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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贺懿从沉睡中醒来,有些不适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白色的病房。洁白的墙壁,浅浅的窗帘,微风轻拂,窗外的花香一点一点的侵入屋内,直至人的鼻端。
病房里很干净,没有大束大束的鲜花,也没有杂七杂八的水杯饭盒,桌子干净如斯,就连目光所及的地面,也是干净得纤尘不染的。
某一个刹那,贺懿觉得自己入了天堂,可指尖清晰的触感,让他记起了咸咸的海水。他重新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缓缓滑下,沿着太阳穴,消失于发际之间。
他一直不肯相信,可当他在大海中晕厥的那一刻,他知道,贝贝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想,一定是贝贝生了自己的气,所以不肯与自己见面,这是她给自己最大的惩罚,此生不得相见。
他觉得自己不该醒来,就那样死在海里是最好的。
护士推门进来,见贺懿醒了,忙去呼叫医生。
医生进来给贺懿重新做了检查,低头对他说:“贺先生,恭喜你醒过来,你的身体指数都很正常,观察一两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恭喜?贺懿觉得很讽刺,喜从何来?没有了贝贝的世界,一切都是灰暗不堪的。
“那个,沈贝贝小姐......”贺懿不敢说出那个死字,只有黑色的眸子直视医生的眼睛,即使知道了结果,他还是期许万分之一的可能。
“很抱歉。”医生眼色一黯,掩饰式的出了病房。
贺懿颓然的闭上了眼睛,久久都不愿睁开。
贺老大进来看他,立在床前,轻声的劝他:“别想了,我刚才跟医生聊过了,再在医院住上两天,后天,咱们一起回美国吧。你的事情我没有告诉爸妈,怕他们担心。”
贺懿睁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人倚在床头,好半天,说了一句话:“大哥,我饿了。”
“那就吃饭。”贺老大搓搓双手,问了贺懿想吃什么,打发人下去买。
贺懿闷头吃完饭,忽然就下床开始换衣服,贺老大吃了一惊:“你要做什么?”
“出院!”
“可医生说再观察两天。”
“不用了,我这样的人,老天爷不收。”贺懿褪下病号服,换上了自己的,“大哥,我不想住在医院,我想回家。”
医生说了没事,就应该是没有大碍了。贺老大皱了皱眉头,吩咐人来帮忙收拾行李。又打了电话订机票。
忙完这些,贺老大拉着贺懿先回了自己家。
贺老大房产很多,世界各国,但凡他喜欢的地方都设置了落脚点,去到哪里,都有他的家。只是这些家里都没什么生气,干净如斯,象冷宫一样。
贺懿进到家里,先去了洗车间,从洗手间出来后,就只有一个姿势,躺着。
贺老大也无从劝说,只好随他。
助理打电话说机票订好了,贺老大拿着电话将这一消息告诉了贺懿,“准备准备,咱们一个小时后出发。”
贺懿坐起来:“走之前,我想去贝贝的墓地看看。”
贺老大一愣,“还是不了,她,回国了。”
回国?贺懿再次躺下,本就是中国人,死了,骨灰回归故土,那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法国,只是她来求学的地方。
贺老大兄弟两个一同回了美国,父母都表现得特别诧异,这哥俩鲜少有同时在家的时候,这会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两人不仅一起在家,还心照不宣的多住了几日。
这把贺母高兴的,天天变着法子的做好吃的。可再好的饭菜,也没能提亮贺懿的脸色,他始终闷闷的。
两兄弟要走的时候,贺母才明白事情经过。她对贝贝的意外感觉特别的惋惜,嘴里不停的说着:“可惜了,可惜了。”
贺老大说有话跟二老说,贺懿便先行离开了家,乘坐飞机回国。
落地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沈富家。贺懿在思想上已经将沈家当成了自己另一个家。父母家是第一个,那这里就是第二个。
沈老爷子和沈富都不在,保姆阿姨说沈富去了公司。
贺懿先回自己公司处理事情,这么多日子没回来,那事情已经积压成堆,幸亏有个得力的副总,要不然,公司可能真要垮掉了。
一直忙到很晚,贺懿才抽身出来。虽然已经半夜了,他还是开车去了沈富家,他是这么打算的,如果沈家的灯还亮,他就去敲门,如果熄灭了,他就打道回府。
所幸是亮着的。
贺懿敲了门,来开门的是沈富。见到他,沈富并不意外,边往里走边说:“保姆告诉我你回来了,我就猜你今晚还会来的。”
“是不是打扰爸休息了?”
