师父凭什么将自己的家业传给你?你当云庄和那些江湖帮派聚义用的破庙破房子一样,是可以随便传给弟子的?”
“我……还是没明白。”
“你别忘了,小师妹可是师父的亲生女儿啊!你若娶了小师妹,便是师父的女婿,那么接手整个白云峰,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龙一文拍着手急道。
“什么?”徐云闻言大吃一惊,这个问题,他还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把张雨婷当作妹妹来看待,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娶小雨为妻。
突然,他又想起了那个令人牵挂的姑娘,想起十一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师父见到自己和她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时候,脸上那不太愉快,甚至有些愠怒的神情:“难道,一切真的像三师弟说的那样吗?”
“看你的反应,你应该是听懂我的意思了。”龙一文大着嗓门说道。
“呃,可是,你说的这些,又与秦师弟有什么关系?”徐云回过神来,脱口问道。
龙一文清了清嗓子道:“去年夏天,我在明州曾见过秦尊和小师妹他们,虽然只相处了不到一天,但我看得出,秦尊那小子对小师妹有意。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打着接掌云庄的主意,才对小师妹动了心思,但他对小师妹存有非分之想是绝对错不了的。你说这几年来,师父器重他,经常让他处理庄中事务。那如果换成我是秦尊,瞧着师父天天让我管这管那的,我肯定会以为,师父是有意让我接管云庄,所以才让我做这些。想必他平日里,也以云庄的下任庄主自居吧!假如他知道了师父心中真实想法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以前做的白日梦都要被扯得稀烂,你说他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呢?”
“就算他心中气愤,总不可能会杀了师父吧!”
“你把师父当作亲爹一样来看,别的师兄弟可未必如此。想那秦尊未上山之前,只不过是个乡下穷小子,他到云庄拜师学艺,就是为了将来能够出人头地。所以就算是师父他老人家,如果碍了他姓秦的发达,恐怕他秦尊也会翻脸不认人吧!”
“瞧你这话,把秦师弟说得跟无赖一样。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记落花掌又该如何解释呢?”徐云还是有些不相信秦尊便是杀害张方洲的凶手。
龙一文叹道:“那落花掌的法门,你我都清楚得很,如果那秦尊要是得知了修炼之法,即便没有师父亲口传授掌法,也能打出那落花掌印来,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你又何必盯着那掌印不放呢?重要的,是那记剑伤啊!”
“你是说,秦师弟他……偷看了师父的秘籍?”徐云疑惑道。
“可能是吧。”龙一文见徐云还在追问秦尊与落花掌之间的联系,略感失望:“你这个人,和那个剃头翁比武过招的时候,连砍断手腕这样的狠辣招式都能使得出来,怎么换成了自己师弟时,就心慈手软起来,一直在找理由给他开脱呢?”
徐云眯起双眼笑着道:“你说的所有这些,都还只是猜测,秦师弟未必就是杀害师父的凶手,我又何必为他开脱?”
龙一文听了这话,心里觉得烦躁,晃了晃酒葫芦道:“算了,不说了,我要去给我的葫芦灌酒去了。”说着,他便抛下徐云,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后院。
“那晚上的酒还喝不喝啊!”徐云望着龙一文宽大的背影喊道。
“不喝了,今晚不宜喝酒,只会越喝越烦闷。”龙一文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改日吧!”徐云笑了笑,便要返回住处,没走几步,却正好碰见在院中瞎逛的华谦。
“云哥儿,你今晚要喝酒吗?我可以陪你啊!”华谦道。
“你刚受了刀伤,喝什么酒?想喝酒的话,等你伤好了再说。对了,苏姑娘……和你谈完了?”徐云笑着问华谦道。
“啊,谈完了。她七七八八地说了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都说了,就差直接上门提亲了。”华谦咧着嘴,尴尬地摸了摸后颈。
徐云微笑着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是要直接找武掌柜当面问清楚吗?”
“啊,我……我是这么打算的,不瞎寻思了,直接去问她,快刀斩乱麻嘛!”华谦紧握着拳头道。
徐云点了点头:“嗯,有魄力。别说,小谦,有时候,我还真的挺羡慕你的。”
“啥,你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没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快去找那武掌柜问个清楚,哈哈!”徐云大笑着,背着双手踱步而去,留下华谦一人,一脸茫然地站在庭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