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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北京解放的第三个年头,又到了腊月里,眼看就要过春节了,这天是个星期天,天气晴朗也比较暖和,王云清就约上妹夫冯宣侠吃完午饭后一起去拜访好友黄伯阳。王云清的汽车自打解放后就不开了,卖给了旧车行,冯宣侠在国家水利部门工作,政府给他备了辆专车,一会儿冯宣侠的车子就接王云清来了。
汽车开进非常清静的北长街里,停在一个青灰色门楼前,这就是黄伯阳的家,两人敲开了黄家的大门,开门的是黄伯阳的爱人,黄伯阳的爱人是个骨架粗大的山东女人,在北京多年任然操着一口浓郁山东味道的北京话,她向正房里喊道:“老黄,家里来客人了!”
王云清和冯宣侠是第一次来黄伯阳家,他们俩仔细地打量着这院子,黄伯阳的家是个精巧的三合院,有三间正房、三间南房和两间东房,西面是临街的院墙和宅门。院内有一木棚架,上面攀着一棵多年的老藤,前两天刚下过雪,院子里当中堆了一个戴着草帽的雪人。这个院子不大却很清幽。黄伯阳这时正在书房里聚精会神的看书,他听到喊声后急忙走出门来。
黄伯阳见是王云清和冯宣侠两个老友,高兴的不得了,忙把他俩往屋里请。王云清指着院里的雪人打趣的问“伯阳老弟,你还童心未泯呀,你堆的这雪人怎么是独眼龙呢?”说完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个煤球按在雪人眼部的位置。
黄伯阳乐了;“这雪人是昨天婷婷堆得,这粗心大意的丫头,雪人掉只眼睛都不知道。”三个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客厅。
三人坐定后,黄夫人端上香喷喷的热茶,王云清一闻到茶味就知道这是龙井茶,他端起茶浅尝了一口随后点头说:“不错!是上好的龙井。怎么你也喝龙井了?我记得你常喝的是茉莉花茶呀!”
黄伯阳说:“我喝茶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儿,花茶绿茶乌龙茶我都喝。我今天沏的龙井是专门为你们俩留的,一个老战友从杭州到北京开会给我送来的,百分之百的上品,怎么样?香吧!”
冯宣侠说话了:“老黄啊,你既然这么想着我们哥儿俩,那这龙井你就打包送我们得了!”
“这个没问题!我爱人头两天就把茶叶分成两份打好包,早给你们留好了。”
“那太好了!我先谢你了,也要谢谢嫂子。”冯宣侠打着哈哈。
王云清指着放在桌上的点心匣子和酒瓶说:“我们拿这点礼物换你的上品龙井,还真有点抛砖引玉的意思啊!哈哈!这笔交易不赖嘛!”王云清也跟着打起哈哈来。
三个老兄弟一见面就是十分的亲热。黄伯阳的爱人给客人续上茶后,也坐在一起聊了起来。
王云清看到黄伯阳的精神有些疲惫,就问:“老黄,你最近的工作很忙吧?我看你脸上气色不好。”
黄伯阳说:“最近非常忙,在肃反工作中有些历史的大案还没有侦破,现在我们集中力量加班加点的干。”
王云清有些着急地说:“老黄啊,那个麻良臣你们怎么就会抓不到呢?他作恶多端却逃脱了惩罚,一想起他漏网了,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放心吧!麻良臣跑不了,抓住他只是早晚的事情!他的案子我亲自负责督办,但是不瞒你说,他的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没有什么重要线索。不过我分析他可能藏身在东北某个城市。”
冯宣侠说:“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小子逃不掉!”
“但愿如此!”王云清回应到。
闲聊中王云清又问起了黄婷婷:“婷婷今天怎么不在家,星期天还上班吗?”
“我这丫头一天到晚的忙个不停,她现在在市教育局任宣传部长,今天说是到几个学院里去转转。”黄伯阳说。
王云清称赞道:“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宣传部长。你的婷婷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黄伯阳的爱人说:“婷婷一天到晚的忙,星期天从来不休息,今天可能晚上吃饭时才能回家。”
黄伯阳问王云清“哎,王兄,你问婷婷,我还要问你鸿举现在的情况呢,他这一走都快三年了,现在怎么样了?”
“鸿举这几年与家里就是书信联系,他说海南那边属于落后的边远地区,他被部队派去支援地方工作,工作的开展比较复杂缓慢,他没有时间请假回京探亲,上级领导也不会批准。”
“是啊,婷婷说鸿举在信中请她去海南看看,但北京与海南相距太远了,据说要坐火车到武汉后坐江轮渡长江,过江后再坐火车到广州,从广州再坐海轮到海口,到海口还要再坐汽车才能到鸿举现在呆的地方。”
冯宣侠忙打住黄伯阳的话说:“老黄啊,我怎么听你在说绕口令呢!”