“没有,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也常睡不着,你来正好,咱们聊聊天,聊得开心了,入睡也容易。”
贺懿看了沈富的脸色,发现沈富脸色挺好,表情也特别的正常,没有任何哀伤过度无法存活的样子,这下他放了心。
亲人已逝,时间不会就此静止,活着的人终究要活下去。
两人照例是下棋、喝茶。
一盘棋结束,沈富将棋盘移开,问贺懿一个问题:“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贺懿不明白。
“我是说,贝贝走了,你是不是应该找个女孩,正里八经的成个家?”沈富淡淡的问道。
“不了,”贺懿摇头,“什么成不成家的,我觉得没什么意思,目前来说,我就想单着了。其实单身也挺好的。”
说到最后,贺懿忽然有些哽咽,他对贝贝的思念,总是会突出其来,某个不经意的字眼,就会引起他纠心的痛。
“你是不是还愿意做我沈家的女婿?”沈富忽然甩出一个很奇特的言论,“如果是愿意,就与贝贝办理登记手续,只有这样,你才真正是我们沈家人。”
“登记?”贺懿觉得沈富的想法有些荒谬,人都死了,民政局会让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办理登记手续?
沈富看出他的疑虑,“登记手续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在国内报备贝贝的死亡,也就是说,在国内,大家还以为她活着。那么,我们不如将错就错,找个长相肖似的女孩,拿着贝贝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先把结婚手续办下来,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
沈富的想法大胆而怪异,换了任何男人都会慎重考虑的。跟个死人结婚,这不是给自己也判了无期徒刑?万一,沈富一直不报备贝贝的死亡,那贺懿岂不是要做一辈子鳏夫?
贺懿只思忖了几秒,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沈富再三的确认:“你不后悔?我会做财产公证,所以财产只能沈家人继承,即便沈贝贝死亡,沈家财产也与你无关,你从始至终,只是一个管理者。这样,你也愿意?”
财产什么的,本就不在贺懿考虑范围之内,他点点头:“愿意。”
对贺懿来说,能做贝贝的丈夫,不管是生是死,他觉得都是可以的。与其他无关。
既然贺懿无异议,这事就这么拍板了。
隔了几天,贺懿和贝贝的结婚证就办下来了。现在的化妆技术惊人,陪贺懿办结婚手续的女孩,经过妆扮之后,真的跟贝贝长相差不多。也就贺懿这种对贝贝特别熟悉的人,换个只是点头之交的朋友,估计会傻傻分不出来。
当然也不是说就能以假乱真了。对方也只是形似,那个声音还有步态什么的,明眼人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贺懿只在一开始微微的晃了下神,然后就对女孩淡漠以对。在民政局办手续的时候,贺懿倒是变了一回脸,对女孩笑容可掬的,特别象一个准未婚夫该有的样子。
可一出民政局,贺懿便恢复了冷淡的神色,朝女孩点点头,便拿着结婚证去找沈富了。
在沈富的办公室里,两人盯着两本结婚证,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但两人心思各有不同。
贺懿觉得自己圆了一桩心愿,做贝贝丈夫的心愿。而沈富,表情就复杂起来。贺懿只觉得有些奇怪,但具体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
之后沈富的所做所为都显得有些诡异。可要细究起来,又的确是一个父亲想做的事情。贺懿也就由着他了。
沈富先是将之前购置的一处别墅大张旗鼓的装修了下。装修过程还找来贺懿,让他认真提出要求,说是给他和贝贝的婚房。贺懿想说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可又拗不住沈富期待的眼神。
婚房紧锣密鼓的装修完成了。
沈富又开始找贺懿商量婚礼日期。当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贺懿真的是不可理解了。
这个,有必要行婚礼?没有新娘的婚礼,那是婚礼吗?难道让自己举行冥婚?
