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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洛长熙才起身不久,就接到通传,说相府有人来了。
洛长熙的先母妃出身凌家,此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凌相就是她的亲舅舅。前一日在宫内时,洛长熙虽然也与这个当丞相的舅舅见过了,但毕竟只是匆匆一面,此时她闲下来了,相府有人来探看,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她没想到,来的人不是凌相,也不是其下幕僚。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是个穿着白堇裙的秀丽少女。那少女容色清雅,却纤瘦羸弱,光从面色上来看,似有隐症,但也正因为她既娇怯又苍白,反倒是为她添了几分弱柳扶风之意,甚为动人。
洛长熙站着看了半天,试探着问了一句:“霜秀?”
少女轻笑道:“是我。”
凌霜秀乃是凌相的小女儿,洛长熙的亲表妹。只是当年洛长熙离京时,凌霜秀年纪尚幼,还是个小女孩子,几年不见,却是长开了不少。洛长熙细细打量,不免赞了几句:“五年不见,霜秀越发出众了。”
凌霜秀笑了一声,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殿下谬赞。”
“殿下?”洛长熙挑眉。
凌霜秀不客气地瞪了回去:“不然……表哥?还是……表姐姐呢?”
洛长熙被堵得没话说。
凌霜秀还是笑,笑完了便支使身边的丫头:“香墨,快催催后边的东西,这么久了怎么还没送进来。”
洛长熙有些好奇:“什么东西?”
“好东西。”
凌霜秀偏不告诉她。
等两人在房中坐下,凌霜秀先仔细在屋内打量了一圈,然后才问她:“这儿就住了你一个人?”
“对。”洛长熙依旧是自己动手斟茶,再亲手奉给凌霜秀,“我记得你身子一直不好,多少年都在府里小心养着,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
“来看看你。”凌霜秀似乎不喜欢这个关于“养病”的话题,直接跳过了,反倒是问起另一件事来,“表姐姐,我听说,皇上打算恢复你公主的身份,是不是?”
“是。”说到这个,洛长熙就有点头疼。
凌霜秀却笑了,笑得一脸诡秘。
“我那个傻哥哥最近每天都跑去教武场发狠练功。”
洛长熙差点把嘴里的茶一口喷出来。
“你们……都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凌霜秀又笑道,“我们凌家可是你的正经娘家,皇上要给你选驸马,自然要先跟我爹商量商量。可我爹那人是个呆书生,不懂这些,只好跟我娘说了,我娘又与我说了,结果又被我那个傻哥哥给听见了……”
“好了,够了。”洛长熙有点头疼。
这时,门外的丫鬟香墨忙完了,正探出一颗头来:“小姐,东西都来了,此刻就搬进屋子里来吗?”
凌霜秀看了洛长熙一眼,笑道:“快搬进来,让殿下看看。”
几个粗实奴婢搬进来三口箱子。
凌霜秀让丫鬟打开,再拉着洛长熙来看。
“衣服裙子,首饰头面,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洛长熙瞪着那几箱子东西,有点没回过神来:“这些……这是干什么用的?”
“当然是给你用的,早在半个月之前就准备好了。”凌霜秀十分正经道,“我娘说,你母妃过世得早,你自己只怕又想不到,所以就该我们来准备。你既然要恢复公主身份,就应该穿回女装,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随便了。”
洛长熙被说得哑口无言。
其实穿什么倒是不要紧,但对恢复身份这件事,她却是打从心里抵触的。原因无他,只因为公主是虚的,郡王才是实的。她还惦记着南疆之事,并不想那么快就卸掉这个担子。
但洛长熙此时见凌霜秀说得认真,也不忍拒绝。
仔细算来,她好像五年都没穿过女装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已有些陌生了。细看这几箱子东西,颜色样式竟然都以简单大方为主,并不是寻常女子穿戴的那些鲜艳繁复的花样。
“嗯,不错。”
凌霜秀笑道:“当然,都是我选的。”
她们表姐妹虽然五年未见,但洛长熙还记得很清楚,这个表妹凌霜秀虽然身子不好,却从小就很聪明,凡事都一点就通。此时见凌霜秀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又能体悟到她的想法和喜好,实在难得。
也正因为如此,虽有五年相隔,洛长熙却觉得与她这个表妹毫无生疏之感。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了,改日穿出来看看。”
“还改日?”凌霜秀挑了挑眉,“现在就换上吧。”
“现在?”
“不错。现在挑一件好看的换上,然后随我一起回家。”凌霜秀接着道,“我这一趟本就是来给你下帖子的,今晚就去我家吃饭。”
洛长熙皱了皱眉。
“今晚只怕不行,要辜负舅舅和舅娘的心意了。”
当然,女装也不能穿。
因为她要去的地方,是个不方便女子进出的地方。
天才黑,景青就过来找她了。
那时洛长熙正在吃刚蒸出锅的杏仁奶糕,见景青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她从盘子里拈了一块顺手递了过去:“尝尝,厨房张妈做的,挺好吃。”
“……”
“怎么了?你不是挺喜欢吃甜的?”