王云清说:“宣侠,北京到海南的交通真是这样不方便,反正往返一个来回怎么也得花个半个来月的时间。”
黄伯阳接着说:“所以呀!你说婷婷这个工作狂能舍得大把的时间浪费在路上吗?”黄伯阳又接着说:“我问婷婷这孩子她和鸿举的感情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婷婷说现阶段只能是两地传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谈不上什么发展。”黄伯阳摇着头说。
黄伯阳的爱人对王云清说:“王先生,你就放心吧,婷婷和我背地里说过,她和鸿举不管分离多长时间,他们俩总会走到一起。”
“这两个孩子可是天生的一对,地就的一双,但愿他们俩能最终走到一起。孩子们的长辈又是知根知底的好友,这是多好的一门亲事啊,还是让他们抓紧把婚事给办了吧!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
听冯宣侠这么一说,王云清和黄伯阳都连连摆手说:不会的!这两个孩子都不是在感情上见异思迁的人。
黄伯阳的爱人笑了:“咱们可不要皇上不急太监急啊!他们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定。”
王云清冯宣侠二人坐了一会就要告辞,“好久没见面了,你们俩再坐会儿!晚上咱们就吃顿家常便饭,让你们尝尝我爱人做山东菜的手艺。”黄伯阳执意要留两个老友吃晚饭,两人也不再推辞。当晚饭摆上桌的时候,黄婷婷回到家里。
黄婷婷看见王云清和冯宣侠两人后非常亲热的打了招呼,王云清欣喜地看着黄婷婷说:“婷婷,还记得我夸你是亭亭玉立的黄花姑娘吗?你现在已经是成熟干练的国家女干部了。”
“谢谢伯父夸奖!”说话间,黄婷婷给两位客人倒上了酒。
“婷婷,你什么时候做我的儿媳呀?”
王云清一句话把婷婷问个大红脸。她不好意思的回答说:“您别急,这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好吧,我就耐心的等着吧。婷婷,我今天找你有点私事想求你帮忙。”
“伯父,您就说吧,凡是我能办到的我都尽力而为!”
王云清把家里开办了印刷厂的事情告诉了黄婷婷,想让她在政府或教育领域里帮助联系些业务。黄婷婷满口答应,但她提出两个要求:一是质量保证,二是价格公道。见黄婷婷答应帮忙,王云清很满意,黄伯阳等人也很高兴,几个人边吃边聊的十分尽兴。
黄婷婷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想到自己的部门就有一些宣传资料需要印制,她就到属下的几个办公室去收集。在走廊里她碰见了宣传部的副部长薛明义,薛明义告诉黄婷婷说:“刚才局长打了一个电话,你没在是我接的,他说春节快到了,明天晚上教育局要出几个女同志参加市里组织的一个迎春舞会,陪一些老干部和苏联专家跳交谊舞。局里点名要你去,说这是任务。”
黄婷婷说:“好吧,我一定去。”
“明天我也去,我刚学会跳舞,瘾头很大,现在脚底板就痒痒了。”
“不是说就要女同志去吗?”
“也没说不让男同志去呀!你说我去可以吗?”
“你去不去是你自己的事儿,自己做决定,和我没关系。”黄婷婷甩给薛明义一句话就走了。
薛明义在后面追着说:“黄部长,我就是想和你学跳交谊舞嘛!你得教我啊!”黄婷婷走进一间办公室没有听见。
傍晚在北京饭店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正在举行着一场盛大的舞会,乐池里的乐队正演奏着一首布鲁斯舞曲,舞池里一对对的舞伴踩着节奏分明的节奏尽兴的跳着,其中的男舞者基本上都是中老年干部和苏联援华专家,女舞伴大都是国家各机关来的年轻漂亮的姑娘。黄婷婷陪着一个苏联专家跳了几曲,一曲终了她感觉有点累了,就客气的对苏联专家说声“谢谢!再见!”就走下场来。这时乐队又奏起一曲热烈欢快的华尔兹舞曲《蓝色的多瑙河》,有几个人先后上前邀请黄婷婷跳舞都被黄婷婷礼貌的婉言拒绝了,她要休息一下。
黄婷婷独自坐在椅子上颇有兴致的看着舞池里随着圆舞曲不停旋转的人们,她发现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跳的非常卖力,这个老者年纪在六十上下,面容红润体型偏胖可是跳起舞来身子却显得轻盈飘逸不输年轻人多少,他那娇小的舞伴在他的带动下边旋转边跳出各种花样的舞步,在众多舞者中非常醒目,黄婷婷津津有味的欣赏着他们。
“黄部长你在这呀。”有人在身旁叫她。黄婷婷转头看去,原来是薛明义在和自己打招呼。薛明义今晚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西服,打着一条颜色鲜艳的领带。
黄婷婷感到奇怪地问:“薛明义,今天舞会邀请的是女同志,你还真来了?”