纵是有那么多的疑问,贺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都咽回了肚子里。
失去亲人的老人,自己体谅体谅他吧。
婚礼日期,婚礼行程,紧锣密鼓的进行中。贺懿在这些过程中忙得晕头转向的。因为沈富的强烈要求,他现在已经开始插,手沈家的事业,公司事务本就繁忙,再加上新增的这些个事情,他已经很疲累了。可沈富一个接一个的奇葩要求,他还得硬着头皮答应。
象是婚礼的一些细节,贺懿跟婚庆策划的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感觉特别不对头,就象是贝贝还活着,自己要认真举行婚礼一样。
有些婚礼细节,需要新娘的配合。贺懿想提出要求,略过这方面的,可没等他提,策划师都笑着说,其他细节不用新郎考虑,新郎只要考虑自己那部分就可以。
多么诡异的说辞。
贺懿生出一种错觉,就是自己的新娘是活着的。因为这种错觉,某次,跟婚庆策划师讨论婚礼细节的时候,他突然问出了一句:“请问,你见过我的新娘吗?”
策划师谨慎的看了他一眼:“目前没有。”
目前没有,就是未来会有?贺懿刚想接着问,忽然反应过来,及时的闭了口。未来当然会有,人活着,不都有死的那天?人死了,当然会见到死人了。
贺懿觉得自己一定是累出了毛病,都开始胡思八想了。
可沈富却一副隆重对待的样子,喜帖发得满天飞,他逢人便说,沈家的大喜事,一定要隆重而热烈。
婚礼的日子越来越临近,每个见到贺懿的人都对他表示祝贺,贺懿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谢谢”两个字。虽然他不知道这种祝贺有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在跌跌撞撞的忙乱中,终于到了婚礼那天。
贺懿没有幸福开心的表情。这种没有新娘的婚礼,其实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举行仪式的那一刻,贺懿站在神父的前面,目光庄重的盯着红毯的另一头,沈富牵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孩儿,正款款向他走来。
贺懿忽然想落泪,这一刻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富之前并没未与贺懿商量,他的说辞与婚庆策划师是一样一样的,让贺懿准备好自己的部分就可以,其他的不用他操心。
可当这么隆重庄严的一刻,贺懿看到沈富竟然牵着一个假的贝贝来跟自己行婚礼,他忽然就很心痛。这是他跟贝贝的时刻,他其实不想让任何人参与,哪怕贝贝去了天堂,那也是她无可替代的位置。
伴随着音乐,沈富和女孩的脚步越来越近,一步一步的来到贺懿面前,沈富将女孩的手递往贺懿手里,表情里竟然伴着湿润的泪花。
贺懿迟疑了几秒,很轻的托住了女孩的手。
可下一秒,女孩忽然紧紧的握住了他的。贺懿有想挣脱的冲动,他甚至生出了一种异想天开的怀疑,莫不是沈富给自己下了个套,让自己娶了什么不相干的女人?可转瞬他又否定了这种想法。那本结婚证上白纸黑字写的是沈贝贝和贺懿,身份证号码是不能骗人的。
走到了这一步,就得将婚礼进行下去。
贺懿没有去揭开面纱,他觉得看不看对面这个女孩都无所谓。
两人面对神父站好。
神父开始进行下面的环节。
“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吗?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贺懿迟疑了很久,答道:“是的,我愿意。”
“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吗?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女孩语带哽咽的回答:“是的,我愿意。”
女孩的声音明显是带了哭意,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沙哑。对贺懿来说,这是完全陌生的声音,可这份感动却让他有一刹那的失神,他猛然掀开了女孩的面纱。
美丽的新娘,眼角泛着泪花,正目光殷切的看着自己的新郎,眼睛还是以前那么大,明亮灵活,还略带着一点点儿俏皮,肤色还是那么的晶莹剔透,象是光洁的珍珠。
她朝贺懿露出灿然的笑脸:“亲爱的,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