景青无奈地接过来,咬了一口,嗯,是挺好吃的。但她憋在肚子里的话也得说出来:“殿下,这都天黑了,你还在这儿吃东西?要吃东西怎么不直接去……去那儿吃?”
“急什么?”
洛长熙漱了口,又擦了手。
她一抬头,见景青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还盯着她看,便笑道:“那个地方……只怕不是个吃东西的地方。再说,我们也不是去吃东西的。”
出门的时候,洛长熙习惯性地带了她的佩刀。
景青又憋不住了:“殿下,去那……那地方不需要带刀吧?”
“习惯了。”
洛长熙将刀挂在腰上,翻身上马,目标明确,走得十分熟稔。
景青叹了口气,紧随其后。
虽然已是第二次来,但莳花道的美,竟然是每一次都能带给人不同感受的。洛长熙放慢了速度,一路看过去,面上竟然有几分欣赏之意。景青暗地里腹诽,难道洛长熙当“男人”当久了,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不然,这神情怎么有点好像个浪荡公子逛妓院?当然,她只敢在心里偷偷想一想,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其实景青冤枉洛长熙了。
洛长熙欣赏的并非是那些娇艳美丽的女子,她一路细看,看的是莳花道上的店面格局,每家阁楼门口站的人数,位置,听的是那些妈妈龟奴口中的拉客之词。
虽然洛长熙一直在外打仗,可也因为南疆诸地十分偏僻,发展缓慢的缘故,她闲时便会帮着南疆考察民情,治理州县。边疆之处种植不怎么样,贸易却很发达,所以洛长熙对做生意倒是也有些自己的理解。此时看这莳花道,却越看越是忍不住心中惊叹。
难怪会成为京城第一街。
那位幕后的“大老板”,绝非平庸之辈。
于是,洛长熙又问了一遍:“景青,你都调查清楚了?”
“清清楚楚,绝无差错。”
“那就好。”洛长熙笑着点头,“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会一会这个人了。”
说话间,她们已走到莳花道深处,但她们此行的目的地并不是街尾的金玉赌坊,而是停在了一座挂了花灯的彩楼前面。
楼前挂着一块红底金漆的招牌:染香楼。
洛长熙才刚下马,就有龟奴十分有眼色地上来接过马绳,牵去了后边,接着便是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子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染香楼吧?”
“这染香楼里,大厅是最热闹不过的,不过公子一看就是个不喜欢被打扰的,让奴家引公子上二楼雅间吧?”
景青一下马也遭遇了同样的尴尬。
但她偷看一眼洛长熙,洛长熙竟然神色如常,而且还对那两个女子点头道:“带路吧。”景青暗地里呼出一口气,直接跟了上去。
染香楼的大厅里果真很热闹。
各色女子穿梭如云,迎来送往,个个都笑靥如花。身处其中,尽管有种“乱花迷人眼”的感觉,但景青却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她们要找的那个人。
那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那人懒洋洋的托着腮半趴着,面前摆着几个点心果子的碟子,桌上则全是瓜子皮。
那人……
看着实在是很年轻。
但景青还是确定,就是这个人,错不了。
她用手肘撞了撞一旁的洛长熙,以眼神示意道:“殿下,在那儿。”
此时染香楼的老鸨张妈妈正走下楼来,她可是在风月场上混过多年的,极有资历的老人了,她一眼便看出站在楼下门口的那个年轻公子不是寻常人。
寻常人没这样的风华气度。
张妈妈急匆匆地走了上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位公子,头一次来?可有看得入眼的姑娘?或者,让妈妈给你介绍几个?”
洛长熙眼睛都没眨,直接指了指角落里那个人。
“她。”
张妈妈心里咯噔了一下,笑得有点尴尬。
“这个……这个恐怕不行。”
洛长熙没理她,直接走了过去,站在那个懒洋洋趴在桌上嗑瓜子的红衣女子面前,语气还算好地丢了一句:“姑娘,起身接客了。”
正嗑着瓜子的那颗头突然顿了顿,接着,她抬起了头。
首先落入洛长熙眼中的,是一双妩媚的桃花眼。
“接客?”
“不错。”
“什么客啊?该不会是你吧?”那双桃花眼细细地将洛长熙打量了一番,突然笑成了两弯月牙儿,“我怎么不知道……染香楼什么时候开始接女客了?”
洛长熙半眯着眼睛,目光里多了一分冷意。
“怎么?”桃花眼仍在笑,“这位姑娘你喜欢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