薛明义说:“今天我是陪父亲来的。”
“哦,你父亲参加了今天的舞会。”
“是的,你看就是那个满头白发的人。”黄婷婷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原来跳舞非常卖力的那个老人就是薛明义的父亲。
“黄部长,你看这个曲子还没完,我请你共舞一曲好吗?”
“不了,我已经跳了好几个了,出了一身汗,想休息一下。”
“那好吧,你休息,我一会再请你跳。”薛明义说完就挨在黄婷婷身边坐下,俩人闲聊起来。
华尔兹一曲终了,舞会主持人宣布休息十分钟,人们纷纷走下场。薛明义站起身招呼着自己的父亲,白发老者看到后向他们这边走过来,黄婷婷忙站起身有礼貌的向他打着招呼。薛明义向父亲介绍了同事黄婷婷,老者热情的和黄婷婷握手,他说:“你就是黄婷婷同志呀,我在部里听说过你的名字,你是个很不错的干部!”在聊天中黄婷婷才知道这个风度翩翩的老者原来是教育部里的薛局长。
黄婷婷对薛局长说:“薛局长,我刚才注意您半天了,您的舞跳得真好,老当益壮不输年轻人!”
薛局长说:“黄婷婷你先别夸我,我倒是注意你半天了,你是今天女同志里舞跳得最好、人长得最漂亮的一个!”薛局长这么一说,黄婷婷脸红了。薛局长见黄婷婷不好意思就又说:“真的,我不是恭维你,你今天确实很醒目出众。要不那个苏联专家怎么总是在和你跳舞呢,我真嫉妒!要不是考虑的是国际友谊为重,我早就把你这个舞伴从他手里给抢过来了!”他说完哈哈笑起来。
薛局长拉着薛明义对黄婷婷说:“我这个儿子在我面前总是夸黄部长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能干,别看你年轻,我知道你是个老革命了,还请你今后多多的指导他、帮助他。”
薛明义也说:“是啊,还请黄部长在平时多关心我,帮助我。”
“互相帮助,共同进步。”黄婷婷客气地说。
三个人聊天中舞曲又响起来了,这回的舞曲是具有浓郁拉丁风格的伦巴,欢快热烈的舞曲仿佛在催促着人们赶快回到舞池中。薛局长对儿子说:“明义,你陪黄婷婷同志跳一曲吧。”薛明义说自己不会跳伦巴,薛局长对黄婷婷说:“小黄,那我就请你跳了。”他把左臂放在胸前,身子微向前倾,做了个优雅的姿态说:“请!”
薛局长和黄婷婷走到舞池中间摆好架势后随着美妙的舞曲跳起来。黄婷婷觉得自己最擅长跳的就是伦巴,她没想到薛局长跳得更好,在强烈欢快的伦巴节奏中薛局长熟练自如的摆胯扭臀换步,发胖的身体没有显示出丝毫的笨拙,甚至没有一丝气喘的感觉。俩个人虽是第一次做舞伴,但俩人一招一式配合默契,在伦巴强烈激越的旋律中跳的奔放流畅,节奏感把握得非常到位。场下的人几乎都把眼光集中在这两个人的身上。跳舞中黄婷婷颇感奇怪的问:“薛局长,您怎么跳的怎么好啊?”
薛局长说:“我在延安的时候就跳,那时延安经常举办舞会的,首长们也常去跳,我是在那时学的跳舞。那时我就是个交谊舞迷,每次舞会都少不了我。”
“黄婷婷笑着说:“原来如此,怪不得您跳得这么好呢!”
“你跳得也非常好,你跳舞时风度很高雅,哎,小黄,你会跳探戈吗?我觉着探戈舞里很有内容,跳探戈是一种美好意境的感受。”
“会,但是跳得不好。”
“好,等会儿我带着你跳一遍。,舞是越跳越熟的,老不跳就生疏了。”
黄婷婷和薛局长跳完几个曲子后,又和薛明义跳了一个简单容易的慢拍布鲁斯。在和薛明义跳舞的过程中,薛明义直挺着僵硬的身子迈着笨拙的脚步,经常猜到黄婷婷的脚,不过他把黄婷婷的腰搂的很紧,使黄婷婷觉得很不舒服,黄婷婷告诉薛明义把右手的虎口轻轻放在女伴的腰部偏上的位置就可以了,可是薛明义的手还是紧紧地搂住她的腰。一支舞下来,薛明义还想和黄婷婷再跳,黄婷婷已经没有和他跳舞的兴致了。
晚上十点了舞会还再继续,看来是要跳个通宵,黄婷婷说要回家,就向薛局长告辞,薛局长要用车子把黄婷婷先送回家,黄婷婷说自己家就住在附近的北长街,自己散散步就到家了。薛局长见她不肯坐车就叫薛明义送黄婷婷一程。薛局长把黄婷婷送出宴会厅门口时对黄婷婷说:“下个星期还有舞会,你一定要来。”
黄婷婷说:“薛局长,其实我很少跳舞,到时看情况再说吧。再见!”